96不祥之兆 下午三点多钟,包永发的电话也来了,说瑞记的货已提走了大半,现在还拉着 呢,请万先生放心。可转天一早,连喜喜还睡着,瑞记杂货铺的东家郭金民和他的 二太太缪甜甜就找来了,说非要见连喜喜不可。原来,昨天一大早,郭金民、郑品 霜就带着6辆雇来的大卡车到宝丰码头拉面粉和砂糖。包永发当着二人的面儿,在 库房里各打开几十个袋子给他们看,洋面是澳洲产的,砂糖则是宝丰洋行在香港的 糖厂生产的头等精砂糖。郭金民反复考虑,这批货不如现在就出手,快周转快赚钱。 郭金民和郑品霜一联络客户,不少店家都抢着付百分之五十的订金,争购他们 的面粉和砂糖。仅3天的工夫,郭金民居然收进了8万元的订金,翁婿俩别提多高 兴了。 没想到,提了货的那两家店主晚上又返回来,非拉上翁婿二人跟着他们去看那 些货不可。二人匆匆地赶去,这一看就看傻眼儿了———面粉袋里,有的装着发霉 的玉米面,有的是杂和面。这还是好的,多数袋子里装的干脆就是土面儿和锯末子, 砂糖袋里则全是沙子和细炉灰。 郭金民和郑品霜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两个人疯了似的跑到自家租的货 栈和库房,打开一袋又一袋,竟跟两家提货店的货全部一样!郭金民拉上乔茂林去 李公馆找万国才。可到了门口儿,说破了大天磨破了嘴皮子巡捕也不让他们进去。 没办法,郭金民只能央求门房允许他们打个电话,可电话号码好像也不对了, 根本就无法接通。这不是要了一家7口人的命吗!郭家的人这一晚上谁也没合眼, 好容易熬到天亮,提了货的两家店主就来了,堵着门要那百分之五十的订金。郭金 民说他这就去找宝丰洋行,回来自然会对他们有个交代,然后便让郑品霜支应着, 自己带了缪甜甜去寻万国才。连喜喜冷笑了几声,告诉唐红云说,就说我回上海述 职去了,有事找业务股去。郭金民哪里肯信!就又找到业务股,业务股说他们只管 收钱,不管提货的事。郭金民刚争辩了几句,股长就叫来请愿警,二话不说就将他 们给拖了出去。 郭金民和缪甜甜先回了瑞记。更多的店家已来提货,听说货出了问题,便都纷 纷要求退订金,吵得郭金民血压急速升高,没解释几句,就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 倒了。全家人围上来又是揉又是搓,但郭金民已经嘴歪眼斜,半边儿身子不听使唤 了。家人赶紧张罗着把郭金民送进了医院。郑品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下,怀 疑是缪甜甜与万国才一道做了手脚。郑品霜对缪甜甜说:“我们已面临灭顶之灾了。 这个家里,万国才只有对你还不错,你总不能看着一大家子人拉上棍子去要饭 吧!“ 缪甜甜乍着手喊起来:“你们这是干吗?怎么都求我呢?我又不是万国才肚里 的虫子,你们这不是逼我上吊吗?” 郑富不愧多喝了几瓶墨水儿。他说这件事肯定是宝丰洋行里几个环节串通一气 设的局。至于万国才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现在尚不清楚。可他既已经躲了, 就说明他至少是知情人。郑富说我这就去找未婚妻陆培娣,通过陆培娣的父亲打听 一下万国才的下落。他一个大买办,总不能躲到天涯海角去吧!一旦有了万国才的 消息,缪姨姥再出马也不迟。一家人在医院里不欢而散。大家嘴上虽然不说,但都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灾难就像外面的天空,已经阴沉沉的如铁锅般地扣在了他们的 头上。昨天虽飘了几星小雪,但雪花只舞了几下就吝啬地收回去了,仿佛在攒着、 憋着,准备以一场暴风雪来席卷这座人人想发财,到处都充满了躁动与不安的肮脏 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