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罗楠愕然地看了看这个让人想入非非、极易产生欲望的女人,吧嗒吧嗒嘴没 有言语。 “阿楠,告诉大嫂,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啊,说了你们可不准生气,也不准嫌弃。” 葛伟木然的表情被罗楠孩子似的话,逗得展现点点笑意,他能估计到罗楠想 说什么,尚心大概也是明知故问:“生的哪门子气?你说吧,是什么?” “我目前只想买套一般的房子,找个一般的老婆,能一日三餐填饱肚子就成。” “多一般的房子?多一般的老婆?” “就10几万吧,房子不就那么回事?能栖身就行,至于老婆吗?像大嫂这样 一般的吧!不知道是不是很容易找得到?” “你这小子。”葛伟遏抑着笑容。 尚心美美地说:“不跟你开玩笑,阿楠,根据你的条件,我保证你做一个月 这种生意,买两套这种房子,讨三个我这样的女人。” “有这么夸张吗?大嫂,别拿弟弟开涮了,如果说房子可以买到同样的,我 兴许还信,但是像你这样的四合一美女,别说三个,天底下会有第二个吗?” “有。”葛伟干脆地说,“有这么夸张。问题是你自己要敢于去夸张。世事 无绝对,惟有真性情,只要你肯干,敢于去干,没有什么不是不可能的。” “既然大哥也这么说,我想肯定错不了,”罗楠一转话锋,“再说了小弟我 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事情?” “假币!”尚心初试罗楠的锋芒,看都不看罗楠一眼,抽出一支白色的大卫 杜夫点上说道,“你敢吗?” 罗楠瞪大了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炯炯的眼睛,浑身发憷起来,稍停了片刻,呼 天抢地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健硕的胸肌上下抖动,身体前仰后合。他心说看来是 太高看眼前的这位大嫂了,老天只给了她一个漂亮的皮囊,却没有给她一个漂亮 的脑袋,怪不得人们常说“胸大无脑”。 “不会吧,大嫂?”罗楠的话几乎是笑出来,“这种已经淘汰M 年的生意, 说句不中听的话,现在都是下三赖干的活,亏大嫂能给我说得出,还敢不敢?大 嫂,你不是又拿小弟开涮吧?你说说,大哥,你说说,是也不是?” 罗楠拍着葛伟的腿,似乎找到了一点当年在看守所的无距离。葛伟却像个木 头人一样,既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什么话。 尚心把烟掐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让一对大乳房上下波动了 几下:“你们哥俩唠吧,我累了,回房休息一会儿。” 罗楠一听,收住了笑声:“大嫂,你一冷脸,万花凋零,不会是生气了吧?” “多疑。弟弟嘴巴这么甜,嫂子的心里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甜过,我要是没先 遇见你大哥,晚生十年,一准被你给哄走了。我真的是有点累了,坐了一上午的 大巴,你以为还是你们小孩子的身子骨啊?”说着,尚心就往外走。 “也是,嫂子好好休息一下,名花更需要呵护不是?我送嫂子。” “你以为是十里长亭啊?我和你大哥的房间就在楼下。送什么送?想当护花 使者有你表现的时候……”尚心话没说完就带上了门。 转回身来,罗楠一个飞跃扑倒了葛伟。葛伟没有防备,被扑了个四脚朝天, 一个乌龙搅尾起身,和罗楠搏斗起来。昨天在洗浴中心,阎胜的查房,党爱民的 突然闯入,搅了他们格斗比武的雅兴,罗楠没有机会和葛伟过招,今天无疑是一 个很好的施暴机会。和葛伟这样冷静、沉稳、阴森、狡猾的人实实在在地真刀真 枪较量,无论是肉体遭到重创还是重创对方,都让罗楠压抑而无处发泄的内心世 界,有一种实施暴虐或被实施暴虐的快感。因此在两个身手同样敏捷的男人较量 的过程中,谁也不说话。 葛伟毕竟在年龄上吃了点亏,稍一躲闪不及,慢了半拍,被罗楠的拳头边缘 扫中了鼻尖,幸亏罗楠及时收住了拳头,这种突然发力突然收力的搏击技巧,是 罗楠在监狱里潜心修炼的一种武功的至高境界,今天初试锋芒,果然积德行善, 要不然葛伟的鼻子肯定不存在了。 罗楠有点后悔出手过重,但是又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泄出内心世界的痛 苦,因此他没有过多内疚,所谓棋逢对手,也许只有和称得上对手的对手较量, 才能使他的内心得到一丝愉悦;也许这种较量才是这两个自命不凡的男人的友谊, 如此深厚的重要原因。 如果和葛伟交往不深,他身上那股冷静、沉着的男人气质,很容易被误解成 是一种文静、秀气的女人魅力,特别是他的讲究劲儿。葛伟被送进号房的时候, 罗楠已经进看守所3 个多月了,他看到这个浑身血淋淋的,脸肿得跟气吹得似的 老哥,虽然被剪了光头,还是习惯性地在洗脸的时候,把头洗一遍,然后不停地 用手指向后梳理想象中的头发,觉得很好笑,也暗中佩服他超乎常人的坚韧和刚 强。像他这样的伤,不说是严刑拷打的战果,也算得上是吃尽了正义的苦头,如 果换了别人,至少要在铺位上躺个十天半月的下不了地,而他照样参加各种劳动、 活动,尽管血水不断地染红着衣服。这要搁在黑暗的旧中国,葛伟肯定被称赞为 坚强不屈的英雄,只可惜他生错了年代。 在和刘琪刘管教的一次谈话中,罗楠得知了葛伟的来头儿。葛伟受安徽一个 房地产商的雇佣,来开封为其讨债未果,只好拘禁了债主,毒打欠债人逼其还钱 的时候,由于内鬼的出卖而被围捕,葛伟为掩护其他兄弟,落入法网,审问的时 候,他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还咆哮审讯室,他不吃家什谁吃家什?罗楠在为 葛伟上药的时候,能够看得出来这一点,后背上一条条的血口,跟渔网似的纵横 交织,罗楠再想不出会有谁能用什么样的神笔,描绘出如此传神的抽象艺术作品。 罗楠因此对葛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好感。不知道是被他的硬骨头感染,还是 因为从小对电影里受尽严刑拷打的革命英雄人物习惯了盲目崇拜,总之,罗楠作 为号房的头铺,潜规则制造者的“牢头狱霸”,对葛伟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第二天就把头铺让位给葛伟,自己住了二号铺位。 如果说罗楠对葛伟一点都不反感,他自己也觉得违心。对他好,也许是一种 感觉,也许是别有用心,最起码他在给葛伟上药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小鸡鸡溃烂 流浓就非常反感。他讨厌轻浮好色的男人,特别是一进牢狱,听多了老婆、女友 变心、与人偷情的野史闲话,就开始有一种失去胡静的恐惧感。更为让他不开心 的是,自己对葛伟这么好,就从来没有听到他一句感谢的话,或者一个笑容。越 是这样,罗楠对葛伟却偏偏越好,把从新嫌犯身上收刮来的民脂民膏,以高得出 奇的价钱,贿赂法医到药店买最好的药给他治病疗伤,罗楠开始奇怪自己的心态, 是男人普遍存在的征服心理?还是在牢房里关久了,脑袋关出毛病来了?他自己 也说不清楚。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打通了被窝,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他才第一次看到 葛伟淡淡的、若即若离的一丝笑容…… 葛伟捂着鼻子进了洗手间,罗楠从葛伟的极品黄山里抽出一支,深吸了一口, 两年多不抽烟,他还真有点受不了,只吸了一口就头晕起来,有点飘飘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中,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心理健康问题了。他想自己是那种虐待狂或者 被虐待狂吗显然不是,在监狱里别人不找他的事,他是决不动任何一个人一根毫 毛的;那自己是不是由于三年的性饥渴而引起的变相的暴力发泄更不是,他在里 面只是一味得思念胡静,一出监狱大门,首先对尚可有过一种冲动,接着是对胡 静的失望,再接下来又对尚心产生了一种冲动。在这些冲动和或失望的过程中, 他是完全可以克制的,说明他在性心理上是正常的。可是,在尚心离开了房间之 后,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就有了和葛伟格斗较量的举动呢 “大哥,”他问整理好衣服、止住了鼻血、正在梳理头发的葛伟,“我们是 不是和虐待有关的心理变态或者心理阴暗或者有暴力倾向” “起码我不是。”葛伟说着,顺手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生怕哪一根不听话似 的,“过去我和你嫂子生活一直很和谐,直到现在也没有吵过一句嘴,况且,我 人缘儿很好的。” 罗楠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也许吧。那你为什么喜欢和我如此残忍 地格斗” “那你为什么又如此喜欢和我自相残杀”葛伟面无颜色地反问道,“每一次 还不占上风决不罢手” “我不知道,只觉得揍人或者被揍之后,疼痛或者看人疼痛,能让我忘记过 去的什么东西,能够让我得到短暂的快乐。”罗楠茫然地说。 葛伟恢复了冷静、冷酷的外表,他冷冷地说:“和我感觉的强烈程度差不多。 要不然我也不会面对大客户的拜访,让你嫂子去接待,急急忙忙赶来接你了。” “对了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监狱服刑?还知道我昨天出狱?” “又开始不动脑子了你。一年前我就知道你在开封市监狱。你还记得看守所 那个刘琪刘管教吗?刚开始他还不说你被遣送到哪里了,说这是‘原则性’的问 题,等我给他捏了3 千小文钱,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还给我介绍认识了他的一 个同学陆毓明,你们11大队的副教导是他吧?” “是啊,大哥,我说我怎么会凭白减了5 个月的刑,原来是你在暗地里做的 工作,我还奇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真以为是突发事件、DNA 变异呢。” 罗楠恍然大悟,“那你们的警服不也是他们提供的吧?” “扯,这才是真正的原则呢,谁会那么傻把自己的老虎皮借给别人?那他是 存心想真脱层皮不干警察了呢,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动物,越是外表的东西就越是 被重视。 不过呢,你哥我可是个造假的行家,造个假警服、假警官证的,并不是麻烦 的事。“ 葛伟叹了口气,“唉……监狱真是个磨灭人才的地方,如此这般一个高智商 的人,才2 年7 个月的工夫,就被整得跟傻子似的,难怪你大嫂对你失望了。” 罗楠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失望?不会吧?你没听大嫂说?她连生气 都没有。” “不生气不代表不失望,好心给你找生意你还耻笑她,不失望才怪呢。” “不是,大哥,那生意也忒……” “让你瞧不上眼是吧?我说我们是土包子吧,你还不服气。做生意就需要有 她那样独到的眼光,就需要做你这样的人忽视的、不屑于去做的生意。你觉得这 个假币的生意,别人都看不起它,觉得它是被淘汰的生意、落后的生意、被做烂 无法再做的生意是吧?你嫂子可不是这么认为,万事万物都是有轮回的,就拿服 装生意来说,老板鞋、老板裤远在民国的时候就流行过,前几年又风靡一时,近 的说喇叭裤,上世纪80年代初非常流行,后来过时,被人耻笑,觉得老土,这两 年又突然走俏市场。” “这也是。不过现在的人不像以前那么实在了,对钱的事情特别小心、警惕, 国家又对识别假币的宣传力度那么大,就连那些卖瓜子的老太太都能神速地辨别 真伪,你有假钱没地方花,不是瞎忙啊?” 葛伟越听越生气,都有点不想理会罗楠了。“阿楠,你以前的霸气现在都到 哪里去了?我看你现在也忒小家子气了吧!如果一个人把自己定位在这么一个小 角色,真的是一种人生的悲剧。你记住,高尔夫球场上没有一个是奋战在一线流 臭汗的工人。你怎么就放不开脑子呢?” “我也发现我现在真的是迂腐了,思想被禁锢了,好,”罗楠有点兴奋起来, “大哥,今天你就好好给弟弟洗洗脑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