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尚可问服务生要了一个冰块,顾不上关门,进屋便到洗手间用毛巾包了,命 令罗楠躺下,要放在他脸上为他止疼。罗楠不肯,说这点小伤都要如此折腾,那 他自幼练习的功夫还有什么价值可言,练习抗击打能力是一个练武之人要过的第 一关,只有不被打倒,才有可能打倒别人,小时侯练习排打所受的伤比这点伤厉 害多了,不信你去问你姐夫三年前被警察叔叔排打的感觉。尚可则说罗楠是狗咬 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为自己避嫌找理由,肯定是怕何乐看到,问他如此前怕狼后 怕虎地做人累不累。 两个人正在争执取笑,何乐就进来了。都说开封的地邪,一点都不假,说曹 操曹操就到了。何乐说瞧瞧,出门溜达了一圈还真黏糊起来了,是不是想假戏真 做啊?尚可故意气他,说真做怎么了,这是她的人身自由,你也可以找个人真做 啊,谁也没有拦着你。何乐见了尚可就懵顶,就变成了哑巴,吹胡子瞪眼的说不 出话来,只好对床上歪着的罗楠说,大哥大嫂在西湖之春大酒店等着你们吃饭, 让我来接你们,快点吧。 罗楠刚才一直插不上话,见两人不再打嘴仗了,这才解释道:“别误会兄弟, 刚才受了点小伤,可子要给我敷冰,正说别让你误会了呢,你就进来了。” 尚可一脸的不悦。罗楠觉察到了她的表情,不过罗楠觉得“不悦”从她的两 个嘴角表现出来,也是如此迷人,她的这张脸简直可以化解你的一切愤怒和责怪, 这种纯真和无邪,相处久了真的会成为一种极有诱惑力的良药,既可治疗心病, 又可强身壮体,让你无法拒绝,怪不得何乐这么痴情迷醉。罗楠想到这里怪笑一 下,何乐觉得这种怪笑有种穿透力,让他浑身不舒服,责问道:“你笑什么笑, 阴阳怪气的,让人心里发毛。” “我想起在开封化工四厂上班的我一哥们儿,”罗楠不怀好意地说,“在厂 里是副厂长。” “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想起他来好笑。” “是吗?”何乐不知深浅。 “是的,”罗楠穿上了西服,“那家伙无论穿什么牌子的衣服,用什么名贵 的香水,身上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我们在一起喝酒总是问他为什么,他说你们 知道化工四厂生产什么吗?” “生产什么的?”何乐有所防范,但是仍不知道罗楠的用意。 “醋精啊!哈哈。”罗楠大笑起来。 尚可的笑脸立即成了一朵怒放的花,苗条的身体也前仰后合起来。何乐回过 味来,说罗楠你小子有点过分了啊,绕着圈子酸我。三个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卧龙 街西湖之春大酒店,乘电梯到三楼来到了蓬莱阁雅间。 葛伟正在看报纸,尚心在看新闻频道,党爱民正在进行着他的亲善爱民活动, 向一个有点姿色的侍应小女孩嘘寒问暖。葛伟一抬头就看见罗楠受伤的脸,面无 表情地关心道:“怎么了这是,阿楠?撞墙了?” 尚心一听,关了电视,取笑道:“肯定是装情侣得过火,被火烧了。阿楠, 忘了提醒你我小妹是个小火炉,你可是要保持好距离,离远点你会感到她的温暖, 贴得太近了就会被烫伤。哈哈。” “什么呀,姐姐?哪有当姐姐的这样说妹妹的?”尚可说着,坐在葛伟身边, “姐夫,你猜刚才我们从疗养院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什么?” “你说说。”葛伟饶有兴趣地说。 “有几个小骗子在我们面前玩你20年前的把戏,五联单。真老套!他们一看 被我识破了,就来了个霸王硬上弓,想抢劫,好没有职业道德。” “唉……国人啊,总是这样不思进取,坐享其成。”葛伟一副替古人担忧的 样子,“他们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搞出自己的方法去谋生呢?不仅仅如此,你 们想想这各行各业,包括商业、工业、农业是不是也都存在着这样的怪圈?一看 你经营的货物赚钱,一看你生产的产品赚钱,一看你种的农作物赚钱,大家就竞 相模仿,一哄而上,恶意竞争,结果非但搞坏了市场,而且谁也赚不了钱,看似 一片繁荣昌盛,实则万物萧条,一个个损兵折将、伤痕累累、人心惶惶。可悲啊! 究其原因,还是国人的一种劣根的惰性,或者说是拿来主义在作怪。 葛伟一边感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碟勺碗筷,看也不看大家的反应。党爱民 不再向小女孩关爱,胳膊支着身体倚着柱子,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听课,没等 葛伟讲完,目不转睛地盯着葛伟就开了腔,似乎是在对那女孩子讲,又似乎是对 自己讲:“妙!高!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大哥,不愧是个无所不通的侦察兵。想 当年打小越南那阵子,我们哥几个跟着大哥在越南的阵地,游龙嬉风,就像在自 己一亩三分地上过家家一样,搞得敌人是晕头转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哈 哈。” 党爱民拍拍那小女孩说:“服不服,开眼界了吧?” 那小女孩子似懂非懂的慌忙点头,撇着一口山西口音的普通话道:“别的俺 不敢说,俺觉得大哥那种地的道理,还真是好哩。” 说得大家哄然大笑。 尚心说:“说是说笑是笑,我还就佩服我家葛子的这种大抱负、大风范、大 觉悟。” “嗬……哟……嗬哟,”何乐屁股一沾凳子,触电似的马上弹起,嘴里并未 停下,“谁……嗬……不是呢,大嫂?” 党爱民说:“嗬哟个屁啊,坐针毯了你?”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嗬——哟!” “不让你吃点家什,你不知道家法的尊严,看你以后还那么嚣张!” 大家在这个从大宋新京都杭州搬到老京都开封的西湖上,在公元2005年10月 27日的金秋,充分地享受着宫廷御宴的春天。葛伟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心里还 在惦记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他举起杯子和大家共同喝了一杯,说祝贺阿楠加入 我们的革命队伍,预祝这次出师旗开得胜,预祝阿楠马到成功。转而又对着何乐 说:“来,乐子,大哥敬你一个。” 何乐吓了一跳,不知道是凶是吉,迷茫着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大——大哥, 别这样,小弟要是哪里做错了,还请您多教我。” “好,咱们兄弟都是直肠子,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葛伟把酒干了,放下 杯时,两个手指捏着杯脚使劲往下捺了一下,生怕杯子站不稳似的,“刚才我在 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问路的年轻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回 家把金银首饰都给了他不说,还拿着存折把钱都取给了他,回家后清醒过来就上 吊了,幸亏儿媳妇回家得巧,才幸免遇难。我来问你,这件事情和你有没有牵连?” “大哥,我这两天丝毫没有离开过你们半步,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呢?”何 乐满脸委屈地说。 葛伟不以为然地继续演讲:“我早就讲过,只要是我们一经淘汰禁用的生意, 决不能再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每个人的安全。你说说,我们来开封两天, 阿楠出狱两天,就发生了两起麻醉抢劫事件,昨天是你抢车,今天有人抢钱,这 还让我们怎么在开封继续做生意?我们做生意一定要专一,就像打仗一样,不能 顾此失彼,因为一些蝇头小利,捡个芝麻丢了西瓜,更不能节外生枝,尚可保证 一帆风顺……” “哎——!”尚可清脆地应道,“你叫我,姐夫?” “别打岔,小妹,”葛伟对尚可说着,眼睛没有离开何乐。“对不起,用错 词语了。乐子,爱民让你当先锋先到开封找辆车,你能告诉我,你们是几个人一 起到的开封吗?” 何乐的委屈相不见了,汗珠子跟豆子似的,被葛伟的眼光烤了出来,他支支 吾吾地硬撑着道:“当然是我一个人,不就是找辆车吗,还能用得着多少人?” “你另立山头哥哥不但不怪罪你,还会支持你,你将来发了财,我说不定哪 一天倒霉了,也许还有可能指望你周济一下呢。可是你别走老路子啊,你完全可 以搞现在的生意,不就是给你师傅,或者你嫂子说一声吗?你怕什么呢?难道这 半年我们少分红给你了不成?” “大哥,我没有啊……” 党爱民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回轮到当师傅的发怒了:“还嘴硬,申磊, 你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只见刚才党爱民倚着的那个柱子边的洗手间里,随着吱的一声门响,里面走 出一个鼻青脸肿的小伙子,抬头瞅了瞅汗流不止的何乐,又低下了头。 “你他妈的出卖我?”何乐NB032 地窜起,就要冲过去。 “冷静点,徒弟,他现在已经是你师弟了。”党爱民伸手制住了何乐。 申磊抬起了头,眼睛扫了一圈:“不是这样啊,乐哥,我觉得大哥和师傅他 们说得还是对的,老是吃别人嚼过的饭没味道,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拾破烂儿, 做那些淘汰的生意,还容易被看穿,还危险……” 何乐咬牙切齿地道:“小子,我饶不了你。” “嗯?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先考虑考虑大哥能不能饶恕你吧!”党爱民说, “过来,磊子,坐到可子这儿,给大哥、大嫂、可子、师傅我、你楠哥敬个酒。” 葛伟一摆手:“免了免了,磊子坐下吃点东西。乐子,你也坐下,大哥还有 话要说。” 何乐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尚可,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背叛有什么对不住大 家的,而只是有点无法面对尚可,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看他的,特别是一个不忠诚 于自己大哥的男人,他想说可子,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尽快得到你才这样做的,你 能理解我吗? 葛伟似乎看出了何乐的顾忌,笑了一下,问尚可: “小妹,你是怎样看待这件事情的啊?” “啊?哪件事情啊,姐夫?”尚可放下手中汤勺和小碗,咳一下,“哦,我 觉得没什么啊,人都一样,谁怕钱咬手啊?乐子也不过是想多弄几个钱,捞点外 快罢了,人之常情,现在哪个单位的职员,哪个部门的官员不是这样呢?况且, 坏事变好事,党哥又收了徒弟,咱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不是?” 其实罗楠一直看着尚可嘴角坦然的笑意纳闷,面对这样突发的事情,尚心的 从容他倒是可以理解,她这么小的年纪,这么纯粹的样子怎么能这样镇定自若, 当他听到她这一番见解,更是惊奇不已,心说果然小看了这个小丫头的艺术水平。 葛伟连连点头:“嗯,很好,我和你姐也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家不家法的, 那是以后的事情。乐子,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老板来电话说你奶奶昨天去世 了,我准备回去看看,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何乐本来听了尚可说的话,就已经惭愧得无地自容,感动得热泪盈眶,泪水 在眼睛里转悠着,差一点就掉下来了,这会儿不仅得到了葛伟的原谅,继而又听 说奶奶去世的噩耗,更是心潮澎湃,泪水啪啪地潸然落下,扑通一声双膝下跪: “大哥,是小弟对不起你。我何乐今后誓死跟随大哥,忠心不二,倘若食言,我 愿意接受任何家法的处置。大哥,你动手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