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罗楠之所以这样问,并不是因为他莽撞,而是因为自己说完了“窝里斗”。 听完了何乐的回答,让他想到了越冬他们一伙当初在开封市建立的固若金汤的地 下政府,之所以土崩瓦解,还不是窝里斗的原因?到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任由“地 上政府”宰割。按照这样的逻辑,他们三人目前的困境,是不是也是因为窝里斗 而导致的恶果呢? 反过来想,如果想摧毁一个团队和集体,让这个集体窝里斗,无疑是最为有 效的法宝,这跟古代兵书里运用的离间计大同小异,性质也差不许多。说白了, 离间计其实也不过是一种骗术,那么今天操纵这个骗术的人会是谁?是葛伟?还 是……不管是谁,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罗楠经过快速而慎密地思考 后,决定问问何乐,试探一下口风,万一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自己岂不是杞人 忧天,或者说杯弓蛇影了? 他问完了,努力把上身靠在墙上,看何乐的表情。何乐面部似乎并没有因为 他的突击发问而产生什么特别的变化,而是延续着刚才笑话的可笑劲头儿,笑得 又咳嗽了两声,说:“楠哥,你别逗老弟了行不?什么‘你认识何人( 仁) 吗? ’你不称名道姓的谁知道你问的是何人?你怎么不问何仁( 人) 认不认识我啊?” “不是逗你,真的真的,乐子,和你同姓,仁义的仁。” “不认识,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那你的戒指?” “哦——,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是我爸爸给我的,怎么?和这个何仁 有什么关系吗?” “有点,何仁是我大哥的军师,人称小诸葛,戴着和你一样的戒指。” “是吗?这可就奇怪了,你和这个何仁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 “我进去之后。” “那就不对了,”何乐欠了欠身,把背对着罗楠,动了动胳膊,让罗楠看看 手上的那个蝴蝶戒指印记,接着说,“我那老鬼父亲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家门,一 直在农村种地,5 年前打农药中毒了,临死竟然给了我这枚戒指,还说一定要我 珍藏好,我的后半生就靠它了。扯,我当时就想,一个农民会有什么好东西值得 珍藏的?再说我家过去又不是什么地主富农的,更谈不上什么祖上遗产。于是我 就去鉴定了一下,果然是铜和人造钻石的,气得我当时就想扔了,可是又一想, 毕竟是父亲临死交代的,他没有必要临死再骗我吧,所以我一直戴着,守着一个 农民的童话,等待着奇迹出现。还有,有时候骗骗女孩子还挺管用,哈哈。” 罗楠好像是如释重负,又似乎心有不甘,接着笑道:“你这家伙,你爸爸是 农民,你就不是农民了?这么不尊敬老人!” “哎——!你说对了,楠哥,老鬼死后不久,我们那片就搞开发,土地全被 占用,我分了房子领了赔款,成了没有工作的市民了。” “造化弄人啊,这就是命,这就是瞎眼上苍的公平!好人不长寿,祸害得享 受。” 这下换何乐急了,他把捆着的双脚往回一曲,猛地伸出蹬了罗楠一下,疼得 罗楠的伤口突然开裂一般,大叫了一声,说不是吗?何乐得了便宜,也笑起来: “你什么意思啊,楠哥?我听你这话怎么跟个愤青似的?” “开玩笑了,乐子,我再问你,你有没有叔叔大伯什么的在外地做事的?” “没有,也没有听说过。” “我还以为你和我们军师有什么关系呢,要是真有关系,你的下半辈子还真 像你爸爸说的有着落了,看来只是我的一种遐想。” “哎——”何乐来了兴趣,“那可不一定,万一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奇迹呢, 等出去了,我把那个戒指给你看看,你好好研究研究,万一有个什么藏宝图或者 瑞士账号什么的,我们岂不是成了真正的富豪了?” 申磊一听出去二字,顿时叹了口气说:“别做白日梦了乐哥,大哥要是不来 救我们出去,我们饿死在这里臭了也没人知道。我看我们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 别受这份洋罪了。” 罗楠口气十分坚决地说:“不可。磊子,你忘了大哥怎么交代的了?我想, 按照我们三个的身手,齐心合力逃出去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但我们现在如果逃 走,那大哥的计划就会落空,我们的生意也就砸了,等于白来大连一趟。大哥不 是说明天上午就会行动,这样,我们捱到明天晚上,如果还不见大哥的动静,我 们再逃跑也不迟。” “我倒是愿意,”申磊有气无力地说,“可是肚子不愿意啊。” 罗楠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伍杜他们20多个人控制了400 多人,这精神折磨 加身体折磨的手段就是厉害,连磊子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都成了软蛋,何况 那些普通老百姓?” “的确如此。”何乐附和道。 “估计小日本来那阵子,那么多人成了小鬼子的帮凶、变成汉奸也是这个道 理。乐子,你说要是小倭寇再来了,磊子会不会也变成汉奸?” 何乐笑道:“什么会不会啊?他本来就是汉奸!那天在开封出卖我,现在说 不定我们也是被他出卖的,他在这里做特务呢,是不是啊磊子?哈哈。” 申磊忽地滚到何乐身边扑倒了他,何乐拼命地挣扎,一阵大笑让他又咳嗽起 来,哇地吐了一口黑血,看来何乐也受伤不轻,罗楠呵斥道:“磊子,过分了啊 你。” 申磊一看,从何乐身上滚到一边,歉意地看着何乐。 所谓乐极生悲,一点都不假。三个人一阵热闹之后,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 一个个闷葫芦一样,仰天躺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不再说话,把更多的 精力放在了如何让自己不再觉得饥饿和干渴上。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申磊再也忍不住了,干裂的嘴唇吧嗒了一下说:“楠哥, 你猜猜那个架上的脸盆里有没有水?” “你小子别提‘水’字好不好?”何乐嗓子里冒着烟。 “我猜有。”罗楠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干旱的字眼。 申磊想咽一口唾沫,但是硬是没有把喉结压下去: “楠哥,要是有水的话,你猜那水有肥皂、香皂了没有?” “我猜没有。” “为什么?” “这些人吃糠咽菜的,有钱买洗涤用品吗?” “那么说,这水能喝了?”申磊眼睛里闪烁出黎明一样的光辉。 “我猜何乐不能喝。”罗楠嘴角露出一丝干巴的笑。 何乐一听急了,敲着个破锣嗓子道:“谁说的?” 然后一个骨碌滚到墙角的盆架底下,申磊也滚了过去,两个人各自依靠一个 墙边,艰难地跪了起来,靠近脸盆,一股湿润的水气扑鼻而来,两个人同时嘶哑 叫了起来:“楠哥,你猜对了,真的有水耶。” 罗楠心说,两个人也不过比自己小那么两三岁,说起话来怎么这样嗲声嗲气 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耶”呢,如果不是双手被捆着,百分之百会像央视主 持“宝马”李咏一样伸出拳头,或者两个手指头,为这半盆洗脸水作个秀儿。 两个人先后往前探头,但是都无法把嘴唇靠近盆里浅浅的水源,便心有灵犀 地张开嘴,咬着盆边,往上抬起,小心翼翼地再往下放。但是等放了一定的距离 之后,两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盆安全落地。他们在朦胧的光线中对视了一下, 往后撤了一下腰,再低头弯腰放,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不能让脸盆安全着地。 “坚持住,等我钻进盆的底部,你们把脸盆放在我的身上,等你们喝足了, 再拉下来给我。”罗楠说着,急速地滚向他们两个身旁。 “好。”申磊不假思索地回答。 哗啦一声,随着申磊地话音,半盆水从何乐还在咬着的盆里悉数倾出,何乐 气得一摆头把咬着的脸盆甩了出去,一头撞在申磊的胸口:“好好好,好个屁啊, 谁让你这个时候放屁啊。” 罗楠躺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你怎么是个小乌鸦啊?我可不是小狐狸, 又不是夸你唱歌好听,要骗你的肉吃,你好什么啊好?” 申磊被撞到了门上,不停地用后脑勺撞着门:“我他妈怎么这么笨蛋?!” 他正在自责地撞个不停,砰地一声,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把申磊撞出两 三米远,一头扎进了床底下,没有了声音。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