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我的乱成一团的爱情与我无序的生活一样,都快要完蛋了。完蛋了也就是说泡 汤了。 这一天上午,小容去航空售票处买了一张第二天回上海的机票,路县离上海很 近,大巴四个小时就到。买完机票后的小容在中午回到了东园。回东园后她突然心 血来潮,说要为我做羊肉火锅。我说:“我没有锅,怎么涮啊?别麻烦了。”小容 说:“买个电热锅送给你。”我推搪着。但小容坚持要涮羊肉,她不由分说,背上 我绿色的军用挎包出了门。过不久,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背了整整一包食品。手 里还拎着商场里买来的电热锅。锅的底座与钢制盆是分开的。锅盖是坚硬的透明玻 璃,拎着感觉很沉。 火锅底料,调料,羊肉片,鱼丸,鸭血,豆制品,各种蔬菜,牛百叶等摆了整 整一桌。小容说:“以后我就不会再给你做饭了。”小容忙碌着,俨如一个家庭主 妇。“以后得找个会做家务的老婆了。不过,看你这生活水平,太困难。”小容摇 头叹气,看来,连她都对我的状况感到无可奈何。 “你明天就走了?你走以后我怎么办?”我问。 “以前你怎么办以后就怎么办?” “我会挺空虚的。” “别煽情了,我留下来你还不是空虚。”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一直空虚着。” “这要问问你自己了,”小容戳了戳我的心口说,“这得问问你自己了。” 一边涮羊肉喝着前几天剩下的二锅头,不一会儿功夫小腹就暖洋洋的。“我又 喝多了。”我说。 “你还没醉,别装醉。”小容说。 我唠叨着要与她把最后一道程序完成,她说这最后一道程序我今生今世就别指 望,要等待来生来世才做。“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像她以前所有的似是而非的借口一样,她没有说服我,而我 也不可能说服她。但我们这样说来说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人这种东西就这样,明知 道不可行,但偏偏要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与精力。更多事情原本是没有理由 的。如果小科长也问小容在北京为什么要和我呆在一起,她也不可能拿出什么理由 来说清楚。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喝了二锅头,躺在午后灰蒙蒙的光线中昏沉沉的。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闪烁着一些雪花状的斑点,有点像电视机屏幕。阳光从户外投 进来,到了房间角落。毕竟,阳光的照射是有限的,光线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 暗下去。想到小容要走,今生今世也许不会相见,我凄凉的心情难以抑制。我热泪 盈眶。我看着东园我房间的灰白的天花板无言以对。我四脚朝天,仰躺在床上,小 容也一样,我们没有拥抱的欲望。小容起身打开便携式CD机,里面传出舒伯特的《 小夜曲》。那首曲子我曾听得浑身颤栗,委婉忧伤的曲调勾起难以抑制的悲伤,像 微暗的火焰燃烧我的内心。我全身的神经在午后的光线下刺痛无比,我感到无常的 世事我难以把握。我四肢仰躺,我一无所有,并且无从表达。 那个CD机是二手货,是上个月从一个画家那里买来的。那个画家已近不惑之年, 穷困潦倒,因搞艺术,妻离子散。最后看透红尘,出家做和尚去了。在某些方面, 他的观点与我有些类似,都认为感觉比思想重要。他是搞陶瓷出身的,对泥巴的质 地很敏感。他后来丢弃本行搞架上绘画,实在是误入歧途。 下午我陪小容去附近的公园逛了几圈。湖面早已冰封,只有远处光秃秃的枝桠 飞过孤零零的麻雀,惊恐地扑向树林的背面。在枯草丛生的小径中,小容挽着我的 手说:“你以后怎么办?”我笑着回答说:“你还不如问整个人类怎么办。” “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你。” “别弄得这么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