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春草碧连天(1) 第二章 春草碧连天 前几天同事们去唱歌,有个同事唱了一首黄安的《传灯》。歌曲很老了,但 我想说的就是那个感觉,总要有人把明灯一盏一盏传下去。如果你心有所感,那 么希望你也能做一个传灯的人,把你的智慧、经验和爱一点一点传下去,这样我 们在漫长的等待之余,才能生出一点点的希望。 一 外婆以及柳暗花明 今天看了天涯上的一个帖子,忽然想起外婆来。我很小的时候和奶奶住在一 起。每周只能和外婆相聚一天。周六的下午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当院门口传来自 行车铃声,我便会飞一样的冲出去,要是有人在旁边掐着表,我可能跑得比刘翔 还要快一些——那是舅舅家的表哥来接我。 外婆是个小脚老太太,但是身材挺拔,态度安详,常站在夕阳里等我。我从 表哥的自行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她会笑眯眯地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子,从里面抽 出5 毛钱,说:“去买大冰糕吧。”(当然冬天可能是些别的东西,一般买什么 取决于馋嘴的小马。)我舍不得把钱都买了吃的,还会买点玩的。比如小时候我 们都玩过一种画片,2 毛钱就能买一大张,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神话人物,《西 游记》的就是72张。把它们剪成一小张一小张就能玩了,规则很简单,有画的一 面朝上,用手掌去拍,用掌风把画片拍过来就算赢。我们把这样的画片叫作毛片。 我一直很怀念这个游戏,话说时间到了90年代,正在上中学的小马随口问一位女 同学:“你小时候拍过毛片吗?”女同学:“¥%*+ )*^%^$@……” 除了画片,我还会买很多的劣质的小刀小剑,把它们摆满一床。外婆在睡梦 中常常能从身子下面抽出一把武器——幸亏都是塑料的,不然我恐怕会被我妈打 死。 那个时候外婆家有一个很小的红色壳子的电视,只有12寸。外婆每个周六晚 上都会抱着小电视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剧。我则躺在床上把玩一床的冷兵器。外婆 看完电视常常说,给我砸砸腿。于是我抄起一把木头柄的毛刷子给外婆砸腿。一 边砸一边数,1 ,2 ,3 ……就这样砸着砸着,我长大了,外婆就老了,外婆就 没有了。写到这里,我很想念我的外婆。外婆辛苦一生,走过无数上山的路。可 能对她来说,这是唯一下山的途径。 那一段时间我常常上招聘网站,看看有没有机会。此外,每天还能收到几封 其他部门离职同事的farewell letter (辞职后写给大家的告别信)。我发现很 多同事都喜欢用英文写告别信,写英文吧,除非英文底子够好,不然就会写得空 洞,都是谢了这个谢那个的。我想这样的客套只有当事人看了才有感觉,如果那 样倒不如只发给当事人,不要浪费我的邮箱空间。这倒不是说小马度量狭窄,连 邮箱空间都要唧唧歪歪,事实是我很希望这些临别之人,其言也善,说点有用的 话能够给我这样的晚辈一点启发,帮我做个决定。 后来的某一天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一个管理咨询公司的地区合伙人想见见我。 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女孩子语速奇快,我根本没听清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又怕追 问起来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好支支吾吾的答应。 于是我在某一天的早上赶去面试。那家公司当时坐落于一幢我非常喜欢的写 字楼。楼的后面是一条安静的林荫路,四周的树都正值壮年,枝干挺拔,叶子碧 绿。一阵微风吹过,会有“哗哗”的轻响。马路上的人和车都少,便道上有几个 简易的健身器材,间或会有一两个老人慢悠悠的锻炼身体。我走在这样的路上, 心情就会很愉快,觉得就算去面试,这样的环境也可以让人放松下来,享受一会 难得的宁静。很多时候我看到悠闲的人们,都会生出真诚的羡慕。他们可能也在 上山,但是神色安详,步履悠闲,从来没想过尽早的赶路,而更愿意常常停下脚 步,驻足远眺。我可以很轻松地超过他们,向上攀登,但是也轻松地错过了很多 路上的美好景色。 二 救赎与自我救赎 M 老师身材瘦小,面容恬静,看上去是个南方人,但实际是北方人。她是我 大学英语老师,对我而言,是我应该记住、一直感激的一个人。 我上大学之前英语很一般,说不上好也决不坏——我觉得那就够了。当时, 刚上大学的小马是文学青年,整天写酸不溜丢的东西吓人,简直让人闻名丧胆。 此外,小马还一口气参加了好几个社团,整天很嚣张地说自己也是混社团的—— 这里的社团没有洪兴拉风,不但不发武器,因为经费紧张,小马画海报的颜料都 要自己买,实在是令人郁闷。 由于参加的社团太多,小马经常要左右开弓画六七张海报,全都贴在狭窄的 布告栏,看上去花花绿绿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是马某人在为非作歹。那个时候学 校里可以贴海报的地方很少,所以流行一股很不好的风气,很多人的海报刚刚贴 上去,就被活活撕下来,或是被直接盖上。这样的情景,我想只有文革大字报时 代才能相媲美,要是被当事人看见,估计要痛彻心肺。为了保存自己的胜利果实, 我简直绞尽脑汁,海报上常常要醒目的写一点:“敬请诸君手下留情,望能保留 二日三日,撕毁者五雷轰顶,爱护者寿与天齐。”之类的话。但是大家活得很实 际,不太想寿与天齐;因为不是狐仙,也不怕五雷轰顶。所以我的海报往往胶水 还没干就被撕下来,简直寿与虫齐。我看了感到无比悲愤,又找不到凶手,只好 去撕别人的,从此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M 老师那个时候刚从美国访问归来,神态优雅,口音漂亮。出于对美好事物 的尊敬,我只有在M 老师的课上才能老实一下——不能保证不睡着,但是可以保 证不打呼噜。 然而M 老师决定拯救我,于是有一天下了课不走,约我谈心。她说她觉得我 的基础不错,尤其是口音的基础,应该好好地练习,如果就这样荒废了,很可惜。 话说得轻声轻气的,但是我听起来全都振聋发聩。我很感谢上天让我当时一下子 明白了点什么。于是我恭敬地谢过老师,打算洗心革面。 在后来的职场生涯中,每当我遇到英文基础不错,尤其是口音基础不错的小 朋友,我都温言鼓励,帮他们找到一点自信。因为我相信,除非生就异能,可以 感知自己的潜力,好像佛祖一样,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普度众生,大部分 人的潜力还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助激发。由于M 老师传道殷勤,慢慢地我自己还 真有了一点英语学习的心得,也算是东耦桑榆的收获。 后来还有几个小朋友对我表示了很真诚的感激,认为我帮助他们改变了命运。 我从来都没认为自己有那样的神力,如果自身不努力,我还是无可作为。所以, 我可能更愿意扮作一个向导而不是老师,在人生的路口上,衣着褴褛,但目光坚 定,手中高举一个小牌,上面写着:指路。如果有人愿意相信我,那么我愿意跳 上他们的好车或破车,把我走过的每一条路、每一个路障、每一个拐角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