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5)
这座北方城市的春天风大得要命。下昏黄的颗粒状的雪,刮到东,又吹到西,
却从不融化。所以我仇恨这里的春天。可是我见过毁在春天画过的一幅画。春天帮
助毁完成了那幅画,从此我爱上了春天。画上是这座教堂,在大风沙的黄昏。还有
一个女孩的半张笑脸。未干的油性颜料,吸附了许多原本像蝶儿一样自由的尘埃。
它们还算规矩地排列在了画面上,青灰围墙的教堂上面。变成了教堂用岁月堆叠雕
砌起来的肌肤。它们之中的几颗爬上了画中那个女孩的脸颊,成了淘气的小雀斑。
小雀斑的女孩眼底一片明媚的粉红色。她一直一直地笑。她从未笑过这么多,她从
未笑过这么久,所以后来她的笑容就像失去弹性的橡皮筋,以一种无法更迭的姿势。
还有一颗尘埃有着传奇的色彩。它落在女孩的右脸颊上,眼睛下面。位置刚刚好。
它是一颗偏大的尘埃,看上去温暖而诡异的猩红色。恰好演绎了她的泪痣。
女孩是我。像一朵浅褐色小花的泪痣千真万确地绽放在我的右脸颊。我爱着对
面这个作画的男孩。我对爱情的全部向往不过是我的每一颗眼泪都可以划过我的泪
痣,落在我爱的毁的掌心里。这将是那些小碎珍珠的最好归宿。
我相信泪水可以渗入毁的掌心纹路里。它或者可以改写毁的命运。改写他病态
的,紊乱的命运,让我,爱他的我,贯穿脉承他的生命。
在我们彼此毁坏彼此爱与折磨后,画仍旧不朽,失控的笑容从画面上散射出来,
像阿拉丁的神灯照得我的窄小的房间熠熠生辉。可是这是一盏力量多么有限的神灯
呵,至多它改写了我的梦,梦里毁以天使的妆容,以新生的翅膀奋力飞翔。醒来的
时候我的泪漂洗着枕头。没有毁的手,没有他的手的承接。所以什么都不可能再改
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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