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敖庄风满楼 若是站在天灵山上,俯瞰敖庄,会发现它泊在太湖边上,极像个元宝。风满楼 恰好便立在中间凸起的位置,隐隐昭示着它的至高无上,三层砖木楼,回廊相通, 前后三进深,它像这个家族的百岁老人,日夜垂视着敖庄里的动静。 历经了几代的风雨,敖家的深宅大院四下透着沧桑味道,闻一闻,有点像祠堂 里烧的香烛气味;像老红木家具破了漆,受了虫蛀,散出的气味;像古旧瓷器蒙了 尘,字画泛了黄, 滋生出的气味;或是色泽发乌的帐幔、搁置久了的灯笼,轻轻一抖动,烟尘便 有些呛;或是多年不曾洗晒的旧衣服,受了潮气,长了霉点儿,有些馊。 这些气味越聚越浓,常常堵得人心发慌,本是年轻人最不喜见的,敖子书却恰 恰相反。他贪恋的正是风满楼的这份古色古香。花啊草啊鸟啊什么的,该是女人和 孩子喜欢的,游玩享乐是纨绔子弟的嗜好,与他这个正派的世家子弟不搭边儿,他 是读书人,偏就喜欢这股子陈旧味儿。 一拐进敖庄的临街河,最先看到的便是敖家有名的大酒窖,靠岸是五间高房, 墙壁上写着个大大的“酒”字,跟邻近的米行墙上的那个“粮”字相映成趣。这敖 家老酒也是百年老字号,开坛顺风十里飘香,跟风满楼一样名重,色味劲道在本地 都是首屈一指,最远的还销到了安徽徽州一带。嘉邺镇的人多喜欢自酿米酒,但若 操办红白喜事时,在席上见不到敖家老酒的话,客人就会抱怨了,说这酒喝得不美 气。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从何时流传下的,久而久之,喝敖家老酒便多了一层 象征意味。 敖家老酒传到敖子书的二叔敖少秋这一辈,酿造的工艺更有所长进,传说不同 的人能从中品出不同的味道,比如年轻的情人吧,喝第一口时觉得有些甜蜜,再喝 又有点涩苦;比如老夫老妻吧,喝在口里便一点辛辣气没有,只是香醇绵长;再比 如说悲苦的人吧,居然能从中品出酸甜苦辣咸等五味来。一时间,敖家老酒名声大 噪,上门拉货的船只排成了长龙,偏生这敖少秋有点犟劲,每次老酒出窖只出八十 坛,还要留下十坛自家享用,限量供应,于是价钱便一翻再翻。 但敖子书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个二叔,尤其看不惯他成天价醉醺醺的模样。 敖家的酒窖他小时没少去过,二叔每次都蒙松着眼皮,抱着酒坛坐在板凳上,面对 着墙壁上的一副女人画像( 那是他二婶的遗像) 。年纪稍大,敖子书才知道里面原 来还藏着一段故事,二婶当年嫁到敖家,原是盼着有朝一日能登上风满楼看书,她 的心思半点也没在二叔身上。可不知道敖家有族训,女人永远不得登楼半步,二婶 因而忧心成疾,终是含恨逝去。她跟了敖少秋三年,没留下子嗣,只有悲苦,还害 得他整日里借酒消愁,即便后来在外头领养了一个儿子,依旧不能使他完全振作起 来。 不过,敖子书现在倒是替自己感到庆幸,当年,二叔、三叔都是人中之杰,聪 明绝顶,若非一个酗酒一个早逝,这楼主的位子如何能落到自己身上。他们的后代 :敖谢天是领养来的“野种”,没资格登楼,敖子轩年幼,跟三奶奶沈芸孤儿寡母 的,又对自己构不成危险。不像他敖子书,父母健全,一个替他护楼开道,一个替 他料理家院,上头又有老太爷罩着,要风有风,要雨得雨。 大船沿着临街河驶进了敖庄,两岸上,不时地有敖姓人家朝敖子书打招呼,隐 约都知他今天是代表风满楼参加赏书大会的。此时,敖子书早收起在太湖上的不羁, 同岸上的人一一点头回应。猛的,书童叫了起来:“那不是大爷和大奶奶吗?” 敖子书抬眼一瞧,可不是,爹和娘正站在院门的埠头上翘首眺望,他的胸间一 热,叫声:“爹,娘!”船还没靠实了岸,就一个箭步跨过去。 大奶奶是个长相富态的妇人,平日里架子端得足,又掌管着敖府的里里外外, 下人们都怕她三分。在她眼里,这个家除了老太爷就只有儿子了,自然是事无俱细, 都极为上心,更何况今天还是子书第一回代表风满楼出席赏书大会。所以待儿子一 跑近前,便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问:“孩子,怎么样?”敖子书忙说:“放心吧 娘,我没给咱敖庄丢人。” 一个书童在旁边说:“大奶奶,少爷今天可神气了,那些楼主个个服他!”她 听了这话,脸上才放开笑,眼睛却湿了,说了句:“好孩子,真是给娘争气!” 大老爷敖少广人长得有些五大三粗,平日里话语不多,是个闷葫芦,现在却插 上一句,说:“子书是给咱们风满楼争气!” “那是,那是!”大奶奶方圆的脸上满是喜色,说,“子书,快去见爷爷,让 他也高兴高兴!”拥着儿子进了府门。 敖家大院的中间是朝南五间七进的住宅,三面是花园,各个院落都建造成相隔 的单元,自成天地,却又有卵石小径相通。敖子书随着父母绕过池塘,穿过两旁装 了花格的游廊和一道道小门,去到东北角的一个院落里。老爷子的“德馨庐”是四 间朝南的正屋,幽静的院落里种了芭蕉和瘦竹,中间是两块形状奇古的太湖石,自 有一番不俗的气度。 这边敖少广三人才跨进院子,便听得里面吱呀一声门响,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 地跑了出来,险些撞到了敖子书的身上。大奶奶的脸色一沉,喝道:“茹月,这是 老爷子的屋,你跑什么跑?” “大奶奶,大老爷……”叫茹月的丫头吓得一哆嗦,慌忙跪下去。敖子书好奇 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俏丽丫头,见她的发辫有些散乱,白色绣花边的衫子上,有一粒 扣子松开来,露出里边猩红肚兜的一角。她全身都在颤抖,眼眸里含着泪花,小巧 的鼻子急促地抽动着,像头受了惊的小花鹿,惹人爱怜。 大奶奶狐疑地打量着茹月,又瞅瞅正屋,低声骂:“乱了清静,小心我剥了你 的皮!” 敖少广忙道:“好了好了,想是手脚不利落,打碎什么东西,让她先下去吧!” 大奶奶又狠狠瞪了茹月一眼,说了句回头再找你算账!才快步走到“德馨庐”, 放软了声腔,“爹,子书他回来了!”过得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咳嗽,“叫他进 来吧!” 敖子书这时却落在了后边,他在经过茹月身旁时,本想伸手将她拉起来,迟疑 了下,害怕被爹娘看到,还是走开了,心想,茹月吃了爷爷的打骂吗? 他们进去后,敖老爷子正好背着手从里屋踱出来,头戴黑色瓜皮帽,身穿白色 内衣长裤,罩件深紫色缎子坎肩。厅堂的西头有一张很大的楠木坐榻,铺着紫色坐 垫,榻前是一张楠木茶桌和两个脚凳。他在坐榻上一靠,红润的脸上露出了几丝笑 容,冲着敖子书招招手,“过来过来,跟爷爷好好讲讲今天的事。” 大奶奶和敖少广进门后便垂手站在两旁,敖子书先朝着爷爷行了礼,这才将今 天在书会上的事娓娓道来。敖老爷子理着雪白的胡须,半眯着眼睛来听,不时地点 下头,大奶奶和敖少广听儿子如此风度,不由得心花怒放。 敖子书交代完后,敖老爷子的眼睛也睁开了,目光盯在孙子脸上,问:“那《 南齐书》果真被偷了?” 敖子书迟疑了下,说:“是的爷爷,千真万确!” 敖少广也插上一句,“爹,这些天那几个书楼丢了不少珍本。” 敖老爷子捻须沉吟了下,伸手去拿茶桌上的水烟袋。大奶奶见公公对子书在书 会上的上佳表现不置一词,却只关心千心阁的书被盗,不禁有些失望,上前拿起火 石,打着了火,给他点上了。老太爷抽了一口水烟,才道:“莫非是……是他回来 了?” 敖少广的眼光一紧,“您说的是……方文镜?”听到这个名字,正要将火石放 回去的大奶奶手一哆嗦,器具险些掉在地上。 老太爷抬起眼皮,说:“这事,也得叫老三媳妇过来听听!” 大奶奶慌忙答应一声,转身走去左厢房的仆人房间,使人去请三奶奶了。这当 儿,敖子书忍不住问:“爷爷,这盗书的为什么一定会是方文镜?” “因为这本事也只落花宫才有。”老爷子说完这话,又闭上眼睛,咕噜咕噜地 抽起了水烟袋,那模样甚像个大田鸡。子书想笑,却没敢,把头垂下了。 此时大奶奶也回转,堂里静下来,除了水烟袋的咕噜声外,再无它响。每个人 各揣着心思,打起小算盘,但有一样,谁心里的账簿都少不了“方文镜”这个具有 魔力的名字。不敢设想,这人要是真的再现,风满楼又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说来也怪,尽管十年前这个落花宫的大盗险些给风满楼带来灭顶之灾,但敖子 书心里却并不记恨他。在他的印象里,当年的方文镜是个文雅脱俗、才高八斗的人, 举止谈吐堪称读书人的表率,敖子书至今记得他当年冒充教书先生混进敖府,调解 自己跟二弟谢天之间矛盾的那一幕,那是方文镜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 两个童子之间的怄气,竟被先生提到“君子之争”上去。方文镜告诉他们,君 子之争也以礼,君子间没什么可争的,若一定说有,便该堂堂正正斗一次,即便斗 也要斗得高贵。于是便让他们先行孔孟之礼,然后开打,直到两人头破血流,打疲 倦了,心服了,才要他们再行孔孟之礼,今后互认好兄弟。 对两个孩子来说,这一招确实新鲜,打过后,心反而贴近了。叫敖子书想不到 的是,他和敖谢天之间的“战争”平息了,随后却又引起父母间的另一场“战争”。 记得那天,他鼻青脸肿地回去后,爹娘自然少不得询问,待知道了前因后果,爹大 怒,非要将方文镜辞掉不可。 反倒娘不但不让辞,还要重赏,夸说方先生本事真够大的,一天的工夫就把他 带成一个男人了。 在子书的印象里,还不曾记得娘几时那么夸过一个男人,以至于连爹那木头疙 瘩也吃起味来,气急败坏地骂方文镜身上有股“贼”气,娘则讥讽他是只护家的狗, 方文镜才是个真正的人。现在看来,还是爹当年瞧对了。看着站在一旁的爹娘,敖 子书突然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在当家作主上,爹不爱声张,想法简单,只一门心 思地去守护书楼,像个娘们儿;反过来,娘能言会道,精明能干,把敖家上上下下 治理得熨帖,倒像爷们儿了。这要是换上一换…… 正自胡思乱想,敖子书猛瞧见爷爷的眼睛睁开了,盯着他笑说:“不错,你今 日风头出尽,都有人尊你为先生了。” 大奶奶忙赔笑说:“爹,子书能有今天,还不多亏您在背后调教。” 敖子书知道爷爷不喜欢读书人骄慢急躁,忙道:“那都是俗人的念想,爷爷放 心,孙儿不在意这些身外之名,只想把书读好,将来把风满楼发扬光大。” 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大奶奶和敖少广都欣慰地看着儿子。 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敖子书侧身看到一个妙龄少妇走进来,乌黑的秀发 挽了个髻,身上宽袖的月白绸袍的领子和袖子都滚上两寸宽的湖绿色缎子边儿,雪 白的脸盘上,眉眼甚是生动,他忙叫了声三婶。三奶奶沈芸轻应了声,先走到坐榻 前,冲着老太爷福了福,“爹,您叫我?” 老爷子把水烟袋放下,坐直了身子,“让你过来一同听听话。” 敖少广忙道:“是这样弟妹,近些天各大书楼都有珍本失窃,爹怀疑是落花宫 的人干的。还听说这些书偷去几日便自己还了回来,跟往年的可不一样。” 敖子书看到沈芸听见“落花宫”三字时,眼睛猛地一亮,随即眉头便皱了起来, 却并不接话。敖少广叹道:“十年了,曾经听说方文镜早已洗手不干,也不知道是 真是假,难道说他这次真的又重出江湖了?” 敖子书看到他娘摇了摇头说:“方先生不会干这种事。” “方先生?你还叫他方先生。”敖少广哼了一声,瞪着大奶奶,“当年可是他 烧了咱们风满楼。” 只听老爷子咳嗽了下,问:“老三家的,你觉得这盗书之人会是谁?” 沈芸转头看向敖子书,虽然含着笑,但眼光却晶亮透彻,“子书,你以为呢?” 她的眼眸太亮,敖子书竟是不敢对接,慌忙移开了视线,支吾道:“我也觉得 不,不像是方……方先生干的……” 大奶奶见状,不由得动气,心道:“你自己要说便说,干吗推子书出来做挡箭 牌?”想开口讥讽两句时,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别看沈芸长得娇弱,但柔中带刚, 实是不好惹,再加上得敖府上上下下的心,就连一向要强的大奶奶也怕她三分。 沈芸又面向老爷子,正色道:“爹,隔了这么多年,凡事都有变数,到底是不 是落花宫的人所为,匆促间也难下断论,我想风满楼有大哥看护,书是不会少的。” “我在明,人在暗,也只有静观其变了!这些天少广就多上点心,谨慎防范些 好了!”老爷子说完摆摆手,“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众人都施了礼,慢慢退 下去,待他们退出了厅堂,老太爷却又想起一事,唤道:“老大家的!” 大奶奶赶忙回转,问:“爹,还有什么吩咐?”老太爷略一沉吟,道:“我看 茹月那小丫头手脚挺灵巧,下个月起,就换她过来伺候吧!”大奶奶听了一怔,说 了声是。 院落里,沈芸正小声问敖子书,今天可曾看到谢天去哪儿了?敖子书听了这话 心一跳,慌忙摇头,“他……想是……去酒窖了吧!” 沈芸眼光在他脸上停了下,淡淡一笑,这才跟敖少广说了声,出门自转去她的 院子。敖子书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才咬咬嘴唇道:“爹,我要上楼读书!” 敖少广慈和地看着儿子,劝道:“今天就别读了,仔细累坏了身子。” 敖子书眼睛里流露出几丝激动,“没事,我读书就权当是休息了。” 敖少广把手拍在儿子的肩膀上,大声道:“好,爹去给你开门。” 天色已有些暝黄,父子俩一前一后走进花木扶疏、藤萝漫布的后花园,风满楼 巍峨的剪影便一下子跳进了眼帘,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梦寐以求的宝贝,敖子书不由 得心血澎湃。 这藏书楼的外围设计颇具匠心,与花园外面的河道相环绕,用一衣带水替代了 围墙。楼外有园,园外有河,正中是一方约四亩大的莲池,里面养着数百尾金鳞鲤 鱼。传说这敖家大院里养的鲤鱼都有灵性,只要风满楼里有风,鱼就有动静,敖少 广护楼还有一手绝技,便是他怀里揣的那支天鹅翎毛,只要楼中阴风一起,翎毛就 会浮动,他也便有所察觉了。 从东边临水的桥上穿过后,便到得一座拱形的大铁门前,有八名仗刀背弓的护 楼兵分列两旁。在两座御式的功德牌坊中间,置放着一个大香炉,香炉后是一面大 影壁,上面是孔子的浮雕,两旁书写着八个大字:功崇惟志,业广惟勤。 敖子书走上前,在香炉前的蒲团上跪下,叩拜着。敖少广冲着护楼兵点点头, 钥匙插进粗大的黄铜锁里,锁柄啪的弹出,跟着吱呀一声,铁门便被推开了。敖少 广带着儿子跨过高大的门槛,走向第二道门。身后,大铁门发出轰隆的声响,重新 关上。 两边水影波闪,敖少广和敖子书满面庄重,又过了第二道门,从曲桥上走向风 满楼。近了看,见书楼四周的墙基高约六尺,全用花岗岩砌就,异常坚固,白蚁不 易孳生。第三道门开了,照规矩敖少广不能再迈进半步,敖子书便朝父亲点点头, 转身跨入,大门随后关合了。 至此,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快步从底层走去天井,那个硕大正方的天井占地 约三百平方,大块青砖铺地,杂草不生,四面门窗跟回廊铁栏杆上都雕镂着“风满 楼”的字样。穿过天井,进到后楼,敖子书一口气上到了三层,这里正是他平日里 读书的场所。 这斋室系风满楼历代楼主钟爱的地方,自然装饰得品位高绝,楹联是用银杏木 镶嵌大理石的,画屏是以红木镶嵌大理石的,上面雕刻着山水花鸟以及书法作品, 既是装饰品,又是艺术品。书橱以及桌椅都做工细致,古色古香。 敖子书三步并做两步走,直奔到书桌前,将已经摆在上面的书盒打开,取出一 册书急切地翻动着,惊喜地道:“没错,正是《南齐书》的珍本。”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敖子书头也不回,说道:“二弟,谢谢你。”眼睛贪婪地 盯着书页。 敖谢天一身青衣短打,抱着胳膊站在敖子书的身后,嘴里还叼着一枚草叶,他 眉毛又粗又浓,鼻管挺直,辫子在脖子上缠了几道,显露出几分桀骜不训。但他此 时看大哥的目光却是欣慰的、平和的,虽然谢天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一本书怎么能 叫人如此神魂颠倒,像着了魔般。 见敖子书的眼睛盯在书上就再也拔不下来,谢天道:“你看完后,告诉我一声, 我三日之内给他们还回去。” 敖子书的头还是没抬起来,只说了声好,谢天转身就走。敖子书猛然想到了什 么,拿着书追过来:“二弟,再帮我个忙。”待谢天回过头来,他说:“西风堂的 真正宝贝不是还给他们的那两本,而是它的孤本《山房集》。那《山房集》收录了 自五代时的民间清调,这些清调除了西风堂主能见,旁人都不能看到。” 敖谢天皱起眉头,显然对大哥的贪多有些反感。敖子书笑着说:“你知道吗, 今天爷爷怀疑这些天各大书楼丢书的事,系落花宫的人所为,还特别提到了方文镜。” 他冲着谢天竖了竖大拇指,“二弟,你可真行,本事都赶上方先生了!” “什么本事,做贼的本事吗?”敖谢天自嘲道。 “别说得这么难听,还记得先生当年教我们的那句‘君子之争’吗?打过之后, 再行孔孟之礼,便是好兄弟。你说,我不找你来帮忙,还能找谁去?”谢天听他这 样一说,眼里才露出了暖意。 “二弟,你帮我偷书,我很感激。你不是也能登上这楼,跟我站在一起吗?” 这话却触到了敖谢天的痛处,他瞪了子书一眼,冷冷地道:“这楼就是整个给 我,我也不见得稀罕。我就不明白了,风满楼里的书够你读几辈子了,为何还要去 看人家的?”转身大步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