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沉默爱 沉默爱 父亲今早敲开了我的房门,爬上床来拥抱我和弟弟,他用略带须根的下巴轻 刮着我的脸,问我们起不起来陪他去游泳。有梭状的阳光从阳台的窗户透进,酝 酿着空气中久违的温馨,我和弟弟慵懒地裹紧了被褥,嘟囔着说要睡觉,好困好 困。 父亲于是像个没人陪他玩儿的孩子,闷声不响地爬起来,孤独地退出了房间。 我睁开眼正好看到他寂寞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缝间,心头有什么被陡然触动, 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哀。我突然很想爬起来追上去,可是又觉得会很不好意思,终 旧在迟疑中听着脚步声渐远,直到不可闻。 由于过度亲密的关系而选择沉默付出爱意,从不索求回报以致于逐渐置若罔 闻地忽略带过。 一直在身边的东西不会懂得去珍惜。但倘若失去,漫延出的悲伤充盈着心, 才明白它对于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生活因失去了它而改变了轨迹,后悔莫及。 如同化学反应中析出的沉淀,稳重凝实,若有实质。我明明知道隐匿在沉默 中的爱有多浓厚,却没有脸去面对,是因为亲密无间的关系,说出来已没有任何 意义,只有用心感受,才能触动心弦,催下泪来。 就像母亲平时炖汤给我们喝,我明知道母亲希望听到赞美汤的好喝,却因为 是被逼着喝而赌气说真是难受啊,然后从母亲怒瞪中无奈地喝完,匆匆离去。有 时候转身拿回落下的手机,会见到母亲失望和沮丧的神色,心里阵阵的痛,却拿 不出脸去道歉,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去。 我们彼此隐忍,亦彼此相爱。 什么时候,我能够成长为成熟的男子,肩负起这沉默钝重的爱意? 浮生缘 佛说,是前世千年的祈拜,才换回了今生的一次错肩。 如此,我们交汇在这苍白的尘世相互对望,是多少年的铜炉烛香?又怎么会 知道呢?清淡如水的孟婆汤,以及两岸盛放的蔓珠沙华,早已携走了前世的记忆。 那个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旅人,是前世你拥在怀内互吻的亲近。 错乱交织的浮生,相遇便是缘分。 我瞥见天边瞬间消失的光线,紫色幽阒的幻象,云浮透着森森的黑暗,仅可 粗略地辨认出洇化的轮廓。我途经学校的跑道,有个约莫一岁多的小女孩在旁学 走路,她的父亲蹲在花圃的石墩上抽烟,白色的厨师服上斑驳有油污。他吐着烟 圈,凝视女儿的眼中有幸福的影子。 小女孩应该刚学会走,她好奇地看着形形式式的路人," 咿呀" 着想走过去。 双手平伸的姿态,像是给予拥抱,又或者是,飞。她走得歪歪斜斜,左颠右倒, 让人揪心,她终于还是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跌倒了,扑在橡胶跑到上。那边的父亲 轻轻地说:" 站起来,不怕……" 我却怕了,她就在我三米不到的地方,我生怕她哭,连忙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几乎可以用毫不费力来形容,她身体很轻,也很小,她回过头来看我,嘴角有天 真的笑容。我却恋上了她纯澈的瞳,这么地不谙世事,这么地好。我放开抱她的 手,她已站稳,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看我,真是可爱的孩子。 我听到她的父亲说:" 谢谢哥哥啊……" 我只看见她粉嫩的脸蛋上雪白的嘴角轻轻勾起,是最纯洁的笑。 我挥挥手走了。还有太多的试卷与杂题,在课桌上虎视眈眈。突然,我想到 了" 缘分" 一词。我们素不相识,或许终生的交集仅此傍晚。而她还这么地小, 小得可能明天便足以将我忘却。 再相遇,不知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