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苏丝黄的世界(5) 苏丝黄乐。 到了这里,你大概知道沃尔夫是什么样的男人了。极端聪明、左右逢源、有 幽默感,但是虚荣透顶,只不过他的虚荣是用聪明的自我贬损来体现的,说起话 来就像一台收音机,只要你不关掉它,它就会掉出成吨的智慧来把你压垮。 不过,“crush (压垮)”这个词在英文里还有“钟情”的意思。 如果他不是已婚的话,苏丝黄也愿意被压垮一两分钟的。顺便说一句,苏丝 黄现在处于空档期,她很需要被压垮。沃尔夫有讨人喜欢的眼睛和鼻子,穿衣服 也得体,没有咄咄逼人的昂贵。 不过他左手上的结婚戒指闪闪发光,发出警告——结婚戒指是用来驱魔的。 如果一个人不愿意带结婚戒指,他/她遭受妖魔侵袭的几率就会增加。或者说, 遭受妖精侵袭的几率大增。 所以,当沃尔夫说:“很遗憾,我今晚要赶回去写一个讲稿,要不然我很想 邀请你去喝一杯”的时候,苏丝黄也不觉得遗憾,毕竟充当别人婚姻的调味剂对 她的虚荣心没什么好处。 他们在酒店门口告别,沃尔夫犹豫半秒,向苏丝黄张开双臂,吻面告别。这 就是说:咱们是朋友,不再是朋友的朋友啦。 晚上临睡前,苏丝黄正在看一部悬念片,看得毛骨悚然,电话铃又响了,潜 伏的间谍说:“晚上好,黄小姐,有位沃尔夫先生找您……” “请转!”苏丝黄又把前台打断了。 “嗨,我是沃尔夫。” “我的密探已经告诉我了,”苏丝黄说,“你好吗?” “很好,我刚刚写完了演讲稿。”沃尔夫说。 “恭喜。”苏丝黄说。 “你睡了吗?” “还没有。”苏丝黄刚说完,就想踹自己一脚。应该说“睡了,不过没关系”。 这样才合体,显得既不猴急又宽容大度。 沃尔夫笑了:“我在想,我能不能请你出来喝一杯?” “和你太太一起吗?” “我和太太分居了。” 原来如此,苏丝黄一阵不爽,原来连调味剂都算不上,最多只是暂时填空。 “哦,可惜……真可惜,我有点飞行疲劳。”苏丝黄说,“而且明天一早还 要见接待公司的人……” “是吗……”沃尔夫说,“那么明天晚上可以吗?柏林有个酒吧你一定要去。” 这很难拒绝。 苏丝黄想了想:“好吧,不过我晚饭必须和接待公司的人一起吃,只能晚一 点。” 其实接待公司会很高兴省掉陪饭工作,但是最好让这样的追求者等一等,等 得足够长。 “好极了!”沃尔夫说,“那就明天见!” 第二天晚上,苏丝黄又花了半小时选衣服。 因为是第二次约会,就可以不必打扮成职业妇女,所以她穿上了露背及膝的 耦合色连衣裙,套上浅色长风衣。耳环换成大一点的,但是鞋跟不能太高太尖, 在这里,女人大多穿平底鞋,太高太尖的鞋晚上走出去会让人误会。 穿衣服的时候,苏丝黄看着镜子想:是什么时候学的这套路数?好像都是从 大学开始的,不被男生喜欢也没什么(那些情商发育迟缓的男生实在没有一个让 她看得上),因为衣着被女生取笑可受不了。 到北京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势利眼中生存。 她变得势利了吗? 她从来不取笑别人的穿衣打扮,只是受不了别人老不洗澡——她的同情心总 是在别人头发散发的抹布味里烟消云散(那些没有条件洗澡的人又另当别论)。 她理想中的中国就是一个所有男人都勤于锻炼身体、兴趣爱好广泛、好奇心 强、尊重女人并且每天都洗澡的中国。 现在看来她还要等一段时间。 这回和沃尔夫见面时,就把握手改成拥抱了。苏丝黄发现,礼节性拥抱和别 有用心的拥抱区别虽然微妙,但是很容易区别:距离远近和快慢程度,大约在一 寸和半秒之间。 沃尔夫把她带到一家很势利的餐馆兼酒吧,要是苏丝黄想成为北京宝贝,她 会先报上餐馆的名字,然后这么写:“深蓝色高脚玻璃杯上映出的水晶吊灯像小 小的闪亮水母,从杯底的潭泽里升上夜空。”但是这样的句子让她的上下牙都受 不了,所以她会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