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苏丝黄的世界(7) 没有所谓天生丽质这回事,有好多长得不错的人最后都被他们的人生糟蹋成 一块抹布。 所以,如果你还没有被糟蹋成一块抹布,你就是个非常幸运的人,没有理由 不相信自己是个美人。 闪闪的一个老朋友毽子忽然打电话给她。 毽子之所以叫做毽子,是因为他总是从一个女朋友那里被踢到另一个女朋友 那里(闪闪曾经是其中之一)——这搁在20世纪80年代是可能被枪毙的,好在 时代不同了,所以毽子还活得生龙活虎。 毽子说:“你现在好吗?” “不太好,”闪闪说,“缺觉!” “缺觉”的意思是缺人一起睡觉。闪闪刚刚从一场很痛苦的失恋里恢复正常。 “我也缺觉。”毽子说,“干嘛不来我这儿呢?现在!” 闪闪觉得喜欢这个“现在!”,她就去了。 一进门,毽子就告诉她:“看看我的床,全是阳光。” 是真的,整个卧室像被一盏巨大的灯点亮了一样,好像春天快要来了,外面 的楼房闪闪发亮。 那个下午过得很棒。然后他们一起喝了一杯咖啡,闪闪回家,编稿子居然也 不头疼了。 正想着生活还不算糟糕,忽然又有人打电话过来,是以前见过的一个别的报 社的男生,叫黄保国,闪闪完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该男生说:“好久不见了,想和你见见面,好吗?” 闪闪心想,咦,难道又是一个缺觉的人吗?还是全球升温以后,春意确实提 前了? 虽然黄保国这个名字不太动人,她还是很快活地说:“好呀,今晚一起吃饭 吧!” 他们约好在一家有钢琴伴奏的餐馆吃饭,今晚演奏的曲子不是那些可怕的卡 拉OK版和电影音乐,没听过,听得人柔肠百转。 黄保国出现的时候,闪闪有点失望:瘦得风吹就倒,虽然颇有点知识分子气, 但是怎么站不直似的。 打招呼之后,闪闪问:“你现在还在那家报社吗?” “不在了。”黄保国诚恳地拿出名片,“在一家保险公司。” 闪闪的心一下沉到肚脐眼下方,百转柔肠顿时变成一根水管。 这时候,忽然一对同事夫妇进门来,闪闪站起来打招呼,他们看了看黄保国, 就微笑着坐到另一张桌子去了。 往后的谈话勉强维持在表面的愉快和围攻堵截战之间。闪闪说:“我已经买 保险了。” “买的是什么公司的,什么险?” “我不太记得了。”闪闪狠狠掐自己的手掌,以免自己掀翻桌子。 “多了解一些保险绝对是有好处的。”保国同志小心翼翼地打量闪闪,小心 翼翼地说,“自从我进入这一行以来,我就发现它的学问无穷无尽,总是有新东 西可学。” 闪闪瞪着他:“嗯。” 对方倒还止住了。高级保险代理人和低级保险代理人的唯一区别,就是前者 知道何时应该闭嘴。 在其他方面,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任何其他身份,一天24小时、在任 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保险代理,而且只是保险代理,他们会和你谈论自己的情 感和家庭,对《金刚》和布什总统的看法,但是你知道你最终是要为这些谈话付 钱的。而这些谈话通常不会精彩到让你愿意为之付钱的地步。 男性保险代理大概是闪闪见过的和性感最没有关系的人了,仅次于男性公司 会计。 最后10分钟,他们在尴尬的沉默里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饭。 闪闪和他道别,去跟同事打招呼。 “那男生长得不错!”同事夫说,“他看你的样子很仰慕啊!” 闪闪说:“那当然,要是我买了他的保险他就更仰慕我了!” 同事妇笑得颠三倒四。 “怎么回事?”闪闪绝望地问,“我才31岁,现在急着见我的男人就只有两 种了:需要解决问题的男人和保险代理?” 年轻漂亮的同事妇说:“我倒是可以安慰你,过去一年里急着见我的男人多 半女儿都跟我一样大了。” “多谢鼓励!”闪闪沮丧地说。 她回到家里,给苏丝黄打电话,笑道:“就保国这个名字好,有一个保险代 理应该有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