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苏丝黄的世界(21) 占有肖闽,并不意味着能和他一起飞翔。 有时候,闪闪在浴室里照镜子,看着自己的身体,就想起美国电视连续剧 《Nip Tuck》里面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再美丽的身体,也至少有 一个人厌倦了和它做爱。” 如果两个人的世界没有其他的交流,不断更新,厌倦就会像流行病一样扑来。 一个人身体的面积摊开是多大?5 平方米?再好再好,研究一年,也就够了。 这种时候,闪闪就有点灰心丧气。不管如何开始,总是这样结束:两人打着 哈欠在洗手间里擦肩而过,无话可说。 但是瞿风不一样,他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他给她放他的音乐,给她解释, 不会因为她不懂音乐而歧视她,或者感到隔膜。他把自己完全展现给她,好像理 应如此,谈论自己的工作和谈论潮州菜是一样的热情。 闪闪的电话铃响,瞿风的车快到了。 “要是明天凌晨肖闽来电话问我怎么办?”苏丝黄问正在起身的闪闪。 “要是的话,”闪闪想了想,“就说我去西藏了。” 2005 10 06比翼(三) “他们不懂我的音乐。”瞿风坐在客厅里叹气,“没有意思。”眼皮下面一 团阴影,整个脸皮好像要掉下来。他刚刚从一个座谈会上回来,被同行批得体无 完肤。 闪闪刚刚听完瞿风给她放的另一部自创音乐剧,汗毛在背上立着还没平伏。 纳博科夫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总是让读者“倾听你的脊背”的反应,不知道包不包 括这种反应。 一个人听瞿风的音乐,闪闪八成会吓成神经病。 闪闪虽然音乐素养有限,却并不是完全的音盲。布兰妮和玛丽亚? 凯莉让她 感觉像吃大量的冷猪油。最喜欢的音乐家叫Erik Satie,他的曲子像下雨天里儿 童随手弹出的曲子,又干净,又忧郁。每次听他的钢琴曲,闪闪就想,要是这个 作曲家把自己的曲子弹给她听,她就算是8 个孩子的妈妈,也一定会抛家弃子跟 他跑掉——幸亏他80年前就死了。 闪闪还知道,瞿风是个才子,然而不是她那杯茶。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明显地需要安慰和鼓励,女人天生总有点惜才。当下似 乎只有一条路可走,假冒知音。 “他们嫉妒……”闪闪说。 瞿风笑了:“当然是嫉妒,他教出来的学生连纽约卖艺的都不如。” “你在乎他怎么看吗?”闪闪问。同行相轻的对话开始让她觉得不舒服。 “我在乎你怎么看……”瞿风说,在沙发上向她靠过来,凑近了看她。闪闪 担心他发现自己鼻翼上正在酝酿的那个大疱。 闪闪去看过一个挺出名的实验话剧,那个话剧里的演员不断地在座位上走来 走去,假装这是个机舱。英俊的男演员好几次坐在她旁边,和她搭讪。闪闪天生 好色,难免受宠若惊。但是话剧实在太糟了,人物刻画只到达表皮层的深度,啰 里啰嗦的独白像地摊文学的自慰,装模作样的对话就是减缩了的自慰。话剧嘲讽 现代城市白领,但是剧本那么苍白轻薄,浪费了这些漂亮动人、记忆力超群的演 员。 “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闪闪带点同情问那个“濮存昕”。 “你觉得怎么样?”咦,反应很快。 闪闪一下管不住嘴:“不怎么样。” 英俊的脸忽然拉长了8 厘米,好像上面画的妆忽然褪色。半晌:“不怎么样 就对了。”冲上台。接下来再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再也没和她说话。 闪闪忍着生理上的恶心看完了那部劣质话剧,临了还被那个漂亮女演员泼了 一脸矿泉水——他们假装飞机失事在颠簸,不是故意的。 这是闪闪学到的非常重要的一课:艺术家的心是脆弱的。 但是现在,木偶皮诺曹又要接受考验了。瞿风很近地看着她,她下意识摸了 摸鼻子:“要是我说你的音乐我不太容易接受呢?” 出乎意料,瞿风笑了:“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看我。” 闪闪笑了,她无限真诚地、温柔地、像对自己的幼儿园知己一样地对他说: “你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