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望着人家两个人开心的样子,韩老实的一颗心就像被泡在了醋罐子里,酸酸的, 疼疼的。 笑过了一阵子之后,唐喜说:“这一段你必须要念清楚了,因为咱们举的这个 例子非常有说服力。” 马莲镇定了一下,又念了起来:“我举一个例子,我们种的马铃薯,就是土豆, 四五毛钱一斤卖给了麦当劳,人家也就是把整个儿马铃薯切成薯条,入进油锅里炸 一下,一斤马铃薯就可以变出三十块钱来!乡亲们哪,我们辛苦了一春八夏收到手 的土豆,一斤才卖四五毛钱;而麦当娜只用……啊,而麦当……劳……”她对唐喜 说:“这块儿总别不过来,就用‘人家’代替吧。” 唐喜点头了。“行!” 马莲念道:“……一斤才卖四五毛钱;而人家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转 手就卖了我们六七十倍的价钱。乡亲们哪,我们吃亏吃在哪儿了?”她把发言稿一 放,带着动作地说:“答案一个字儿:不会深加工!括弧,热烈鼓掌……” “又错了!”唐喜更正说:“答案一句话,不是一个字!不会深加工,这是五 个字呢!” 突然,从外屋地传来了“咣当”一下的响声! 马莲急忙走了出去。她打开了外屋灯一看:是韩老实站在了地上。碗架柜橱上 的坛坛罐罐掉在了锅盖上…… 马莲生气了。“你说你不去睡觉在这儿作啥呀?” “我……我胃疼,想找点儿小苏打喝。” 马莲一边收拾着那些坛坛罐罐,一边说:“给你买那么多胃药不吃,总喝小苏 打能行吗?人家大夫都说了,总喝小苏打容易胃穿孔!”她从碗橱里翻到了一袋小 苏打来。 韩老实一把将小苏打袋夺了过去说:“哼!我现在就盼着早点儿穿孔,今个儿 晚上就穿才好呢!”说完往外走。 马莲一听,这韩老实又是话里有话呀,说:“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她把唐喜安排在韩成的屋里睡觉了,又一次来到了前屋。 韩老实还坐在小炕上生闷气。身边还放着那袋小苏打粉。 一见马莲进屋,韩老实赶忙躺下了,用手捂上了肚子,装做十分痛苦的表情来 …… 马莲坐在了炕边,问:“咋样儿了?胃还疼啊?” 韩老实不吱声。 马莲急了。“问你咋不说话呢?胃还疼不疼?” 韩老实也没好气地回答着:“疼!哪儿都疼!”说完又翻了个身,把后背面向 了马莲,表示出了对她的不满。 马莲说:“疼,你吃药哇,喝这玩意儿能治病么?”她拿起那袋小苏打,放到 窗台上,又找出几样胃药说:“你瞅瞅,啥胃药都有,那咋就不吃呢?”她从一个 小白塑料药瓶里倒出两粒胶囊:“这个药是托人从长春特意给你讨弄回来的,一瓶 才装十四粒,这一粒就值十多块钱,大夫说你一烧心就胃疼吃这药最好使,吃进去 胃酸就上不来了,胃酸上不来胃就不疼了。买回来你也吃过,吃完也说好使呀,这 咋又不吃了呢?咋又喝上小苏打啦呢?”她倒上一杯热水,用嘴试了试水温,将水 送到韩老实嘴边:“来,把药吃了。” 韩老实还是一点儿不动。 马莲一见韩老实的这个举动,心里真的好难受。她叹口气说:“有药不吃,跑 那屋去翻出一袋小苏打拿回来,你到底想干啥呀?你这不是成心作人吗?非得把我 作死了你才能消停啊?我这白天黑夜顾头不顾腚地忙合,写材料累得脑袋就像要裂 开似的那么疼,”她带出哭声说:“折腾大半宿,还得上你跟前来低三下四的…… 我在你跟前究竟有啥短处哇?我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儿犯到你手了咋的?你差啥这么 对待我呀?” 被马莲这么一哭一喊,韩老实又有了几分心软。“行了行了行了,你可别哭了! 把药拿来,我吃还不行吗!” 马莲一边抽泣着,一边把水和药递给了韩老实。她又劝着说:“老头子,你别 想那么多,嗷?你自个儿媳妇是啥样儿人你还不知道吗?明明是啥事儿都没有,自 个儿把胃病还窝囊犯了,你这不是自个儿找罪遭呢吗……” 韩老实把药咽了下去说:“行行行,你别劝了!是我没事儿找事儿,自个儿找 罪遭行了吧?你们钻够了芦苇荡,又白天黑夜地粘在一起,咋的都对!是我心眼儿 太小,我错了!行了吧?去吧去吧!继续忙你们的吧,我困了!”说完,他伸手关 了灯。 小屋一下子暗了下来,月光朦朦胧胧地照着屋里。马莲没有走,也没有去开灯, 她用手抚摸着韩老实满是胡茬子的脸,温和地说:“老头子,千万别往别处想,嗷? 再不,你起来跟我上后屋睡去,正好二芹没在家,行不?” 没成想,韩老实就不买她的账。“你别在这儿折磨我了行不行啊?你拿我当猴 耍哪?你以为我猜不透你啥意思哪?告诉你,我什么都明白!这么多年你啥时候对 我有过这么大的耐性?啊?这种事儿假如我是真的把你给冤枉了,就你那脾气,还 不得把我抓过去就撕碎了呀?你还能搬脖子搂腰的哄我跟你上后屋睡觉去?拉倒吧 你!” 一看见韩老实误解了自己,马莲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喘息了一会儿说: “好你个韩老实,现在你说啥我都听着,只要能让我把地种上,打我一顿我都挺着! 睡吧睡吧……”她开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