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第十七章日没野田鬼火青(2) 每回一提“准姑爷”三个字,准把关蒙气个七窍生烟。他正要跳脚,小红却 率先踏上了小山,他不敢怠慢,赶紧跟上。 若真是世家,大多都会买下一座独立的山头当做家族的坟地,还会派专人照 看打扫。骆家虽然世代经商,但起起落落的,终不过是小富之家。虽也圈了个山 头做族人的坟地,但地处偏远不说,占地也不大,也无人照看。虽然乍一看密密 麻麻,安葬得倒也整齐,想是为了方便后人清明、冬至的祭扫,这下倒好,却是 方便了人来偷坟掘墓了。 古大巴借着月光,在身边的几排碑上扫了几眼,站定了,“小红,我看这碑 上的姓名年份,多是同一辈中人葬于一列,如此便好找多了。小红,你只需看头 几个就知道你爹娘是否在这一列了,否则一个一个看过去,待找到了天也亮了。 一行人穿行在坟山的小径上,星星点点的鬼火在他们面前退开,又从他们身 后追上来,真如活物一般。晴晴和关蒙起初还战战兢兢,生怕夜半的坟地里突然 蹿出个什么东西来,吓死活人,可置身坟林久了,渐渐胆子也大了,居然还伸手 去捉那鬼火玩。 桑晴晴正拿袖子扑那绿莹莹的鬼火呢,那东西很滑头,跟苍蝇差不多,袖子 还未到,已经先躲开了,不觉中已离开队伍三五步了。忽然一道黑影从一个坟头 上怪叫一声,一跃而起,从她眼前掠了过去,将她吓得跟着怪叫了一声,险些坐 到地上。 无心天生夜视眼,加上月光雪亮,早将那道黑影看了个分明。他一把扶住桑 晴晴,不屑道:“不就跑过去只野猫吗?你叫得比那猫还吓人!” 小红在前面走着,打着一盏白纸灯笼。墓碑上的字迹虽然年年有专人来描画, 可架不住日晒雨淋,单凭月光照着是看不清的,需用灯笼来照。 用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小红终于在山丘半腰上的一个树林子边上找到了爹娘 的坟头。两块墓碑并排立着,望见上头那两个名字,她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三年前,她只是听了爹娘逝去的噩耗,受不了打击就离家出走了。当年只是 见了两口已经钉上的棺材,并未见过尸身,心里总存了一丝侥幸,以为是家里那 些大人搞错了,爹娘没有死,死的是别人,或者谁都没死,只是爹娘吓唬她的。 如今两块石头墓碑立在家族的坟地里,名字清清楚楚,无可逃避。谁会在祖 坟里立两个假碑糊弄祖宗? 毕竟,还没有见到尸首,小红依旧不肯绝望。她对着两块墓碑连磕了三个响 头,额头砸在干结的硬泥土地上梆梆响,看得古大巴不忍,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止 住她。 “爹,娘,如果你们真的在这地底下躺着,锦儿把你们给惊扰了,千万不要 生锦儿的气。锦儿今日和几个朋友来看你们,是要确认一件事情。若你们真的是 为奸人所害,女儿定会找出凶手,为你们报仇!” 她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化名古小红了,咬着嘴唇把自己的乳名也报了出来。在 爹娘面前能说假话吗?此刻,那小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甩出来也是铮铮作响的。 关蒙这时凑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打开了,却是一副香烛。他倒是 贴心得很,不知什么时候买了香烛,像是料想着小红必要祭拜一番。小红心中感 激,就着灯笼点着了香烛,在坟前祭拜起来。其余各人也都来上了香,告了前来 打扰安息之罪,便忙开了,留小红独自一人伏在碑前。 古大巴提着斧子钻进林里砍来几棵树,削去旁枝,在坟的两头比棺材略宽的 地方打下了两个支架,又让无心与关蒙到山脚下将两匹马牵上来,拴在树上候着。 接着古大巴将锹镐分给两个少年,让晴晴扶起哭软了身子的小红,打着灯笼在一 边照着。 因平日无人料理,野草已长得没膝。无心卷起袖子,低身下去一把抱住一丛 草,一扭腰,就见地皮秃了一块。关蒙有心想学,才低身抱住一丛草,脚下便踩 到了袍子的前襟。等挪开脚想扯那草,哪知却抱不住,手中一滑,竟拉开了一道 血口。古大巴摆摆手示意他让开。 地面表层是干结的硬土,越挖下去越潮,渐渐能嗅到土腥味。江南土质如此, 普通棺材埋下去几年都不烂不坏的极少,因此古大巴一面挖着,一面轻声与小红 说着话,让她等下开棺时,转过身去莫看了,验看事宜就交给他一人好了。 小红的腿像是钉在了地上,两眼发直,全身蓄上了劲,甚至轻轻哆嗦起来。 饶是这样,她也不肯转身。晴晴见了担心,过去将她搀住。 三人满头大汗,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两边垒起的土也越来越高,才听得咔的 一声轻响,显是触到了棺材盖。 听得这一声,小红脚下一软坐到地上,身子颤得更厉害了,直愣愣地瞪着坑 中渐渐显露出来的棺板。 三人小心地在墓穴四围又加了把劲儿,才将两具棺材都完整地刨了出来。这 时的古大巴与无心已是满头大汗,接过晴晴扔过来的汗巾抹了把脸,还不是太狼 狈。再看那关蒙,长衫下摆掖在腰里,沾了一身的土,手磨出了泡,泡也磨破了, 脓血流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