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忽然告别 第二天一早,英借口家中有急事,匆匆向齐叔告别。 文合衣躺在床上,头发蓬松,似睡非睡。电话响起时,他没有起身,齐叔从门 外经过,正好进屋接了英的辞行电话。 英拎着行李箱来到蓝印花布染坊向秀辞行时,文正好一路追来。 染坊空场上挂满了新出的布,在晨风中摇曳着一片清新的蓝,英站在那里,等 着玲儿进去叫秀出来。 她忽然觉得有点异样,好像有人在旁边。 回过身来四下看了看,再回过身,英愣住了。 文头发蓬乱地站在布中,风吹起,布匹拂在他脸上。 沉默了片刻,文沙哑着嗓子问: " 你……要走了?" " 嗯。" " 还会回来吗?" " ……" " 我想了一夜,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可我又在想,其实对于你我什么都不 知道,甚至连你几岁,电话是多少我都不知道,所以这次你不来就……所以我想知 道,你为什么会来?" 的确,英的突然决定离开,让文有点不知所措。所以,当文愣愣地讲了这番话, 英也不知如何回答。 " 我……我其实……" " 英小姐。" 这时秀和玲儿出来了。 院子里布匹太多,宛如迷宫,英闻声向侧面转过来。一块布垂到文的面前,正 好挡住了他。 英再看文时,已不见了踪影。秀和玲儿出现在英的侧身处。 告别后,英重新拎起了箱子自行出门。临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了一眼,院子 里到处是布,依然不见文的身影。 一阵风吹来,几条布被吹起,文的背影站立不动,目送着英渐行渐远, 文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目光望向正前方,似乎在与谁交流。 秀从文身边走过,望了望他,没敢打搅他。 文在染坊站了整整一个上午。 后来,劲带着一队游客进来,扩音筒依旧是《十五的月亮》,他的解说词依旧 还是那一套…… 劲一眼看见了文,马上又宣布: " 诸位,刚才我在书院向大家介绍的那个北京回来的硕士,刚巧也在这儿,我 来安排……哎哟!" 劲还没说完,秀已经移到他身边,狠狠地掐了他一下。还好游客们一进院就四 散开了,并没有用心去听他这个导游说了什么。 秀把劲拉到一边,小声说:" 你干吗?" 劲大声喊委屈:" 你干吗?掐死我……哎哟哟!" 秀愈发用力地掐他,而且不松手,劲只得低声下气求饶: " 好老婆,您这是干吗……哎哟……松手!哎呦,我又做错什么事啦?我这不 是……往这儿带游客吗?" 秀这才说:" 那你刚才要安排什么?" " 安排他们跟方文合影啊,怎么啦?又不是头一回。" 劲一回头,看见文还站 在那儿纹丝不动,也觉得有些奇怪," 正好方文……哎,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动 啊?" 秀小声告诉丈夫:"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上午了,谁也不理。" " 那我去问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劲当即要去。 秀一把拦住:" 你别去,他一定是什么心事。" " 那就更得问了,也许是思考问题呢,打算研究染布?不行,我还是得问问。 "劲也琢磨出不对劲来。 " 你别问!最讨厌你管闲事了。" 秀瞪了劲一眼。 劲振振有辞道:" 这怎么叫管闲事?方文是我的发小、挚友、知音呐!" " 好,你问,以后你少理我!" 秀发狠说,别过身去。 " 得,我不问,不问了还不行吗?那我转移了啊。" 劲说着,向院中走去,他 故意走到文的附近,还不时瞥一眼盯着他的秀。 " 诸位,请跟我来,我带大家去参观一下' 逢源双桥' ,然后咱们去镇上餐厅 用饭。请大家跟我来。" 劲一边招呼着,一边打开手中的扩音筒。他趁秀转身走回时,问了文一句: " 哎,怎么了?没事吧?" 文转头,微笑:" 没事啊。" 秀在那边大声叫了一句:" 林劲!!!" " 哎,哎,我走了,他没事。" 劲闻声,赶紧对秀做个鬼脸,一边说着,一边 带着游客离开染坊。 院中,文依然伫立。 这天,默默没去上课,她在房间里闷了一上午,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是文和英 两个人的身影。她有点不懂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她猜想着,却又觉得自己是乱想。 毕竟,那两个人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而已。 可是,她为什么又隐隐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为什么?默默冥思苦想。 文也在冥思苦想。 秀从屋里走出来,远远地看着文,憋了半天才张开口:" 方文,该吃饭了。" 文从发愣中醒过来,转头望向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事是可以吐露的。于是 对秀说:" 大嫂,你是不是觉得我站在这儿一上午很奇怪?" 秀打量着他,说:" 也……没有,从前林劲还在这儿站过一整天呢。" 文于是笑了:" 哦,我记得,我还来叫他,那天还下雨,他说,你不嫁给他他 就不走。" 秀也笑了:" 你还记得呀,那年你好像是回来过暑假。" " 对,是暑假。我毕业的前一年,后来我还参加了你们的婚礼。" " 可不,那天你们都喝醉了。多快啊,有六七年了。" " 是啊,我应该挺知足的……哎,你还没问我为什么站在这儿呢。" " 你……肯定有你的道理。该回去吃饭了,走吧。" 说着,秀转身要回屋去取 外衣。 文依旧站在那里,望着秀走进去的身影,他决定说出来。 秀走出来,说:" 咱们一起走吧,我要锁门。" 文说:" 大嫂,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是我的私事。我想了一上午,不知道 该怎么办。反正我想要说出来,是关于我和……" 文正要继续讲下去,齐叔走进门来,满脸生气状,老远就大声说道:" 臭小子, 该吃饭啦!活也没干,我这一下楼才发现你不在,到处找你。哼,还是林劲说你在 这儿,说你在这儿站了一上午,你又怎么了?" " 我……" 文愣在那里。 秀解围说:" 齐叔,他跟我谈事呢!" " 行了,下午再聊,先回去吃饭!" 齐叔这才放下脸来,语气和缓了些。 秀于是笑吟吟对文说:" 要不你下午跟我说,要不你直接跟林劲说,他做主, 你们哥俩呀,真像。" 不曾想,秀这一句话,一下子把事情全给弄乱了! 原来,秀想当然觉得文是想和她说默默的事。齐叔也这样认为。而文却不知该 怎样去解释。 齐叔眉开眼笑道:" 噢……噢,呵呵,错怪你了。要不你先说,吃饭不急,吃 饭不急,我还没做呢!要不就下午,阿秀说得也对,直接跟林劲说。嘿……嘿嘿!" 文无话可说。 一路出来,文和齐叔并排走在街弄中,文低着头,始终不知该如何去释放此刻 内心的郁闷。 倒是齐叔一路上不断地望一望文,然后得意地笑。 文突然停下来,说:" 啊……" " 说,怎么啦?" 齐叔笑眯眯地看着文。 " 中午吃什么?" 文冒出这么一句,提醒了齐叔。 一路上琢磨着文和默默好事的齐叔,这才觉得着实饿了,一拍脑门,说:" 哎 哟,我都忘了,还没做呢!太高兴了。走,咱爷儿俩到镇口去吃,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