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真实的夜晚 两个人都诧异着,愣在了那里。 良久。 英笑了一下,文也笑了。 如同旧友重逢一般,两人的寒暄透着几分熟悉的冷静。 " 你来了?" " 我刚到。" " 我知道你会来。" " 我知道你知道。" 然后,他们都无话可说了。 走进房间,这是一间非常小的客房,英和文站在屋中,行李随便放在床上。 英说:" 命运或许是不让我来的。" 她是指与小男孩猜的那枚硬币。 " 你的选择才是你的命运,我的也一样。" 文却是说的自己。 " 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次来的理由?" 英毫无顾忌地看着文的眼睛。 文看着英的眼睛:" 你……你为什么来?" " 我不知道。" "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会来?" " 我就是看看你……" 一切全乱了。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天旋地转…… 醉生梦死…… 英终于在文的怀抱中醒来,抬起头温情脉脉地看着文。 文低头看着英,把英的额头贴在自己的脸上,说:" 我做了一个梦。" 英说:" 我也做了梦。" " 我梦见你来了,整个乌镇只有我们两个人……" " 我梦见我们一起去染坊,去吃姑嫂饼,坐在戏台上,你还带我走进那片树林, 你在那里盖了一座高塔……" " 我们做的是同一个梦。" " 是的,真的是同一个梦。" 英的眼中噙满泪水,因为她爱这片土地上的人爱得太深沉。 文呆呆地坐在墙角,觉得这世界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一夜,还是一个世纪? " 我本来不想再来,你把我的生活全给弄乱了。我从来没有乱过,我原本生活 得很平静。我有未婚夫,我们相恋十三年,准备结婚。我们还有一家公司,挺大的, 赚挺多的钱,比我小时候想要得到的多得多。我每个周末都会和他去打球,然后我 们一起吃晚餐,或者与朋友们聚会,我们打算一起结婚的,我都三十一岁了……你 几岁?" " 三十岁。" " 可是我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全乱套了,我……" " 嘘……好了,好了……我也不想让你难过,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也乱了… …" " 我们真的不要再见面了,真的就忘了这一切吧!这是疯狂的,就这样呆了一 整夜,我觉得我们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门都不敢出,我们都害怕,害怕伤害,害 怕失去,害怕不能永远在一起,反而要去无止无休地回忆和幻想……我不愿这样怕 着,过着,然后就忘了……" " 我也怕,也怕会伤害一切,失去原本有的一切。我也知道,我们都不是小孩 子了。我总觉得我三十岁,应该什么都懂得了,可我却什么也不懂,连自己想要什 么都不知道。可我就是总想着,总想着能再见到你。我知道这是幻想,不能去相信, 可我信了,而且忘不掉。" " 怎么办?" " 怎么办?" " 我已经见过你一面了。" " 我也见过你一面了。" " ……" " ……" " 那我就先走了。" " 好……我过一会儿再走,你先走。" " 你以后保重……以后……" " 以后你也保重。你说得对,这次我是真的懂了,我们应该不见面才对。" " 谢谢你。" " 谢谢你。" " 那我走了,再见!" " 再见……" 英拉开门,停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可她必须回头去关上门。 她回过头,却没有抬起头,只是去拉门把手,文死死地盯着她。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他们似乎都在尽力去改变送别的含义。 英:" 说呀……" 文说:" 我想跟你说……" 两个人深情地注视着,空气凝固了一般。 英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文。 "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来,为什么想要见到你,可我还是来了, 还是想要见到你,我……" " 你相信了,相信了你生命中不曾有过的奇迹。" " 让我想一下……" " 嗯……" " 你等着我。" 英说完这句话,一切就改变了。他们是注定要这样选择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文提醒英说:" 你是不是该走了?" " 嗯。" 英伏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 要多久可以回来?" " 很快。" " 这……" " 你可以写信给我。" " 那好,我现在就写信给你!" 文放开英,走到桌前,马上拿起纸和笔,坐下开始写信。 英笑了,靠在门框上,远远地望着文。 她在想,这一夜的共处不论哪一种更为真实,更令我们相信,更令我们快乐, 反正我们是在一起的。这一夜,有一辈子那么久,却又只有一个呼吸的瞬间。 清晨的街头冷冷清清,行人稀少,英提着行李走着,文在前面一段距离,手里 拿着一封信。 他们没有走在一起。 文突然停下脚步,英赶忙也停下来,两个人停在原地,隔着那段距离。 两个人伫立在水乡的桥头--那座要命的" 逢源双桥" 。 文转身向英走去,异乎寻常的勇敢。他走到英面前,一句话也没讲,只是伸手 拿过英的行李,笑了笑。 英回应他的微笑,两个人并排走着。 走到邮局门口,还没开门,两人站在门口等待。 " 你的地址是什么?" 文问。 " 哦,日落大道,SUNSET,啊……我来写吧。" " 好。" 英将信封按在墙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递给文。 文说:" 你拿到这封信时,我们应该快见面了。" " 再见你时,我会带着这封信。" 英亲昵地微笑。 " 那我就读给你听。" 文高兴了。 那封信,带着一丝微妙的轻响,滑入了幽深的邮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