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生息后才能恢复她仁慈的生机 草原上的热是酷热,阳光直视大地,热力直通地心。城市的热却是燥热,混混 沌沌的,胶结在一起。杨树的叶子卷了,不清不楚地收敛了生机。 那只猫又来了,趴在窗户外面向窗内探望。我悄悄地抬起身,猛地一抬头,吓 了她一跳,“喵”的一声就逃跑了。她的家就在隔壁的那幢小楼,我散步的时候经 常会看到她,是一个新邻居。大多看见她的时候她都卧在那一家的阳台围栏上晒太 阳,半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偶尔也会见她像风一样奔跑,多半是因为她看见了 一只蚱蜢。我喜欢看她挺立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小脑袋高高昂起,充满了自由、 自豪感,和自然赋予她的骄傲权利。我猜想,如果她一出生就是在旷野,她的自由、 自豪、骄傲感一定会更加真实,从前先祖的一切都会在她的胸膛里映现,她会找到 她的同类,还会找到她的天敌,这样,才不至于枉费她矫健的身姿和身体中蕴涵的 神奇。 突然很想带她走,离开这里,最好还有她的孩子,如果她有孩子的话。到草原 去,回玛多去!玛多的老鼠太猖獗了,繁衍得很快。狼越来越少,狼牙制成了手链, 鹰也越来越少,被制成了标本,鼠却越来越多,人们无能为力。很担心有一天草原 会被这帮老鼠占据,它们虽小,却有夷高山为平地的本事,难保有一天草原不会被 变成沙地。而猫是老鼠的天敌!或许,也只有他们才能挽救草原,草原将养生息之 后才能恢复她仁慈的生机。 草的命贱啊,随便哪里都可以生长,只要给它一点土壤。但草的命也贵,有时 候比人的命还贵,没有这些草,就没有草原,没有草原就没有树,没有树就没有人。 就是这样,一切看似卑微的事物中,有我们的血肉。 家猫能驯养成野猫吗?他们在草原会不会饿死?哎!这是个问题! 一般来说,人类需要什么,什么就会遭到毁灭。即使没有毁灭,也是人类不要 它毁灭,它们将会被改造,譬如说猫。当初,那只怀了孕的猫因为境况艰难,不得 不暂时依居人类,按说没有过错,物种也得以了保存,却因此改变了大多数猫的命 运、草原的命运。功过不好评说。 单调冗长的日子循环往复着,没有尽头地循环往复着,以至于屋中那一盆盆翠 绿也疲惫不堪地苍白了,失却了血色,可日子还是单调冗长地循环往复着,终于有 一天,大家都忘却还有时间的存在了。 就在那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两位访客。一男一女。女的叫吴小小,有姣好的容 颜,迷人的身段,纯洁的笑容,快乐的语调,还有火一样燃烧的热情。男的叫项小 米,身材魁梧,却处处透着精细,玉雕似的面容,却偏偏透着几分忧郁。 她是拉着他的手进来的,看起来有几分得意,但显然他并不怎么情愿,尤其是 在看到淡梅的刹那,他甩脱了她的手,甚至还有几分慌乱,像被追逐的猎物一样慌 乱。 虽然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淡梅还是看到了,就淡淡地笑了笑。于是,那 个男人就更加的浑身不自在,涨红了脸。也许是见到淡梅太兴奋,这非常重要的一 分钟恰巧被那个女人忽略掉了。 淡梅是在茶馆里碰见这个邻家小妹妹的,她是淡梅邻居家的孩子。她的父亲是 个著名学府的教授,淡梅在上中学的时候还请教过他很多问题呢。那时候这个女孩 儿还小,老是留着齐耳的男学生头,一副很调皮捣蛋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 老师做家访,谁也不服,老子天下第一,唯独对淡梅崇拜有加,仅仅因为淡梅会弹 钢琴。孩子的崇拜总是很盲目的,只要那个人有他喜欢的一点东西,就会喜欢那个 人的全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恐怕小小已经不记得这些了。在小小上初中的时候, 淡梅就已经在读音乐学院,很少回家了,后来结了婚,就更少回家了,更难得见到 小小。每次见到小小,虽说个子一年一个样,跟拔似的长着,但总感觉她还是没长 大,人也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没心没肺的人是不懂得难过的,就像阵雨吧, 地皮还没湿,就雨过天晴了,浮于表的难过和不难过是一个概念,只有孩子才能真 正拥有。 那天,小小和朋友去茶馆,一眼就认出了淡梅,大呼小叫,逢人就说淡梅是她 姐姐,是个音乐家,搞得淡梅很是尴尬。可能听父亲说淡梅现在写歌吧,就一个劲 儿地捣鼓淡梅弹一曲自创音乐,还找到了茶馆经理说情,经理无力对付这个漂亮还 善于纠缠的小女生,勉为其难答应了她,淡梅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弹奏了一曲。这样 也不过瘾,小小又提出要淡梅唱一支自己写的歌,淡梅怕经理为难,赶紧拦住了, 对小小说,“这是茶馆不是舞台,改天到家里来我唱给你听好了”。也就是说说而 已,她就要了淡梅的住址和电话。这不,还没过两天呢,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