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是不可以亵渎的 故事之所以是故事,就是说故事具有一定的随机性,这个世界什么事儿都有可 能发生。但总的来说,在每一个故事发生之前,当事人都得到了预兆的提醒,只是 当事人自己没注意罢了。当你心里有了某个念头,这个念头其实只是一点好感,或 者一句评价,故事就已经开始了。 淡梅心不在焉地弹着钢琴,不知怎么的,就弹起了那支古老的名曲《致爱丽斯 》,清爽的音符把淡梅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于是她又想到了昨晚那两个男人。一个 稚嫩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令人不忍采摘,另一个老到得可怕,眼光独特,言 辞辛辣,但他们的年龄却完全不对码,一个三十一,一个二十六。刚开始,淡梅还 觉得自己和项小米是一条船上的,比如说,当时他们都对那个男人不请自来有点儿 排斥,好像他们是一起来的,理所当然他们应该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但后来,淡 梅反戈,一起批判起项小米,淡梅就觉得项小米和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 人,淡梅又把自己归队于那个男人了。 淡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话,但她真的说了很多话。那时候,她 觉得自己讨厌极了项小米,说什么爱情就是找个人同行一段路而已,到下一个路口 就该分手了,会有另外一个人再同行一段路。如果可能,淡梅还是希望能够看到天 长地久的爱情,当然自己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可能,淡梅也愿意身体力行的。 “一生只要一个承诺”,淡梅想的就是这个,并被自己这句话感动了。 晚上回到家,淡梅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书房,郑重地写下了这句话,她想,或许 她会为这句话写首歌也说不定呢。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拿起电话,居然是那 个酒吧老板打来的,说是想见淡梅。 淡梅说,“很晚了,明天白天吧!” 他说,“就现在!你不是还没睡吗?明天白天恐怕我又在睡觉,日子早就过颠 倒了,好像好多天都没见过太阳了,除了今天早上。” 淡梅说,“我住得很远,还是明天吧。” 他说,“今天吧!我现在就想见你!” 禁不住央求,淡梅只好答应了他。 四十分钟后,淡梅在小区门口见到了他。外面真冷啊!淡梅裹着一件大衣,睡 眼蒙眬地上了他的车。车上暖气开得很足,淡梅越发觉得困倦。车子停在小区门外 一条林阴道上,当然只有夏天才能看到树阴,冬天只有树杈。不过,树杈也很好看, 没有化掉的雪结成了树挂,昏黄的路灯光下荧荧地闪着金光,就好像是无数小萤火 虫在天堂戏耍。他在说什么?他说他喜欢她?还问她是否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直到 他们都死了? 淡梅笑了,事情来得太突兀,她的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就抽筋了。她晃着脑 袋说,让我想想吧! 是该好好想想了,或许她淡梅也应该有一个家呢?像别人那样,虽然辛苦,但 总有人疼着?这个男人是吗?真的是吗?上天真的就这么轻易给她一个家?是不是 妈妈的在天之灵在护佑她,给了她这一切的呢? 恍惚中,他吻了她,淡梅奋力挣脱着。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在妈妈的眼皮 子底下?妈妈一定在天上大笑了,她总是喜欢看淡梅反抗的样子,以前就是这样, 现在还是如此!淡梅一把把他推开了,大声说,“我警告你!不要这样!”可能是 声音太大了,吓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镇定之后,淡梅又很抱歉地说,“我会考虑,真的。” 他把座位往直调了一下,说,“三天时间,够吗?” “不,我要一个月。”淡梅小心地说。 “好吧!我等着,到时候一定给我一个答案。”他说。 回到家,淡梅怎么想也想不起那个男人最后说话的表情了,再想,发现自己居 然想不起来这个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啊,怎么回事呢? 他叫什么来着?自始至终,淡梅都没有记住这个男人的名字,好像是个很绕嘴的名 字,也好像不是,谁知道呢?淡梅的嘴唇有点发烫,很烫,淡梅难过地从冰箱里拿 了冰块出来,用纱布裹着,压在了唇上。 这是淡梅的禁地,除了那个死鬼丈夫,即使田泽也没有碰过它,当然也是淡梅 不允许他碰。淡梅觉得,亲吻是灵魂的事,而做爱是身体的事,身体原本就是污淖 的,而灵魂是不可以亵渎的。 就是这样,她的吻只能给她爱的男人,一生只给一个人,也就是说,真爱一生 只有一次。她爱的人死了,也带走了她的吻。 淡梅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全然不管岁月如何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