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可能地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项小米确实在做梦,一个梦连着一个梦,没有次序,也没有逻辑,没有时间和 空间的限制,也没有道德和伦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一切 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怯懦、愤怒、忧郁、恐惧、窃喜,幸运的壮丽冲击,潜伏 的重重危机,在一瞬间制造惨剧或者奇迹,以及飘忽来又飘忽去的心事,层层叠叠 挤压在一起,一切都是混沌的、无知的,却又是自足圆满的,生命似乎回到了初始 的起点,他仍然在母亲的子宫里,现实中所有的架构都不复存在。 每天下午淡梅都会接到项小米的电话,聊一会儿天,或者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久而久之,接电话就成了一个习惯,如果到了下午五点项小米没有打电话来,淡梅 就觉得好像缺了一点什么。但淡梅开始害怕见项小米,一到周末,就有点儿坐卧不 宁,寻思着怎样才能不跟项小米走。 再见他时,淡梅就推说自己身体不好要早点儿回家,改天再见吧。淡梅没有撒 谎,她的确在感冒,只是已经快好了,有一些轻微的喉咙痛。项小米只好送她回家。 自从第一次去酒吧之后,项小米都会送淡梅回家,他认为这是做男人的根本。 或许是出于他所受的教育,或许是出于习惯,他不能容忍一个男人把一个女孩子独 自丢在黑夜里。在他看来,黑夜潜伏着种种危机,真实的或者幻想中的,欲望的或 者肉体的。况且,因为他,淡梅已经跟司机师傅说过,以后周末都不用送她回家了。 其实,淡梅想的是,即使项小米不送她回家,有时间一个人走走也好。淡梅向 来不害怕黑夜,相反,她认为黑夜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包括她的思绪也可以不受 控制地飞翔。那一棵棵乌黑的树杈,还有闪闪烁烁的星空,给了她无限的想象空间。 “让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吧,世间的爱是徒劳的美。那个地方没什么向往,那就是我 的向往。”忘记是谁说的话了,淡梅认为这正是自己的心情写照。 到了淡梅家门口,项小米突然说,想到淡梅家里坐会儿。 明知不可以,淡梅却不好拒绝,硬着头皮领项小米进了屋。 当我第一次看见那个男人,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在我第二次再见到那个男 人,我就知道已经发生什么事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谁也无能阻止。 有时候我在想,人类真的是无所畏惧的,或者说,人类把世间一切都看得太清 楚了,所以才无所畏惧。他们任由自己的情绪来主宰一切,爱情、婚姻都是他们情 绪的产物,他们却忘了自己是人,人应该肩负的责任。毋庸置疑,人是这个地球最 智能的动物,上帝把更多的智慧传递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够承担起照顾地球的重 担,然而他们却傲视一切,包括上帝。他们利用上帝给予他们的智慧为所欲为,按 照自己的需求改造整个世界。他们自私,为了自己的需求不惜支付整个世界作为代 价。他们自怜,认为自己拥有的太少而抱怨,认为自己拥有着感情而倍感不幸。他 们拼命刮取属于别人的领地,劫掠地球,毁灭自然,结果把自己也推向了绝地。上 帝对人类的惩罚就是让他们自己毁灭自己,然后再重建一个新的干净的世界。当然, 因为证据的缺失,很多事物变得不可考证,但凭借着自由的想象和深邃的直觉,我 们仍然可以了解这一切。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一场前所未有的土荒。人们聚集在一起,瓜分各种各样的领 地,并不断地向外延扩张,所及之处,满目疮痍,魂魄无依,神灵难恙。一层密不 透风的水泥隔阻了人和大地的联系,离开了地面的人类再也看不到自己,看不到大 地褶皱深处的灵动。咒语在黑夜里四处流荡。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从此,项小米的周末不去酒吧了,早早跟淡梅回了 家,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淡梅把他推起来,他才不情愿地回自己家。 可能是一个人过久了,已经不习惯有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包括田泽来,淡梅也 是想睡睡不着的,总是等他先睡着了,再一个人偷偷跑到隔壁客房去睡。第二天, 田泽睁开眼看不见淡梅,就会以为淡梅是先他一步起床了,反正淡梅总是起得很早, 大概早晨八九点钟吧,田泽却总是一口气儿就睡到了中午,直到闻见厨房里飘出来 的香味儿才醒。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他总是能一口气睡足十个小时以上,可能是 太放松的缘故吧。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了下来,困倦便如同潮水湮没了他的身体。 项小米就不同了,半夜,淡梅刚想爬起来去客房,项小米就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她 就不敢再动,怕惊醒了他。既然自己已经留他在这里了,那么,自己就应该尽可能 地满足他所有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