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代第一个男朋友 这是一棵很特别的树,是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在花木市场找到的。它的名字叫 “十里香”,在它还没有长大之前,就是这样一根灌木的样子,细弱而且温顺,没 有一点伟岸或者婆娑。可是等到来年,它就会长得郁郁葱葱,满树散发清香了,那 香气在十里外都能闻到,不然怎么能叫“十里香”呢?到了万籁俱寂的深夜,月光 如泻,十里香的香气如暗潮涌动,那感觉是什么?就像回到了童年,又站在花丛中 的日子,有多少好日子就这么不经意地过去了啊,好日子太多了,都忘记珍惜了! 现在到哪里还能找得到这么浓郁、醉人的香气呢?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两个人都回忆起了自家栽种的“十里香”,就像是一 个巧合,他们在不同的地方长大,却有着相同的记忆,这让两个人很兴奋,就像两 个人真的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一起走向衰老的。这感觉很难得,到老了老了才 找到,果真是“世有嘉木,心自通灵”啊! 田泽不明白父母为什么非要栽种这么一棵难看的树,但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了父 母一定会奋不顾身保护这棵树,当然还有扎巴。田泽的表态让父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睡觉去了,一脸满足。 父母老了,田泽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而先前,在他的心里,父母就像巍峨 的山,永远那么挺拔、坚强、屹立不倒,自己就是山上的一棵树,站在山顶的树, 站得再高,也只是站在父母肩膀上。只要父母在,世界就会完好无缺。而现在,田 泽感觉到了如山的分量压在自己肩头,自己就是山啊,而父母是树,自己有责任保 护父母,就像当初他们保护自己一样。 第二天一早,田泽就去找了物业,宁可多交一些罚金,也要保住父母的树。物 业看田泽坚持,也就没有再刁难田泽,只是说,以后绝对不准再栽种什么东西了。 田泽信誓旦旦地保证说绝对不会再栽种任何东西了!这事儿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 不了了之了。 想想父母真是越活越小,越活越可爱了,就像固执的孩子,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你给他一幢大房子他或许不会要,但他却会要一棵没名堂的树!他可不能保证父母 以后不会再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动作,谁让他们是父母呢? 明媚的春光再次提醒着旁观者的注意,时光正在逶迤前行,有庄重,有热烈, 有几分俗艳的挑逗,有几分清浊的无奈。看久了,心却静了,身后的红尘居然理出 了几分禅意。 安淇果真就把日子安排得像工作一样有条不紊,上班、下班,吃完晚饭陪父母 看电视,顺便辅导一下儿子的功课。快中考了,安淇不想给孩子太多压力,所以, 如果不是孩子问她问题,她也不会往他跟前凑。心雨挺自觉,根本用不着安淇督促。 田泽回家早了,但大多都是在晚饭之后,醉醺醺的,回家也不看电视,直接钻进自 己房间打电子游戏,跟孩子似的玩得上瘾,有时候一玩就是一夜。 日子就跟流水似的,无情无义地流着,流着,数十年如一日地流着,流着…… 在这样一个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的城市,好像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个生灵都 安然于他们自己的位置,有点浊出于清、灵类于拙、大隐隐于市的意思。同样,这 个城市也给了这个女人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却不能给她一小片天空,让她放生自己 的灵魂。水泥的路面留不下任何人的脚印,固若金汤的房子关不住任何真情,偌大 的城市让任何魂灵都找不到皈依之所,就像是一个无主的游魂,安淇迷失在这庞大 的城市里。 污浊的风抚摸着她的疤痕,浑浊的阳光晾晒着她的忧郁,满天的星斗被高大的 楼群遮蔽,她找不到北斗星,也不能扫除这一座连一座的楼宇,她无处可逃,也无 处可去。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胜利永远是短暂的,只有失败才是最后的结局。人若 想开了,一定自杀,生活不就那么回事儿吗?活着有什么意义?人若想开了,也一 定不会自杀,既然就那么回事儿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怎么说都有理,人类就是靠 着这些道理走向文明的,可文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能说得清吗?道理是人说 的,而人是跟着时代变化的,道理就像婊子,时代就像老鸨,现在这个世界,说不 清道不明的东西太多了,只要开心就好,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呢?可开心是什么, 安淇怎么没了感觉了呢? 这个春天,人们如果还有一点剩余的敏感和良知的话,就一定会有几丝疼痛的 蒸汽升起到阳光和浮尘里。 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你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 烟草气息,你还可以感觉到他那结实紧绷的肌肉有节律的弹跳,那皮肤,那皮肤是 真实存在的。 安淇趴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回忆起自己大学时代第一个男朋友。他身上也是这 样的味道,也是这样一种令人心跳的感觉。那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她都忘记曾经究 竟是怎样的了。 春天的风永远是躁动不安的,在这个季节总是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安淇是 在飞机上认识这个小男生的,那一天她从合肥出差回京。后来,他就频繁地请她吃 饭,再后来,他就拥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