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合拍 极细小的米色小花在寒冷的空气里瑟缩地开放着,花蕊嫩黄。该是凋谢的时候 了,但她仍然坚持开放着。香气远不如从前那么浓郁了,隔十几米就能闻到。现在 只有淡淡的一缕,似有似无的,给人一种很遥远的错觉,但明明是近在咫尺。夜来 之后,那一蓬细碎的小花在川流不息的灯影中兀自发亮,像极了梦境。梦一样含混, 梦一样清晰,梦一样闪烁不定。流光中,我看见她在笑,淡淡的、凄迷的、隐隐约 约的,瑟缩着,颤动着。不知怎的,看到这盆放置在水泥阳台护栏上的米兰,我就 想到了淡梅书房窗台上的那盆米兰,还有那个总是穿着宽大麻色衣衫的女子,感觉 她们原本就是一样的,瑟缩着、坚持开放的米兰,和米兰一样的女子。 远处那一排白杨树叶子已经快落光了,有几只长尾巴的小鸟在黑黑的枝丫间跳 来跳去,想必是留下来过冬的鹞子。但是,他们的脚步是那么的不安分,不停地从 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好像没有任何一棵树值得停留似的。他们期望飞跃,到另外一 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广阔的世界,他们有选择的权利和能力,他们是自由的,他们 可以放弃,可以向往,因为他们有翅膀,他们会飞。 我知道鸟儿们为什么会对生活如此厌倦了,就像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生活如 此厌倦一样。走在人设计的方砖路上,从人的脸上窥探自己的脚步,看不到未来, 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方向。我发现,快乐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这一点竟然跟人类 是如此相似,不谋而合。 然而,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在人类没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是他们的家了,他们 的翅膀的每一根羽毛都指向家的方向。当家的领域一再萎缩,只剩下了这一小片树 林,他们的翅膀终于成了摆设。 似乎有风吹来,风是凉风,却感觉不到冷,红白蓝绿的躁动混杂其中。 朋友最大的妙用就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卖你。 田泽四十二岁生日这天刚好是冬至,中午在家吃了饺子,临走时约安淇晚上出 去吃饭,说是约了几个平日熟络的朋友一起坐坐,安淇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是 几年来田泽第一次约安淇一起过生日。 晚上,安淇请了自己的闺中好友一起来给田泽祝寿。天很冷,喝了一些酒,女 友就开始胡说八道,拦都拦不住,不知怎的就说到了“你们夫妻有意思,还真是‘ 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啊”,安淇正在倒酒的手一抖,杯子“啪”的一声 坠了地,吓得大家都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喧闹的大厅突然沉寂了下来。 安淇听到楼道里好像有人走过,脚步很轻,鞋跟很细,发出巨大的声响。 时间好像被刻意凝滞了,大家的表情也凝固在半惊半笑之间。 田泽突然大喊一声“服务员”,打破了沉寂,时间又开始了缓慢的流动。 女友的笑容还僵在脸上,这时候,好不容易合拢了嘴,讪讪地,欲言又止,低 下了头。 安淇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天,又会是这样一 种情景!也罢,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早来晚不来,爱谁谁吧! 有一种谎言被揭穿后的无畏,类似王夫差自戕时的雄壮吧,安淇想到了陈晨, 想到了他温柔的眼睛,热烈的唇,光滑的躯体,绵长的手指,还有他信誓旦旦的爱 情,而这一刻的尴尬已经不再重要了,不重要了! 看着田泽跟没事儿人一样跟朋友喝酒、吃肉,安淇也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干脆 搂了那个女友一起放开了喝酒。反正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田泽爱怎么想就怎 么想吧,想离就离,无所谓了! 看着安淇放肆地大口喝酒,大声说笑,田泽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信口胡说,可心 里还是隐隐约约觉得痛了,很痛!虽然说他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但那 是以前。现在,他回到了家,心也回到了家,他甚至以为自己重新爱上了这个女人, 有时候在办公室他还会拿出她的照片看一看,看着她纯洁但坚定的眼神,他还能感 觉到自己的心动,就像风行水面掀起了道道涟漪。 上天有时候真的是很捉弄人啊,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非得在他重新爱上她的 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呢?记得以前他总是认为,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合拍,不是这个 人快了半拍,就是那个人慢了半拍。男人永远无法理解女人为什么总是变得那么快, 刚说的话转眼就反悔了,女人也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看不出她的妥协,又把她 惹怒了。就是这样,男人和女人就像被一条狭窄的林阴分隔开来的两个车道,平行 但总是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