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骚土(5) 片刻,一人端碗进门。来者正是浑身本事的庞二臭,嘴尖眼圆,形容刁顽。 三姨太到这份儿上,即是那凶神恶煞也不顾忌,但有一息生人味道,便是那至爱 亲朋。再说,自此人出现之后,那怪声自动消匿。故想此人不定身上兼有镇物。 庞二臭也是那极其奸巧之人,知道三姨太这种女人虽有天一样大的气势,却是鸟 儿一般的胆子,于是乎不等放下水碗就吆喝起来:“啊呀,你是咋哩?这一向我 们村里不安静,听人说,夜夜都有邪物扰民!也是太太你的福神旺哩,那邪物不 敢相侵,……”女人一听更是惧怕,揪胸急问,“是啥邪物?” 二臭一看,入了铆了,欠身佯装要挪动脚步出门。三姨太此时是十二的恐慌, 摇头摆尾地上来。庞二臭假意退后,口口声声夫人稳重,爪子却在三姨太胸前试 探。初时三姨太挣扎不允,然却架不住贼人的花言巧语连吓带哄,末了竟剥了个 一丝不挂,平格展展地摆在炕上。可怜一副白净光绵的娇枝嫩叶,任凭一个臭剃 头的抱着玩耍,极尽那瞻仰钻研之妙。此事说来也许有人不信,竟不知那庞二臭 咋日鬼的,凭空竟编出一个邪物,让那三姨太委身于他?不说不知道,一说你便 笑。原来三姨太住的屋子与庞二臭住的屋子,顶棚上贯通一气。二臭寻了一根棒 槌,一头拴了绳子,挂在三姨太那间屋的房梁上,一头扯到自己的这间屋里。待 到夜深人静,他便拽动绳子。于是,三姨太那边屋便生出踢里哐啷的古怪声响。 一个柔弱女子,咋受得住这般惊吓。临了临了,还不是被他摆弄于股掌之上?不 过对三姨太,后来情形也甚相得。这正是: 枉求神仙三山外,何如魂断四更乡。 却说拴娃妈在槐树底下,骂二臭虽骂得血头涨脸,经一旁几位婆娘极力相劝, 气泄了自然歇口。再说女人和二臭,毕竟是换枕头的冤家,嘴头哪抵得心头。众 人看兴头弱下,正说无趣之时,却见民兵连长吕青山黑着个脸子,神神道道地招 呼过往民兵,到大队部集合。与此同时,文书根盈也背着挎包,慌里慌张要上县 城,说是明天午饭之前,必须买五百本“老三篇”回来。县上季工作组说了,力 争做到主要劳力人手一册。朝后大家不用再下死苦耕地种田了,以学习开会为主。 众人一听,喜不自禁,只焦急等那“老三篇”快来。 三 季工作组在大队部里,当天就召集了干部民兵动员大会,非常严密地做了布 置。其后又是乌烟瘴气有黑没明地开了三天三夜的会议,最后又是按照英明领袖 毛主席的指示,先在资产阶级占领了的学校里头找出人选。你猜此人是谁?说来 倒也平常,在鄢崮村小学里,通满不足三百人的圈子里,最像牛鬼蛇神的反革命, 莫过于杨文彰了。 杨文彰,顾名思义,因文而彰。说来算是太史公的乡党,芝川镇黑水潭人。 此人一副二饼子(眼镜)扣在脸上,说黑不黑说黄不黄,只显得学问高深。生就 的一副能言善辩的尺八大嘴,讲起课来摇头晃脑,唾沫星子可以溅到最后一排学 生脸上。风琴踏得极好,嗓子又来得,每到星期三文娱活动时间,学校满院子都 是他那咧着大嘴唱歌的声音。说他因文而彰倒是不假,原又是极喜欢弄个诗文。 先头歌颂三面红旗,将诗稿誊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后来是反右,差一点给栽了进 去。说是一个万头攒动、红旗猎猎的民歌大赛,杨文彰自恃才高八斗,一个箭步 跃上了献诗台,六步之内,作诗一首。诗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