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骚土(7) 杨文彰或多或少也算一个血性汉子,不闻则可,这一闻心里头蒸蒸然热气翻 滚,勃勃然正义喷发,对那女子又是怜悯又是感慨,只觉是无处下手去。那女子 说:“我冷的,求你让我去你屋里待会儿,暖和暖和。”杨文彰自然满口应承, 携那女子一起回到自己屋子。炉子近处,给女子安顿了座位,由她自个儿坐好。 两厢无言而对。炉火之下,杨文彰端详那女子良久,发觉此女娃生得唇红齿白, 竟十二分的俏丽。真可谓: 小嘴儿红湿了两边,粉脸儿愁漫到眉尖,玉指儿抻给那炉端;冷啊冷,且看 我偎向旁边,谎道一句: 美人儿我将炭添,休怪! 杨文彰一面佯装给火炉加炭,一面将那女子细看。那女子直被他看得羞红了 脸面,张口说道:“杨老师,我早就认识你哩!”杨文彰更觉稀奇,连问:“得 是?你认识我,我咋就不晓得?”那女子窃笑,回道:“你是方圆几十里人人知 名的大秀才,我咋能不认得你?你头些年写的诗,我至今还记得呢!”一句话, 说得杨文彰心里舔蜜,洋洋昏昏不知所以,只咧着个大嘴,朝那女子憨笑。那女 子说:“记得你一首诗,是这相写的: ‘今年亩产十八石,明年咱打千千万;后 年赶超美国佬,中国农民称好汉。’” 杨文彰听着,哈哈哈大笑,摇头晃脑地说:“惭愧惭愧,几句胡诌的歪诗, 没想你还记这么牢靠。”那女子正色道:“你倒说来轻巧,这诗就是写得好嘛! 你不在心,还不许人家在心?”说着,又拿媚眼眍了那杨文彰一下。杨文彰这厢 心里咯噔一跳,立刻稳不住架势了也,图谋遮掩,口是心非地说:“这乍晚了, 你还是快回去,甭叫你舅着急。”那女子说:“他急个屁,他才不管他侄女的死 活哩!”无奈,又说了些有关天阴有关下雨的淡事。此已是午更时分。 杨文彰正要催那女子起身。却见那女子泪水夺眶而出,用袖子遮住半个脸说 :“杨老师,你要是不嫌弃我,今个夜,我是决心将我这女儿身子给了你了。” 杨文彰一时唬得是魂飞魄散,连连摇头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快回才 是正事。”那女子见不为杨老师所容,一时哭得愈发撕心揪肺了,且边哭边说: “难道你竟要我求你了不成?和你有过一场,就是嫁给葛家庄的跛子,心下也不 说悔了。” 杨文彰长叹一声,浑身软下。心下念道,老天竟是有眼,知我多年来内心的 苦处!我那拾不到篮子里的贱人,空怀一副女人肚肠,面貌的确是不能令人激赏。 此番遇这可意人儿,不说是我造化里的福分,也是那老天有心填还于我。想到这 里,一手上去,先将那小可怜儿揽了。这一夜云雨绸缪,猩红点点,造得是满屋 声势。只道是: 一个是虽经百战却属那未能开怀施展的老枪, 一个是甚无颠簸意算是恣意奉承客人的新窟; 一个是尽他炕头不尽之意, 一个是了她心头不了之情。 事情奇却奇在第二日的早晨,杨文彰一觉醒来,发现独自一人躺在炕上,趁 手一摸,一片空荡,哪有什么慧香慧芳的,只试着裤裆里头一滩湿糊。此时他方 才想了起来,人传的学校那老墙根子底下,常有狐精出没的说法。学校东墙外头 本是一片坟滩,没有一家庄户居住。她说她舅家在此居住,岂不是无中生有?自 己当时稀里糊涂信以为真,岂不是咄咄怪事?想到此,一家伙心虚了半日。人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此言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