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何必回头伤往事(8) 我轻轻将他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突然,我的手定格在半空中。 牙印!在拨开他发丝的刹那,我清楚地看见他耳后的一排小伤口。两个细小 的洞早已没有了血迹,深色的肉翻了出来。我的心咯噔一下,那伤口我曾经也有 过,是剧毒的毒蛇的牙印!看伤口颜色,蛇毒已经开始扩散,如果不及时救治, 恐怕他有性命危险。看来他昏迷不是因为不懂水性,而是中毒已深。 “算了,看在你和我同病相怜的分上,本姑娘好事做到底!”我摇头叹息, 轻轻地用树叶接了水,在周围寻找到克制毒蛇的草药,替他清洗完伤口后,我俯 身为他吸毒。我一边为他吸毒,一边咀嚼药草来抵抗毒性。嚼烂了的药草就狠狠 地往杀人狂的伤口上抹,一团团的黑糊糊的药草狰狞地涂在他的伤口上,他轻轻 地抽搐了几下,神情更加痛苦。 “喂,杀人狂,我警告你,本姑娘费尽力气救你,你可别死啊!”我拼命地 捶打着他,别死,别死! “我的娘啊!你怎么突然醒了!”面前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深深地望着我,眼神望不出悲喜。我吓得后退两步,确定面前的家伙不具备攻 击性,这才安下心来。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要救他又怕他醒了继续杀 我。 看见我如此狼狈,他冷淡疲惫的眼中居然生出一抹笑意。只不过那样闪亮的 笑意仅仅在他眸中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我再看他时,他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 孤傲姿态。 “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什么要救我?”沉默了很久,他安静开口。略带沙哑 的嗓音在石壁间碰撞回响,我一时居然兴奋起来,毕竟在这个破地方除了我的自 言自语以外还能听到人声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什么时候想要害你了?自始至终都是你 在针对我。先是派人打我板子,然后又掐我脖子,还把我丢进井里!”真是不开 口则已,一开口就火大!这个家伙一直把我当成假想敌,跟个刺猬似的,救了他 连句谢谢也没有,还冷嘲热讽的,好心没好报! “你从来没想过害我,反倒是来帮我?这么说,我倒要谢谢你?”他的声音 依旧沙哑,沙哑中带着嘲弄。 谁给我一个南瓜,我现在想砸他脑袋!我强压住火气,现在本姑娘小贼不记 疯子过! “谢倒不用。之前你被蛇咬,幸亏我仁心仁术,本着‘仁者爱人’的态度救 了你,对你已是仁至义尽。现在我们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自生自灭吧!” 我气鼓鼓丢下一句话就要走。 他骄傲地抿着唇并不阻止。我昂着头,挺着胸,尽量让自己气势上不弱于这 个浑蛋。谁知道我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他有动静,一声痛楚的呻吟撕裂空 气。我倒吸一口凉气,翻了翻白眼——估计我是上辈子欠了这个臭男人的! “我这叫救人救到底,送你去西天……”我没好气地说。他的伤口轻微溃烂, 估计是这里空气潮湿导致的。 “是送佛送到西……”他随口纠正,眼角笑意又出现了。 “你再顶一句本姑娘就送你归西!我说你别乱动,伤口又流血了!你干什么!” 我用手绢轻轻地为他包扎,他盯着我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挣扎着朝我伸出 了手。 “你是不是要这个?”我拿出已经挂在脖子上的银坠,在他面前晃了晃。他 手又伸过来,我连忙退后半分。 “我说你这个人啊,是皇子又是王爷,有的钱够买一屋子的链子,居然比我 还小气,为了条破链子跳井来和我抢。你说你……” “把链子还给我!”沙哑沉闷的嗓音带着杀气,他看着我,胸前起伏不定, 似乎在努力地压抑着情绪。 “你说给就给啊,老娘说不给。真可笑,你现在身中蛇毒,难不成还想掐死 我?” “我……求你……还给我。” 我的心不自觉地一颤,他……求我?这个一向骄傲的男子居然开口说……求 我?他把一件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尊严还重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东西的主 人比他的生命还重要。我明白,我比谁都明白这种拼命想留住一些东西的感觉。 当年的我也曾不顾危险地为雪辰偷那个写着“拭琴”的玉佩,我也曾试过把一件 东西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受伤了还是笑得比谁都开心,其实心里却比谁都苦。我 一直以为自己傻,想不到面前有个更傻的。 “这东西是别人送的吧,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我要告诉你,没什么比 命更重要。如果那个人在乎你的话,你就不用空守着一条链子了!”锥心的痛楚 在心底生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雪辰和我擦身而过的画面。他没有看我……他 朝那个女子走去,不看我一眼!一直被我故意忽略的伤口,此刻却因为面前的男 人全部裂开,鲜血淋漓。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对自己说:玉扇儿,你别伤心,只 不过是被遗弃被辜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乞丐,你不能有奢望。我心中冷笑, 原来,卑贱的我早已习惯了被伤害。 “她在乎,可是她……死了。”身边的声音微弱得不堪一击,我猛地看着烨, 一时消化不了他的话。我和他,究竟谁更可悲?他在乎的人在乎他,我却一无所 有,世界上不会有人在乎我,从来没有!不过幸好,雪辰只不过是不爱我,他还 活着,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