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午后 夜,很深。 月,很冷。 夜林里,人声杂沓。 “呼、呼……”从练雪的红菱小口中不断逸出的急喘声,加上仓皇胡乱奔跑着 的脚步声,在寂深的林里,清晰的让人难以忽略。 原本莹雪白皙的娇颜,在冷月飞光下,成了毫无血色的死白;一对黑亮如星灿 烂的大眼里满是恐惧,仿佛背后有着厉鬼恶煞正在追着她。 雪儿,走!赶快走!快走呀! “呀!”教地上突起的小石一绊,练雪顿时扑跌了出去,但她随即撑起身子, 继续往林中的更深处奔去。 就算她明白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湖绿色的衣上,染上朵朵腥艳的红花;右 边袖子被撕破,滑嫩如脂的藕臂暴露在外,上头多了好几道被树枝刮出的血痕;头 上的飞髻整个打散,如瀑的长发自由的飞扬在夜空中,却像风中被吹的卷曲错摺的 黑帘——她也只能跑、跑……直到背后的夜魔不再追来…… 雪儿,别管我们,去找观波,快走!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似乎仍可以听到一向最疼自己的大哥凄切的呼喊声, 练雪的眼中,又是泪花纷飞,让眼前的暗暗林道更加的模糊了。 在泪眼朦胧中毫无方向的窜逃着,对她或许危险,但对紧追在后的“恶鬼”们, 更是一大考验。 “追、快追!东西一定在她的身上……”嘶哑的叫声中,是得意的急切。 那个声音是…… 耳中听到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嗓音,练雪一咬唇,以左袖胡乱的擦过双眼,提起 身上最后的一丝气力,跌跌撞撞地跑离林道,纤细的身影,很快的隐没在暗夜丛中。 “可恶,这丫头还真会跑!”追兵之一不耐烦的咒骂出声。 “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追上去,等到天亮后事情一爆发出来,可就麻 烦了。”嘶哑的声音再度智起,只是这回语气中多了一丝急躁。“练家丫头不会武 功,跑不远的,快追!” 只见五、六名黑衣大汉立刻闪身进了树丛中,朝着练雪消失的方向追去。 至于前方的练雪呢? 不断从身旁飞逝的草叶划过脸颊,带来阵阵的刺痛感,她知道自己的嫩颊上, 现在一定是像被猫儿抓花了似的,惨不忍睹,但离她越来越近的簌簌拨草声,正告 诉着她已经快被迫上,说什么也不能在此刻停下来的…… “看到人了!”身后一声大喝,有如从地狱里传来的勾魂索命声。 练雪心一震,脚下步伐更加的凌乱。不听凄凄风鸣,不想哀哀悲嚎,不觉步步 针毡,此刻的她,脑中唯一能想的是——跑、跑、跑! 冷不防,一阵大力袭来,拽住了她的手,往旁边一甩,顿时她像是尊无力无神 的布娃娃般,被甩至一旁的树干上,再如软泥一般滑落。 “啊!”痛…… 仰躺在地的练雪只觉五脏六腑似乎因这一甩,全数从胸腹间爆出,叶隙间皎亮 的月慢的被眼前蔓延的黑影吞没。 “爹、娘……”气若游丝的轻唤断断续续,鼻中满是湿草清气,大地有如磁石 一样,紧紧吸附住她的身子,更有甚者,也将吸尽她所有意识。 “哟!仔细看,这女人长得还真是不错。”三名男人围绕在练雪身旁,其中一 人蹲下,粗鲁的揪住练雪襟口,将她上身提离地上寸许,蛮力的扳过她的头,凑向 月光。在见到练雪雪白的娇颜在月下晶莹剔透,不掩倾国绝色,再往下看,破衣上 隐隐约约可见她一身肌肤细如凝脂,顿时色欲大起,手上一松,任由练雪再次摔落。 “喔!”练雪痛得闷哼出声。 “嘿嘿!趁郑爷还没到,老子先来快活快活……”男人涎着脸,伸手便向练雪 胸前探去…… “陈老二,你想坏了规矩?”一声沉喝有如力鞭一道,让陈老二硬生生的将伸 到练雪胸上的毛手缩了回去。 “呃……郑爷。”陈老二转过身一脸讨好。“我们抓到人了。” “人有没有抓到,还需要你来告诉我?”被唤做“郑爷”的中年男人眯起了眼, 这群没有用的家伙,美色当前,什么都给忘了,要不是看他们是到处流窜的贼寇, 难教人分辨来历,说什么他也不会雇用这批没大脑的乌合之众。 在郑爷的厉视下,陈老二悻悻的站起身。不久前他才见识到眼前男人毫不留情 的残辣手段,那股狠劲,让他们这群亡命之徒看了也心底发毛。 就在同时,郑爷的斥责声传进练雪耳内,像是盆冰水淋头而下,惊回了她远飓 的神智,然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在她体内涌现,助她摆脱了全身疼痛不堪的 箍束。 练雪半坐起身,撑着身子,缓缓的往后退去,直至整个背都贴上树干为止。 “雪儿,何必这么固执呢?把东西交出来吧。”郑爷走向前,好声好气的劝道。 只是脸上在残杀之后余留的凶戾之色,却让他口中的话显得毫无可信之处。 练雪紧咬着唇,一语不发。 “雪儿……”郑爷仍试着诱哄。 练雪松开唇,抬起水眸,恨声道:“你认为我还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吗?郑、伯、 伯。”齿间慢吐出的一声一句,宇字含血、含泪。 望着眼前的郑行义,她从小叫到大的“郑伯伯”,练雪心里百味杂陈,不解、 惊惧、陌生,以及更多的……恨。 刻意忽略她语中的嘲讽,郑行义仍故作大方,“就冲着你这声‘郑伯伯”,只 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让你安然离开,让你们练家有个后,也算是我看在跟你爹 这多年来的情谊上,给你们练家留下最后血脉。“ 遭逢灭家巨变,练雪一反平日的柔美娇态,嗤笑道:“好个‘多年情谊’。” 面色一整,语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爹连死都不愿将东西交给你,你休想要我 现在交出。” 她不会告诉他的,他费尽心思想要的练家宝物——爹口中的绝世寒碧——早在 十数年前为了救中毒的爹一命,已成了一块普通的绿色石头,之所以仍妥善珍存, 为的不过是纪念赠石的恩人罢了。就算她今夜也会与亲爱的家人一样,死在眼前这 个看似和蔼可亲,实则狼心狗肺的人的手下,她也要在黄泉下,笑看着他为了得不 到的虚幻中的宝物而寝食难安,抱憾终身。 郑行义脸色一变,“丫头,别逼我。” 练雪索性闭上眼,束手就戮。 郑行义怒眼爆眶,“你……”他一提掌,冷笑道:“好,很好!我就将练潮捧 在手心的心爱‘梅儿’送去给他作伴,让你这个好女儿继续孝亲承欢膝下。” 练雪闭目待死,因此没来得及看到那道银光是如何劈下,只听得一声痛叫,再 睁眼,就见郑行义紧握着自己的右手腕——他右手的掌心上,一根亮长银针吞吐晶 芒。 郑行义心中大骇,“什么人?”他连退了数步,身边的手下一拥而上,将他围 护在中心。 众人的眼光四周梭巡,最后,一致落在练雪身后树旁。 梢上月西移,一道身影照现在林影中。 风,凄凄如旧。 “你是什么人?”被手下护在中央,郑行义有恃无恐,在拔掉手上的银针后, 立即出声喝问。 黑影无声,缓缓步入皎亮片华中,先是一双黑履,再是一身异衫,最后,一张 阴美邪魅,乍看下男女难分的脸孔映入众人眼帘。 “美、美……美人。”陈老二浑然不觉自己嘴边色涎横流,一双满含兽欲的眯 眯眼死盯着眼前另一张“天姿国色”的绝色脸庞。 这个人……是个女人? 强忍着全身的痛楚,一双眼水雾蒙然,练雪模糊间只见到一个削瘦的身影伫立 在她身前头,只不过对方背对着她,让她看不出眼前这个人究竟是男是女。但陈老 二的那声惊艳,似乎已经给了正确的答案。 看“她”身背长剑,应是个江湖人物,但要一次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练雪还 是为“她”的安危心焦不已。 “你……啊!”练雪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心头一闷,一口气提将不上来, 话也硬生生的被截在喉头。 来者并没有因听到她的呼声而回头,只是斜睨了陈老二一眼,嘴角一勾,让陈 老二更加目醉神迷。 “呵、呵……唔!”仍沉醉在“美人含笑”的万种风情中的陈老二,在一声闷 哼后,成了地上的尸体一具。 无声无息! “啊!”郑行义一行人脸色立即惨白一片,人人被惊得再退三步。 郑行义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女莫辨的无名客,以他的武功、见识, 竟看不出陈老二是如何尸横当场的。 但好不容易费心安排的计谋已经走到最后一步,怎能在这只差临门一脚之际功 败垂成? 转念一想,郑行义试图稳定自己的声调,朗声道:“这位……呃……”才起头 说了两个字,他便语塞。 该称公子,还是姑娘? “西门雪。”幸好来者相当好心,自动招认了。低沉藏劲的嗓音,不容错认的, 虽然有个稍嫌女子气的名字,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只是“西门雪”三宇一出,强过青天霹雳,一时间,林中匡啷声响不断,围在 郑行义四周的亡命之徒,手中兵器被吓掉的有十之八九。 “西……门……雪……”郑行义也难掩语气颤抖,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瞬间,每个人的心底都闪过一句江湖名言——鬼煞拘魂,冰魄索命。 西门雪,外号“鬼煞仇心”,是杀手之林中的佼佼者。但其实“佼佼者”三宇, 并不足以代表他真正的排名,因为他是个独行杀手,不列在专出杀手的“鬼影门” 的杀手名册中,加上至今无人亲眼看过他动手,所以难以跟鬼影杀手们论个高低, 只能就他所杀的人身上,得知他的武功绝对可称得上是绝世无伦。 传闻中,西门雪面貌阴柔俊美无匹,一双邪魅黑瞳几可摄人心魄。虽以“雪” 为名,但是喜穿黑衣。惯用的暗器是银亮长针,据说名为“冰魄银心”。不过也听 说他背上斜背一黑色剑袋,袋外露出一截玄色剑柄,看来似乎会使剑,但他的剑, 从没人见它出鞘过! 郑行义先是看向眼前自称“西门雪”的男子,身后那段黑色剑柄,再瞧向自己 握在左手,适才还钉在他右手掌心上的银针,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看这身装扮,八九不离十,眼前的人应该就是江湖中人人闻名色变的顶尖杀手 西门雪无误。 可是谁能料到呢?一向神出鬼没的“鬼煞仇心”西门雪竟会在这种时刻、在这 般暗无人迹的树林中出现,而他又何其“有幸”,能成为“冰块银心”下的第一个 生还者——如果他今天真有命离开这片树林的话。 因为,传闻中,西门雪手下从无活人。 这下局势一变,刚刚还盛势凌人的一批恶狼,马上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更有 人已经准备好拔腿而逃。 郑行义见手下渐渐后退,情势转为不妙,即使心中的惧怕没比其他人来得少, 但想到自己这两年来的精心算盘即将功亏一篑,贪婪的心终究是胜过了一切。他一 咬牙,低声吼道:“不许退!”喝住了已散向两旁的手下。 “嗯?”西门雪眉一扬,有些意外。 照理说,从刚才的反应,他可以很确定的知道,这些人绝对知道他的来历;而 在听了他的名宇后没急着逃命的人,可好久都没见过了。 挺有趣的。西门雪的墨色双瞳一抬,瞟向郑行义。 对上西门雪鬼样般的暗沉魅眸,郑行义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挤出话来, “西门公子,我们只是要这个丫头身上的东西,这档事与你无关,何不给我们一个 方便?” 西门雪微一挑眉,反应出入意料的爽快,“可以。”但在郑行义暗自松了一口 气时,冷不防的他又加上了一句但书,“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郑行义得意的笑容霎时僵住,“呃……这……” 西门雪似乎很满意看到眼前所见,耸耸肩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那一切就 看我的心情而定了。” 此时的郑行义真是左右为难,传言“鬼煞仇心”西门雪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 万一要是回答不好,西门雪反过来帮助练家丫头,凭他身边这群乌合之众,是断断 难以抵挡的。但若不说,谁知道西门雪会不会因此动怒,将大伙杀得一千二净。 “你考虑好了没?”西门雪神色间已透露出他的不耐烦。 算了,反正从遇到西门雪的那一刻起,郑行义就明白麻烦上手了。“西门公子 想问什么?”他拱手问道,神态间虽然力图镇定,但额上滴落的冷汗依旧泄了底。 “你和我身后的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郑行义一愣,完全没想到西门雪会问这样的问题。依常理,西门雪问的应该是 他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才对…… “我和她父亲是相识。”沉吟了一会儿,郑行义有些避重就轻的回答,毕竟杀 友夺物可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 “相识?哈哈……”西门雪蓦然放声大笑,含带着内劲的笑声震响了整个夜林, 休憩中的飞鸟惊得四处飞窜,郑行义一行人中,功力稍浅的,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 耳朵。 树下的练雪在笑声响起后,也用手紧紧的盖住双耳,只是西门雪的声力太过强 劲,即使双手复耳,她依旧可以清楚的听到西门雪的高朗笑声。 但,是错觉吗?练雪除了觉得西门雪的笑声是吓死人的大声外,却好似能在这 阵阵笑声中感受到一股无奈凄凉,含愤的笑声如同击鼓一般,一声一声敲进她心里, 震动整个心湖。 就在练雪还分不清自己是快被他的笑声震碎,还是被心中狂澜淹没灭顶的时候, 西门雪止住了笑声。 由震耳欲聋突然转成一林寂静,原本仿若天下太平,闲来可闻的阵阵夜中虫鸣, 此刻却像是响雷急电来临前的前奏,气氛变得深诡突兀。 再看此时的西门雪,负手而立,上仰明月,看似意态闲然,好像之前那阵惊心 动魄的长笑声是由别人的口中发出一样。 奇怪的是,狂声已远,但在场的人却没半个人作声。 好一晌—— “西门……公子?”看到西门雪突如其来的转变,郑行义并没有因为西门雪的 静默而感到放心,他甚至可以肯定,那阵阵笑声,简直就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这种时候,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该乖乖摸着鼻子,趁暴风骤雨尚未形成之 前,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显然贪欲薰心的人,向来最容易在离宝物尺余之处,将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西门公子,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就请你遵守承诺吧。”忽略脑中的警讯, 郑行义打了声招呼,举步就向练雪走去。 练雪往后退了二步,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 眼看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将到手,郑行义脸上尽是得逞的快意。“小梅儿,乖乖 的,可以少吃些苦头……喝!” 这回照样没人看得清楚西门雪是在何时移步到练雪及郑行义之间。而就在郑行 义逼近之际,西门雪眼一凛,凌厉的气势一出,杀气立现! 一声惊喝后,郑行义踉跄退了好几步,“西门公子?”语气中满是不解。 要知道,江湖人最讲“信”一字——虽然这对他这种人来说是有点讽刺,可是 在这种情况下,倒成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西门公子,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天云渐渐显露艳色,郑行义开始显得 急躁不安,口气中也夹杂着隐而不敢发的不满。 负责供应练府的菜贩应该快到练府了,若是不早离开这里,制造出一个访友他 处的假象,难保没人会查到他身上。 西门雪左手按向剑柄,缓缓将剑拔出,随着剑身的慢慢显现,银光大炽,闪耀 夺目。 “相识?”他口中吐出的话语,也如剑一般,冷冽逼人。 郑行义以为他只是不满自己先前的答案,立即改口,“我和练潮也是结拜兄弟。” 西门雪手一顿,脸色浮现一丝奇怪的笑意,“这回又成了兄弟啊……” 乍看西门雪的笑容,郑行义还以为没问题了,侧走一步,将手伸向练雪,“好 侄女,把东西交出来吧。” 练雪紧咬着唇,丝毫不觉已经将自己红艳的唇瓣咬得破皮流血,光裸着的手臂 收在胸前,整个人又向后缩去些许。 郑行义终于失去了耐心,“臭丫头,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一掌推出,摆明 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晓前灰蒙中银电闪过,带起一道血洒飞虹。 “啊——”郑行义左手握住齐腕而断的右手,撕心裂肺的哀号响彻云霄。 被郑行义雇来的匪寇们一看情况不对,也顾不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江 湖交易铁则,个个脚底抹油,想一走了之。 只是,正如之前所说的——西门雪的手下,从无活人。 练雪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那,其实可以说是“美”的。 剑光飞舞,银光炫目,如同水银泄地,无孔不入,银星闪耀处,跟随着朵朵红 花开绽,摄住人所有目光,麻醉人所有感觉,只余……绝然的凄异。 眨眼间,尸横遍野,郑行义所雇用的人,无人生还。 吓得连一步也跨不出,郑行义空洞的双眼中满布着对死亡的恐惧,连断腕的痛 苦也感受不到,只是不自觉的以完好的左手抚上脸颊,揩拭掉脸上湿热的液体,然 后无神的看着掌中的红热,最后将视线移回西门雪的脸上。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了。 就在他低头,眼睁睁的看着西门雪手中的长剑穿过他的胸膛时,他得到了答案。 “我喜欢她的名字。”西门雪平稳无波的语调,仿佛只是在说着“今天天气很 好”的闲话一般。 “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抬起头,郑行义眼里有愤怒、有不解,还有更多的 不甘心…… 西门雪再次的耸耸肩,浑不在意的说:“我改变心意了。”剑一抽,力一荡, 血珠飞散,剑身依旧是寒光吞吐,不染红喑。 “你……”郑行义恨声未绝,身已落地。 有时候,江湖传闻还真的有些可信度—— 鬼煞仇心,只从“有心”。 收剑回鞘,西门雪转身向练雪走去。 不过直到他蹲下身,与练雪平视,练雪脸上仍是毫无表情,竟是吓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西门雪看她一只大眼只是盯着他,眼神中空空荡荡的,不禁皱 起了眉头,伸手拍拍她的脸颊。 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钻进练雪鼻内,她空洞的黑瞳中终于又有了焦点。 不过下一刻,刺耳的尖叫声让西门雪的眉头揪得更紧了。 “啊——”一夜连逢两场杀戮,已经超过练雪所能承受的界限。 西门雪见她的神色接近狂乱崩溃边缘,也懒得尝试安抚了,大掌一劈,练雪便 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中。 以指顶起练雪苍白的娇颜,西门雪的眼光仔仔细细的在她脸上来回看着,似乎 想看出些什么。 此时,旭日东升,微弱的曦光穿过叶隙间,照在练雪脸上,为她妆点出些晕红 色彩。 西门雪端详了许久,最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右手抚上练雪的娇嫩脸颊, 口中吐出的话语渗进了怀念……甚至是眷恋。 “我找到你了,我的梅儿。” 多年的寻觅,今晨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