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毕业前,我们都成了“马路求爱者” 早上,我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才早上八点。 白琳的手机已经关了机,我只能让传达室的阿姨帮忙叫她。 早上八点钟,太阳的热力已经将凌晨时的阴凉空气驱散净尽,站在女生宿舍楼 下等了两分钟,我身上便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披头散发的白琳从宿舍楼上下来,一看到我就跺了一下脚,将头拧了过去: “哎,你好烦!” 我吓了一跳,旋即,我想她的意思可能是说我那么早就吵醒她。 “不好意思,我是送相机和照片过来的。” 她总算不生气了,对我说:“我们到传达室去看看吧。” 我们一起到传达室里,她和我并肩而坐,一起看着照片。 大一到大三时,我是绝对想不到我还可以和一个漂亮女生一起坐在传达室里的。 现在,我和白琳两个人背对着宿舍里进进出出的女生,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感觉, 是啊,虽然我知道和她将来是不可能,但是也不能说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看来 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张很好,我帮你去放大一张吧。”我指着她坐在草地L照的那张。 “很好,你明天拿来给我吧。” 那不是说我今天不能见到她了?她会不会约了其他人?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我当然是不敢这样问的,只能拿出那筒还没用的胶卷:“你什么时候要穿学士 袍照相呢?” “过两天吧,这相机你先帮我保存着。”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疲劳,可能是昨晚 没睡觉。会不会和哪个男生一起去逛街了?听黄菊香说白琳有一大堆追求者呢! “我先上去了。”她拿了照片。 “嗯,那明天见吧。”我怏怏不乐地走了,本来还想叫她和我一起去吃早餐的。 晚上我拿了那张放大的照片,到女生宿舍去找白琳。 当我们在一起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学校团委的一位老师来到女生宿舍楼下。 “杨老师好。”原来白琳是认识她的。 “这是你的男朋友吗?”老师问白琳。 我不由得愣了,看看白琳的脸,就知道她很尴尬。 “不。”白琳干脆地说。 老师笑笑,走了。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白琳很快将话题转到后天照相的事情上去了。 “到时你在教学楼下等我们吧。”她说。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白琳至少能容忍别人对我们之间关系的猜测。但是,我真 的希望在我们毕业之前,不要有人说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对于我和白琳来 说,都是非常尴尬的事情。 回到宿舍,满地的啤酒瓶和教材,一片狼藉,同学们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等着 过几天的毕业典礼,再也没有人拿我和“日本妹”之间的话题来开玩笑。 还有四天就是毕业典礼,也就是说,四天后我们就不再是大学生了。据说在那 么多职业中,银行职员是最势利的,因为他们整天和大叠大叠的钞票打交道,除了 钱之外什么都见不到,所以银行的女职员多数都选择下嫁有大堆钞票的人,至于男 职员……我想,在我成为一个满身铜臭的银行职员之前,真的要好好地品尝一下大 学校园里纯真的友谊与爱情——那种在我心目中没有金钱因素的感情。 和白琳认识一年了,还有几天我们就不能再见面。虽然我很喜欢她,也知道她 喜欢和我在一起聊天,但是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互相倾慕的话语。我们在 一起时,话题不外是停留在日本文化、考研与各种琐碎的小事情上,我们连手也没 有拉过;我也不能随时去找她,只有当她有事找我时我们才能见面,到了周末晚上 她也不会陪我去街上,我还得一个人惶惶然地过。而大学校园里那些恋人呢,他们 可以手挽手地在一起无所不谈,可以经常在校园的草坪边窃窃私语,可以相约去打 网球、游泳。到了周末晚上,那些看书看累了的男生可以大摇大摆地到女生宿舍去 找他的女朋友,一起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可以当众接吻、拥抱,甚至在校外 租房同居……和他们比起来,我和白琳之间简直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 如果我和白琳还在读中学,我们之间能这样的话,老师和同学一定会说我们是 一对。但现在是大学四年级了,这只能算是一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交往。其实我 和白琳认识那么长时间,连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天去电脑城买光碟时,在一张日本动画VCD的包装纸上看到一段故事,说是在 日本的中学里有一个传说,男孩子只要在毕业前的那天在一棵大树下向自己心爱的 女孩子表白心迹,他就一定能得到幸福。 那我是不是要在毕业前和白琳说点什么,也听一听她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呢?还 有四天……过了这几天,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觉得很热,从床上站起来,有一种遏止不住的想打电话给白琳的冲动。说不定 打通她的手机,听到嘈杂的汽车声和人声,就说明她已经出到了大街上。 不要那么傻了,现在是晚上十点,我对自己说。 明天,我得傻乎乎地自己过一天,后天上午和白琳去照相,然后再自己过一天 就是毕业典礼,之后就…… 真的,和白琳在一起时,时间过得太快了,但是即使她不和我在一起,时间也 是一样的过,转眼间就到了许多恋人们“生离死别”的时刻。但是,我却不知有没 有和白琳“生离死别”的机会,因为这些天她好像很忙,我想一定有许多的男生要 和她见最后一面。 尽管白琳说过我今天不要去找她,我早上还是忍不住到女生宿舍楼下去“散步”。 从自选商场走到阅报栏,又从阅报栏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的团委办公室。短短的 几十米,我磨磨蹭赠地“走”了几分钟。 “阿田!”听到黄远航在后面叫我。 “你来干什么呢?”其实他想来干什么,我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没什么,随便走走,想看看有什么熟人。” 我干脆直接和他讲了:“我想看看白琳在不在。” “我也是想看看韩晶莹在不在,昨天传呼她两次了,一直没有复机。” “那等你拿到工资后可以买个手机送给她嘛。” “唉,现在这个时候,靠一个手机哪能让女孩子心动呢!”黄远航叹气了, “再说我和她也不是很好,她好像对谁都不动心。” “那干吗还来找她呢?” “唉,阿田,你没听人说,女孩子不是等回来的,是要靠自己追回来的!” 我不由得点点头,在骂那些整天往女生宿舍跑的男生无心向学、寡廉鲜耻的同 时,也得佩服他们的勇气。现在到了临毕业不用埋头刻苦学习的时候,我也有了这 种勇气,成为“厚颜无耻”的男生中一员了。 “你决定去哪里工作了吗?” “决定了,我准备去一家日资企业搞软件开发,给一个硕士生当助手,年薪有 五万,两年就能买一辆‘夏利’了。” “是啊,到你三十多岁时‘高丽参’都老了,这两年你应该快快挣点钱,在她 毕业前将她追到。” “而且还要将她包起来!”黄远航的口气狠狠的,像要将高不可攀的韩晶莹折 断一样。 十点了,我没能见到白琳,黄远航也没有见到什么“熟人”。 “走吧,到我准备上班的公司那边看看。”我们离开了女生宿舍。那辆破摩托 车嘟嘟响着,向天河区那些耸人云霄的摩天大楼驶去。 又是一个炎热的早晨,知了在教学区的大树上鸣叫着,吱吱喳喳的声音更让人 觉得夏天是这样地令人烦躁。 昨晚打电话给白琳时,她让我早上九点在教学大楼下等她。现在,我穿上最贵 的那件T恤,带上照相机和三套学士袍在教学楼下等她。 九点正,三个女学生在图书馆边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是白琳,一个是她班上 的小莉,还有一个胖胖的女生……哎,是郑艳华! 好像有一个月没有和郑艳华见过面了,而且这个学期我可以说是睡觉也不会梦 见她,她再也不会引起我或喜或怒的七情六欲,我甚至记不起和这样一个胖女孩子 之间,曾经有过一段尴尬的事情。 如今,白琳把她叫来了,是什么意思呢? 她们来到了我的身边,郑艳华只是例行公事地叫了声:“师兄。”就不说话了。 我们一起向草坪方向走去,我悄悄地掏出笔和纸,飞快地写上“我现在觉得很 尴尬”递给白琳。 “你去尴尬吧!”白琳生气了,大声地说,郑艳华一定能听到。 我的头很痛,不断地猜测白琳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们穿上了学士袍,在旧教学楼前的草坪边站成一排,让我照相。 “真是有点像……”我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 “又说我们像什么?”白琳面带愠色地问。 “像英勇就义的样子。” “你这个乌鸦嘴!”她们笑骂起来,总算将紧张的气氛冲掉了。 往运动场的路上,白琳有意和小莉走在前面,让我和郑艳华落在后面。 “师兄。”忽然有人在后面叫我。 转身一看,原来是郑艳华班上的熊健明。 “班长,有什么事情吗?”郑艳华问他。 “不,我有些事想和师兄讲,你先走吧。” “我能帮你什么吗?” “这样。”他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边,掏出一个信封来。 “有什么好介绍吗?”我好奇地问。 “能不能帮我将这信给她。”他指了指远处的白琳,“千万不要让郑艳华知道。” 我知道是什么了,忙摆手说:“不,不,我不敢,你自己拿去给她吧。” 我快步跟上在前面的郑艳华。 “你找到工作了吧?”我主动和她说话。 “找到了,在珠海一家私人电脑培训公司当教师。” “是师姐叫你来照相的吗?” “是的,她前天晚上到宿舍来找我,说想约我一起照相。” “她还说什么?”我心跳起来了。前天晚上,不就是我到宿舍找白琳的那个晚 上吗? “她说想请师兄一起来,问我介不介意。” “什么?我们可是五天前就约好今天要照相的啊!” 郑艳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看看前面的白琳,还是那样的纤细、亮丽,但是我已经觉得我们之间终于有了 一种无形的障碍。 啊,这美丽而又易破碎的校园之恋2为什么我想在心中留下一点短短的美好回忆 也做不到呢?本来想用一点虚假的、却能欺骗自己的恋爱感觉来充实自己空白的青 春,但在一段感情快要结束时。却有人告诉我说这段感情是假的。 也许白琳是因为同情我,因为我过去追郑艳华时受的委屈太多了,所以主动地 抽点时间陪一陪我,好让我心理能平衡一点;或者,她只是将我当成一个与其他男 生有点不同的朋友,因为只有我才会那样喜欢和人谈论各种虚无飘渺的“文化”。 更主要的,可能是她觉得我书生气十足,想在毕业前好好地欣赏一下我身上那种 “傻得可爱”的书生气。而当她终于发觉我从内心深处爱上她时,就给我泼上点冷 水,让我不要因为头脑发热而做出些什么让她尴尬的事情来。 此刻,我感到了一种不受理解的委屈,尽管白琳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姑娘, 但是她也不能理解和接受一个对爱情并无多大期望的、自卑的小伙子那种对学生时 代得到心爱女孩子的鼓励与支持的渴求,还有在枯燥紧张的学习之余寻找一位寄托 感情的女孩子的想法。她可能是怕我毕业后会纠缠着她吧? “这里照相好吗?”白琳扭转头问我。前面是一些正在上体育课的一年级学生, 他们都穿着短裤、短袖的球衣,当中几个女生的脸红扑扑的,在那里喘着气。而这 三位准备照相的女生,穿着厚重的学士袍,在这炎热的夏天真有点不合时宜。 “好,好。”我急忙打开照相机的镜头盖。 给白琳照了一张,给她们三个人合照了一张。 只剩下一张相底了。 “学校里的景点都去完了,到哪里去照好呢?”白琳四顾着,一边自言自语。 我想和白琳合照一张,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唉,连张合影也没能留下来,如果我能和她一起照一张相的话,将来毕业后, 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之余,能看看和她在一起时的留影多好。 “师妹,和师兄合照一张吧。”白琳忽然对郑艳华说。 “不。”郑艳华硬邦邦地说。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连郑艳华也不肯和我一起照张相,太不给面子了。 气氛又尴尬起来,白琳斜着眼睛不满地看了一下郑艳华。 “这张照片留给我自己用吧。”我说,我准备独自一人照张标准照。 一时想不到在哪里照相好,我只好往教学楼方向走去。三位穿着黑色学士袍的 女生在后面跟着我。 又到了那片开满黄野菊的草坪,我停下来,从身上取下相机交给白琳。 “你先帮忙拿着。”白琳将相机递给小莉。 “林田,你帮我将这学士抱拿下来。”她向我示意。 穿上学士袍,戴上学士帽,觉得很热。 白琳没有拿相机,小莉端着相机,不知给谁好。 “呀,好热,你现在穿着夏天的衣服,我穿得那么厚,如果一起照张相,可能 很有创意。”我大胆地对白琳说。 她一边说不好,一边走到我身边,向小莉示意。 我急忙做了个笑脸。 “站好了,一、二、OK!”咔嚓一声,最后一张相,也是我和白琳的第一张合 影照好了。 郑艳华在一边扭头看着远处打球的学生。 “这胶卷让我拿去冲晒吧。”我对白琳说。 “不了,你已经冲晒了两卷胶卷,太破费了,让我来吧。” 这样我就不能“私藏”和白琳在一起的合影了。 “你先去点几个菜吧,我自己去冲印店。”她示意我们先去招待所吃饭。 “阿田!”刚进招待所的餐厅,就听到黄远航叫我。 原来他和韩晶莹、还有化工系的两个女生在一起,准备点菜吃饭。“高丽参” 这次剪了个“椰子壳”的发型,显得精神十足。 “你们也来吃饭吗?”我凑上去问。 “是啊,黄师兄请呢!”化工系的一个女生说。 “阿田,坐一起吧。”黄远航说。 “不方便吧。”我忙推辞。 “坐一起吧。”包括郑艳华在内的几个女生都说,可能她们觉得人多就不会尴 尬。” 周围确实也没有位子了,这张桌子也刚好坐八个人。 我们落座后,在我和郑艳华之间留了一个空位子。 “再等两分钟吧,师姐还没来。”郑艳华说。 “先来两支汽水吧,很口渴呢。”我说。 “好好。”黄远航扭头叫服务小姐拿两支百事可乐过来。 “不是说要抵制美国货吗?”韩晶莹随便说了句。 “啊,好好。”黄远航蹦起来,大叫,“小姐,不要百事可乐了,要两罐健力 宝。” “喂,阿航,今天这么好心情,请了这么多师妹?”我开玩笑说。 “是啊,黄师兄的面子真大,能请来我们这么多靓女。”化工系那个眉清目秀 的小个子女生说,“平时很多靓仔请我们都请不动呢!” 看来说自己“靓女”的女孩子都是自信心“爆棚”的。 “这是化工系的师妹阿玲。”黄远航介绍说,“这一位是我们班的林田。” 白琳来了,白白的脸上带着点红晕,看到我和郑艳华之间空了一个位置,不满 地看了郑艳华一眼,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下来,将披散了头发盘到右肩上,没有和我 说话。 幸好人很多,热烈的气氛冲淡了我们之间的尴尬。 汤上来了,是甲鱼、沙葛堡的老火汤,很鲜美,同学们低头呷着汤。 我看了一眼侧面的白琳,她一边喝汤,一边在发呆。 可能她感觉到我在看她,就将技在右肩上的头发甩了一下,甩到左面。 “哎呀!”我大叫一声。 一桌人都抬起头来,惊奇地看着我。 旋即,他们都明白了。原来刚才我看到白琳的头发掠过了她面前的汤碗,我担 心会弄脏她的头发,所以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没事,没事的。”白琳被我弄得哭笑不得。看看她的头发,确实没事,大家 都松了一口气。 “长发不方便,所以我前几天将它剪了。”韩晶莹说。 “黄师兄,你以前不是说过喜欢长发的女孩子吗?”小个子女生阿玲调皮地问, “是不是男生都喜欢长发的女生呢?” 黄远航噎了一下,立即大声说:“不,我喜欢酒井法子那样的‘椰子壳’发型!” 开始还认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呢,但片刻的沉默后,同学们都看着韩晶莹,大笑 起来。 韩晶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结了,当她脸色平和下来时,脸上又多了一点鄙薄的 神气。 主菜上来了,是一盘荷叶甲鱼,泛黄的荷叶上,一块块肥厚的甲鱼肉、一片片 深色的甲鱼壳,配着红色的杞子、红枣,冒着甜甜的香气。 哎,黄远航真是大方,他爷爷最近住了院,厂里欠下这位离休干部上万元的医 药费还没报销呢!黄远航还没有正式上班,却花这么多钱来博师妹们一笑。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校呢?”席间,我悄悄地问白琳。 “毕业典礼后第二天吧,表哥会开车来接我的。” “那我到时来送你吧。” “到时再说吧。”她小声地说,可能不想让郑艳华听见。 吃完饭走出招待所门外,黄远航陪化工系的几个女生往犀牛路走了,郑艳华和 另一个女生走在前面,我和白琳落在后面。 “你看。”白琳忽然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刚才晒相时一个男生过来递给我 的,吓了我一跳。” 原来是刚才熊健明让我转交给白琳的那封信。 可能是太疲劳,也可能是刚才受惊了,白琳还在发呆,没有阻止我从里面掏出 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写着: “您好,可能您不认识我,但是上大学以来的这三年,您是我心中唯 一的女孩,希望您能知道我的心意。 我也快要毕业了,希望我们将来还有机会见面。 此致 敬礼! 计算机系学生会副主席 熊健明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将信放回去,将信递给白琳。 “怎么办好呢?” “不如你送一张相给他吧。”我想了一下,对白琳说。 “我才不送呢!我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我不再说什么了,但是我很同情他,因为我们都是从来没有女孩子关心的“和 尚”,可能正是这种内心深处的互相理解与同情,才使我们这些“睡在上铺的兄弟” 之间有着一种几十年都不会消退的友情。 “明天有空吗?” “可能比较忙,我得收拾宿舍里的东西。” “我想在你临走前请你吃饭,行吗?” “刚才不是吃了吗?” “但是……我想请你一个人。” “下次吧。” 下次?哪里还有下次?我们都快毕业了!再说,如果明天和她一起吃饭,那时 我们还都是学生,如果毕业典礼后再去,那时我们又是另一种身份了,恐怕也少了 那种校园之恋的浪漫情趣。 “那么,你表哥是上午还是下午开车来接你呢?” “还没定。” 我心里很不好受,不但不能和她一起吃最后一次饭,而且也可能不能送她了。 白琳回女生宿舍后,我向我们系的专科班宿舍走去,找到了那个正在床上发呆 的熊健明。 “师兄,是不是……”他肯定认为我是因为知道他写了一封信给白琳,所以过 来问罪。 “没什么,只是想在毕业典礼后送些东西给你,你什么时候走呢?” “毕业典礼后两天,是什么好东西呢?” “暂时不告诉你,让你到时有一个意外惊喜,是一个师姐让我转交给你的,毕 业典礼后第二天下午你来宿舍找我吧。” “真的?多谢师兄。”他高兴地坐起来,“到时我一定来!我写我的传呼机号 码给你吧。” 我知道,即使是一张小小的照片也好,也将让这位师弟对白琳感激终生,并燃 亮起他的自信心,在他将来的生活道路上不断鼓舞着他。呵,白琳,也许你的学生 时代太多人关心、太多人宠爱了,你真的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在寂寞与压抑中成长、 把女明星照片贴在床头的“和尚”的想法。希望你千万不要埋怨我侵犯你的肖像权 啊,原谅我这一次做的事吧。 下午睡醒,立即不假思索地往女生宿舍跑去。 “请帮我叫一叫903的白琳。”我对传达室里闭目养神的阿姨说。 阿姨对着传呼器叫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反应。 “可能出去了。”阿姨一边揉眼睛一边说,“这几天很多人来找她呢。” “呵。”我有点不快地回答说,“再等一会儿吧。” “小伙子,你不是喜欢她吧。这几天经常见你来找她。”阿姨笑着问我。哎, 两个月前来找白琳时这位阿姨还不认识我们,认为我和白琳是一对呢,现在她认得 我们了。可能因为我跑女生宿舍跑得太勤而让阿姨认识我,而我们的举动也让她知 道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我违心地说。 “你是她老乡吗?” “不是。” “呵,听说她要回深圳去了,你是不是想跟她去深圳吧?” “不是。” 阿姨没再问,等得不耐烦的我拿起电话拨通了白琳的手机。 “嘀——嘀——嘀”的声音,线路接通了,但是她却不听这个电话,任它响了 十多下。 我正在奇怪时,白琳突然在我身后出现了。 “哎,果然又是你啊!”她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我正在团委办公室里呢。” 一个陌生的男生跟进来,可能刚才他和白琳在团委办公室里说话。 “我们班的同学。”她对我说,又对那个男生说,“计算机系的同学。” 因为那个男生在旁边,本来想和白琳讲的话又收回了嘴边。 “有什么事吗?” “呵,不,我想看看那些照片拿回来没有。” “还没有,你先回去吧。”她和我说完,扭过头来和那个男生说话。 我站在那里不知该不该走,他们两人则继续谈论着一些班上的事情。 最后我还是走了,灰溜溜地回到宿舍去。如果让我们班的同学看到刚才的情景, 是多么丢面子的事! 晚上八点半要开班会,同学们都往教学区走了,而我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 往女生宿舍跑去。 “又来找白琳吗?”刚到传达室,阿姨就问我。 “不用叫了,我自己来吧。”我用传达室的电话拨通了白琳的手机。 “又是你啊!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在你们楼下,能够下来一下吗?” “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讲吧。” “电话里讲不方便。” 过了几秒钟,她说:“我现在下来吧。” 我惴惴不安地在传达室等着她,听她刚才的口气,一会下来了一定会说些我不 想听到的东西。 可能她会说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就像那些和一个同学谈了几年恋爱,毕业 时突然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四十多岁老板的女大学生一样。 可能她会叫我不要再烦她了,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什么关系。 她下来了,穿的是一套白色的球衣,脚下是一对网球鞋,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 “你现在要去打球吗?”我小心地问她。 “呵,是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不,我是看看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想……” “真的没空。”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害怕了。 “……” “有没有看看师妹呢?”她突然问我。 “没有。” 她往教学区走去,在教学区的机房大楼旁边有一个网球场。 我忙跟上去,我真是不甘心,我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能将白琳骗去打网球, “我们班要开班会,正好顺路。” 才走到图书馆门口呢,传呼机就嘀嘀地响起来,是马克列的手机号码,白琳从 塑料袋里掏出手机来给我复机。 “阿田吗?快点来开班会,班导师来了,同学们也快到齐了。有些重要表格要 填呢!”黄菊香说。 但是我们还没有走到网球场,我只好冒着迟到的风险了。 “我想以后我们没有机会见面了,所以想在毕业前再请一请你吃饭。” “但是我想我们不会没机会见面吧,广东地方那么小,广州离深圳才两三个小 时车程。”白琳不解地说,“过两年如果有空,可以来看看我嘛。” “但是,我想……”我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因为我认为她肯定会在毕业后很快 就嫁人,到时我就不好意思去找她了。 “什么呢,说吧,我们是好朋友嘛。”她笑着说。 “我想……到时你可能已经做了母亲了。” 她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我也不好意思地扭头过去。 网球场到了,灯光照射下的球场,小莉拿着两个网球拍在等白琳。 原来如此! “你刚才说的话怎么那么难听,我觉得女的在26岁前应该以事业为重,不应该 那么快结婚生孩子;而且我觉得你们男的在三十岁前不应该考虑什么成家问题,你 们到了三十岁时也还可以找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的。”白琳生气地对我说。 “啊,是的,是的。”我一迭声地回答着,她这话意思不知是不是说我们之间 不可能。 “还有,最近宿舍里有些人经常说些很难听的话,我想你经过师妹这件事后, 应该注意一点了,不要让人说什么闲话。”她严肃地说,平时那个笑容可掬的白琳 不知哪里去了。 “……”我像当头挨了一棒,不知说什么好。 “你快去开你的班会吧,迟到了。” “是,明天见吧。” 我一口气跑上教学楼,只有这种剧烈的运动才能驱走心中的不快。 是不是我从现在起就不能再和白琳做朋友了?是否过两天我就得再次感受一下 人去楼空的惆怅? “砰!”我推开了教室的门,里面坐满了人,班导师正在讲台上讲话。 满教室的人都惊奇地看着我。 “林田,快坐下来。”坐在一边的王军华说。 我大口喘着气,不知老师在上面讲什么。 回到宿舍头很痛,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哎,我心中温柔美丽的白琳呀,你就不能在毕业前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吗?在 这里读了四年书了,我对学校里一切都有了深深的感情,“爱屋及乌”,我也喜欢 那些漂亮可爱的女同学,希望有一个像你那样的女生永远成为我学生时代的最美好 回忆。在你成为我心中一个完美的偶像的时候,你又亲自把这个偶像打碎了!我想, 破碎了的还有我那一段本来应该永远值得回味的回忆。 人言可畏啊,我想一定是有些女生在宿舍里传说白琳又有了一个新男朋友,为 了“辟谣”,白琳就得避开我。如果是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值得埋怨的,要怨,只 能怨我自己,为了那一种虚荣而没有顾及到其他人的看法和白琳的感受。 或者是她真的不想我在毕业后去打扰她,所以提前告诉我,我们之间只是一般 的同学关系罢了。但是,为什么要在毕业前说呢,给我留下一段完整的、值得我永 远回味的校园恋爱故事不好吗?有人说男人是现实的,女人是浪漫的,现在看来根 本不是那么回事,女人比男人要现实、要市侩、要势利得多! 尽管昨晚两三点才睡着,早上还是很早就醒了。 想起床,看看床头的小闹钟,才五点。 同学们都没醒,呼呼的鼾声从马克列床上传来。 肚子很饿,可能是因为睡得不好,醒着时消耗的能量多,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消 化掉了。 他们睡得那么好,可能因为他们现在心里没有我那么多的杂念和求之不得的痛 苦。“悟寐思服”,那种因为异性而失眠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白琳现在是不是也在甜蜜的梦乡中呢。如果她醒了,会想到什么呢?会不会想 到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伙子,想到我正在伤心得无法入睡。 是不是还要再大胆一些,和她说出我的心里话,换言之,就是希望她能好好地 陪上我一两天,使我离开这所寄托了年轻时美好情怀的大学时,能够不留下一丝毫 的遗憾呢?而她,在我心中也将永远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大学生形象。 为了真正地让她理解我的心情,我就不能再骗她了,我应该说我过几天也要离 开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