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身上的大将风度
周坤为了方便“救”赵铁等人,就地租了处小单元楼房。在她的这个“纠纠”
临时“新家”里,他们五人洗过澡,梳理完毕,心情一下子爽快了许多。吃完周坤
做的饭菜,几个人坐在那里谈“心得”。费武似乎“惊吓期”还没有过去,不停地
揉搓着他那两只手腕。于一心见他那副模样,心中好笑:“费总,还在想里面的事
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大家现在不是都挺好吗!小周是救咱们的第一功臣,您还
是想想怎么谢人家吧!”费武勉强笑了一下:“噢,对,对!”
大家都想听他打算怎么谢法,可是除了“对”就没下文了,后面的话他又不讲
了。周坤用一种局外人的口气说道:“这次是吴玉帮了你们的大忙,是她托人找到
罗马尼亚警察总局的一个大头目。‘纠纠’警察局长正好是这个人的老部下,其实
他就接了‘上司’的一个电话,事情便迎刃而解了。据那个法官说,依照他们国家
的法律,个人外汇携带量超出一万美元后,每多三千列伊的外汇,就要加刑一年!”
李振听周坤这么讲,又拿费武说事:“我说费总怎么不愿意多拿钱呢!在军营
的那个大屋子里,哭着喊着非要把那一万给于子……”“净瞎说,谁哭、谁喊了?
再说当时我并不知道多带钱要被判刑呀!”
李振接着说:“咱们这几名‘战士’在‘敌人’的白色恐怖、黑色枪口下,各
有各的特点。于一心同志不屈不挠、据理力争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优……,
哎!于子你还没入党呢吧?得,那我就不往下说了。赵铁小将在大是大非面前视而
不见、熟视无睹、眼不见心不烦!”
王伟达看了一眼周坤:“他也得看得见呀!不过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当着周坤
大救命恩人的面,你敢说赵铁的不是?”
李振忙转话题:“我错了。提起咱们‘敬爱’的费总,不妨得多奉承几句:‘
党和人民的儿子’费武领导面对手持‘棒棒糖’的‘敌人’,那才是顶天没沾地、
临危特别惧,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有艰险越后退,响噗噗的男子汉大豆腐!”
费武具备做官的某种素质,比较能吃话。当李振拿他开心时,脸从不“改色”
:“荒诞无稽,其实我还是挺沉着的!不过说真的,别说是灌辣椒水,就是一天不
给饭吃,我就得招!胖人一顿吃不饱,心里还发慌呢。”李振忙问:“我倒想知道
您先供出谁?”“我先‘出卖’你,谁让你总跟我过不去!”
李振假装语重心长:“不是跟您过不去,在那里面看着您那副可怜的模样,凡
是有一点同情心的革命战友,都会为您的不幸感到无比揪心。从今往后我就更加地
仇恨国民党反动派了,怎么能给我们这么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吓成那个样子!”
周坤听李振这么说都想笑。心想:你还没见到更可怜的样子呢,如果再把那天
见费武的表现告诉李振,他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呢。
王伟达尽管平时内心反感费武,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领导,在公共场合还是得
维护他的脸面。“不过他们这里的法律条文儿,也应随着列伊的贬值做适当调整!”
甭管怎么说,这次是靠李振的学生吴玉帮了大忙,几个人才得以“获救”。李
振的话不说完心中不快,他仍往费武那引:“可不是!三千列伊才合一个半美元就
要被加刑一年。咱们几个人中间费总身上的钱最少,不到一万二千。细算起来也得
被判八百八十多年刑呢!您身体再硬朗,仍难有出头之日呀!”
王伟达知道李振就是过过嘴瘾,并没有什么恶意:“其实也没法儿改,货币一
年贬一半,宪法就得十二个月订一次?”李振故意说:“‘国家根本大法’里直接
写美元不就行了吗!”于一心笑道:“没听说过!其实那有这事呀!一定是法官吓
唬咱们,无非是想多敲诈点钱。要不是吴玉出面,这些货款还真‘危’啦!”
一句话提醒了周坤:“我还忘了一件事。你们得给吴玉 2500 美元。因为她和
人家说好了,事成之后,送那个警察总局的头头……”费武脱口而出:“这么多?”
李振听费武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多?这次没把‘银两’全给扣了就算万幸!
这里中国人手里的钱一旦落入警察之手,有几个能回来?再说,您那八百多年的徒
刑不是也免了吗!这是出来了,您口又正了!根据您在里面‘大义凛然’的上佳表
现,谁都会相信,当时如果得知货款一分不要全部献给‘敌人’就能保全性命,您
肯定会毫不犹豫、大大方方、跪地拱手听命、恭敬献出!”
周坤听费总说钱多,也有点不大高兴。于一心察觉到了她对费武的不满:“要
不然,咱们按每个人被扣美元的比例来摊这笔钱?”
费武这人虽然说话不招人待见,可是他也有可“爱”的一面,喜欢装大个儿,
如果赶上“好天”,愿意拿国家的钱收买人心:“算了,我们单位来出这笔钱吧!
公司再不行也比你们个人强。小周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想给国家省几个吗!”
王伟达心想:翻手覆手话都让你说了!他也觉得费武刚才有点过分。吴玉别管
以前怎样,在这件事上真是出了大力。换了旁人别说是两千五,就是事先说好,拿
出五万美元再给办这件事,否则免谈。你又能怎么样,不是也得给吗!再看费武您
在里面那两下子,虽说没达到李振“艺术加工”的程度,但人家绝非无中生有,用
屁滚尿流来形容还是恰如其分。吴玉要是贪心,要五万,花二千五铲事,余下的四
万多装进自己的腰包,也应算‘正当防卫’。王伟达碍于费武的面子,不便表态出
这笔钱。最后听费武说单位掏 2500 美元,才放了心。本来吗,所“没收”的十万
美元里有九万多是海丰公司的钱,咱不出谁出!这不是在“军营”里往于一心手里
塞钱的时候了!他对费武说:“其实吴玉和小周咱们公司也应适当酬谢,要不然还
不定会怎么样呢!”
周坤听王伟达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许多人都是这样,就是一句话的事,
只要说到了,心里就平衡了,吃再多的苦、受再大的累也就算过去了。周坤刚才还
有点忌恨费武,仅听王伟达说了这么一句感谢之辞,好像就满足了。她忙摆手:
“我就不必了,正好借此事下决心跳出‘中国城’。我和赵铁先在这个地方住下,
将来我们跑外地卖货时,能到你们那儿拉点便宜货就行了!”“拉我们的货肯定是
没问题,这事不用请示费总,我都能做主,今天的事该谢也得谢!”
费武来劲了,接过话:“小周、吴玉都要适当的奖励,事就这么定了。给罗马
尼亚人钱我心疼,给你们多少我都高兴!”
李振的嘴还没到闲的时候:“你瞧咱们领导就是有水平,爱憎分明。说给你,
你就拿着。说不定哪天咱们费总睡醒了,又反悔了!”
王伟达明白,费武虽然一贯的“工作作风”是说大话使小钱,轻诺寡信,但是
偶尔也有“拔毛”的时候。他连忙加上一句:“不会,我们费总的为人我最了解,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费武双手回到了他在会上讲话时常放的那个“位置”上:“对嘛,言必信,行
必果。”
李振脸冲着周坤说道:“如果费总给你‘奖金’,就痛痛快快地接着,没什么
不好意思的,这是你理当得到的。当然也别报太大的希望,不会给你多少,‘仨瓜
俩枣’顶天了。小周你今天算是走运,碰上费总高兴说要奖励你,你哪知道我们费
总常常是不怎么高兴。那要是让你赶上了,你这一片‘玉心’不就在‘冰壶’了吗?”
于一心觉得李振有时说话太损,过于尖酸刻薄,要是看不上谁,往死里挖苦。
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对待朋友应宽大为怀,相互之间取长补短。谁身上都有弱点,
不能揪住人家的短处没完没了。像刚才李振说费武的话尽是刺,未免有点过分,不
说他两句,心中不快: “话出自你的口,听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表扬人和骂
人用的是同一个‘间架结构’;听你‘歌功颂德’的感觉也和被刨了祖坟似的……”
“要是早三十年!你……”“费总您别往下说了,我知道您下面的内容。您想
说非把我打成反革命不可,是吧?现在您老应该清楚了,什么原因使中国逐步走向
强大?那就是如今的环境能使我们这些敢想敢说的人,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
事;不用再被那些既没头脑、又没能力、只知道学报纸上《社论》的领导摆弄了!”
于一心不屑一顾:“算了吧!现在没有人管你了,我看你也没干出个什么名堂!
都是嘴上的功夫!”“我个人微不足道,只要大多数的中国人能在这种气氛下工作,
那就是我们民族的幸事!设想一下,再过数年,像费总这样搞经济没两下、‘修理
’人十来下的领导都告老还乡了,中国的发展速度就会更快喽!”
“我得揍你的屁股!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搞经济?”“您别急,我真不是和您过
不去。像您这样年龄段的‘革命干部’受毒害太深,的确不是您的过,是时代的错!”
费武自己不这么看:“你怎么就认准我的思想跟不上呢?”
于一心看问题比较客观,不像李振那么偏激:“其实我们都跟不上。给你们举
个例子,我有个表哥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届大学毕业生,81年他们同宿舍的几个同
学就开始讨论‘下海’。毕业后几个人每年都要聚一次,讨论‘下海问题’。研讨
了十几年,到了今天‘讨论会’还没开完呢!那些早年下海经商的人,这些年赚钱、
赔钱,赔钱、赚钱,都‘走’了几个来回,而他们如今还蹲在岸上晒‘太阳浴’呢!
说点什么都顺嘴,干点什么就艰难。我倒是下‘水’几年了,现在不是仍然家徒四
壁吗!咱和那些早年辞职闯荡江湖、现已是‘久经沙场’的人‘打仗’能占得着便
宜吗?”
李振接过话:“说起下海,我应该算是最早扔掉‘铁饭碗’、出来单干的那拨
人了,也算是老前辈了,遗憾的是至今仍没有发展壮大起来!”于一心“画龙点睛”
:“忙别的了!”王伟达帮腔:“没法子,混不下去了,跑到这儿蒙事来了!”李
振平时爱拿别人的弱点说事,夸大其辞,添枝加叶。没想到今天朋友“合伙”故意
拿话窘他,也让他下不来台。他见苗头不对,马上找补:“你们别跑题!”
难得一次费武不假模假样地说话:“前几年时兴下海,过几年又该‘流行’上
岸了,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比如老师这个行业,二十多年前,那时管老师叫
臭老九,没人爱干;现在好了,想当老师,比登天还难。我那老三非要考师范大…
…”
李振不能听费武说话,只要他一出声,总能抓住点“把柄”:“什么?等等吧,
您这年岁的人,还能有老三?好事真是让您占全了!”王伟达随着大家的笑声,也
禁不住乐了:“你快成我们费总的对立面、死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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