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暗访纪实:中国古玩市场整体违法!(12) 第三章 人物专访:“乱世英雄”起四方 他们虽无权贵背景,却一个个人情练达、手眼通天。他们虽上不了“福布斯 财富排行榜”,却也腰缠万贯,有足够的能量照着古董市场上空来几次“人工降 雨”,弄湿半边天。他们即便算不上时代的骄子,也算得上是时代的私生子。他 们即便算不上财富的宠儿,也算得上是财富的畸形儿……一位收藏大亨的秘史 “在我们这一行啊,英雄不问出处!”第一次见面,张阁老就这样告诉我。我之 所以后来跟他成为朋友,就是喜欢他身上透着一般商人,特别是古董商人所没有 的绿林豪气。张阁老说得没错,古玩行内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好东西不问出 处。”对人的评价也一样,那些古玩市场上的博弈英雄们,几乎都不是出自名门 望族、官宦人家,或是书香门第、商贾世家。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出身草莽,用当 下时髦点儿的话来说,属于“草根一族”。正因为如此,在古董丛林的深水险山 之中藏的龙、卧的虎,那都是拼眼力、拼心智、拼勇气杀出一条血路来的人精人 杰。张阁老就是此界一位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精。他的本名除派出所外谁都不知道, 恐怕早已成为户口本上的呆账了。他之所以落此雅号,是因为他的体型和长相都 酷似电视连续剧《神探狄仁杰》中的男一号扮演者梁冠华,外加他对古董买卖有 着过人的鉴别力和判断力,颇有大肚子“神探”狄阁老的范儿。所以,古玩城许 多买主和卖主都经常找他掌眼、拿主意、做中间人主持公道。特别是北京圈内的 一些藏家,想寻摸点老玩意儿,只要求助于他,他一准按照你的经济实力推荐适 合你的东西,绝不会让你失望。我就是这样认识张阁老的。经朋友介绍求他帮我 找两件越窑瓷器,仅过了半个月,电话就来了。一只高30厘米的五代越窑青釉执 壶、一只明代龙泉八卦炉。两件东西一共不到5000块人民币。 “这么大的五代越窑青釉壶很少见,器型和釉水都很好,可惜做过修补,没 修补起码得要七八万块钱。我知道您主要是喜欢收藏高古瓷,不指着它倒腾,这 样的残件还省了不少钱,一样有收藏品位!”张阁老果然善解人意,真要是完美 无缺的东西,光是这只执壶我花上一年的退休金也买不回来。认识张阁老之初我 只知道他是北京一家古董店的老板。记得我第一次走进他家店面,还以为走错了 地方—里面的陈设哪像古董店,简直是一间奢侈华丽的大书房:门脸100 多平方 米,比一般的古玩店要大出数倍,但是里面却没正经摆几件东西。两个书架,上 面摆了些唐诗宋词和一些历史书籍;一张硕大的老板桌,面上搁着台大屏电脑显 示器;沿窗铺设了一个近20平方米的大水池,池里碧水清波,嬉戏着七八条名贵 品种的景鲤。鱼池旁边的矮台上随意摆着几件乍眼看似陈设物的工艺品,但标签 上却清清楚楚地显示:商周时期的青铜簋、青铜爵,外加一匹黑釉唐三彩马。 几件东西看上去都收拾得很洁净、光亮,远不像普通店家那般,无论东西真 假非要弄到伤筋残骨、灰头土脸的地步,似乎非得那样,才能让别人相信那是真 正的出土文物。那几件古董都有海关加盖的火漆印,明确地显示出它们尊贵的 “归国华侨”身份,而不是以非法手段窃取的“文物私生子”。说句题外话,不 知是什么逻辑作祟,现在市场上的专家们见着这种“红屁股”的东西一般都会认 作真品。不过我听说,这种火漆印也能够造假作弊,有钱能使鬼推磨!退一万步 讲,从海外回流的东西,也有许多是国内的赝品“出口转内销”。讲这话我是有 大量的调查事实作依据的,这放在后面的章节中细说。别小看这几件不一定让人 看得懂的小玩意儿,价格却高得离谱,每件东西的标价都与佳士得、苏富比拍卖 价相差无几。一只青铜簋380 万、一对青铜爵100 多万、一只唐三彩马80多万… …张阁老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店里的东西全都是来路清楚合法的真东西,不是 仿品。 我开始很难相信他的鬼话,但是我又无法解释假若那几件东西是假的,这家 挂着“真景阁”匾额的古董店还有什么可卖?总不至于在古董店里光卖锦鲤和图 书吧?“我就是开个店玩玩,交交朋友喝喝茶,见识见识些好东西!”张阁老这 样告诉我。交往一年多,手眼通天的张阁老,还有他那个只有三四件天价卖品的 “真景阁”,一直是我心里无法破解的谜。直到后来认识了一位新加坡古董经纪 人,我才找到了谜底。“他不光是个做小生意的普通人,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收 藏家!开那家店根本与做古董买卖无关,摆出来的青铜器和唐三彩都是真品,开 出天价,谁会买?”经香港朋友拉线,我在建国门桔子水晶酒店采访了新加坡籍 华人劳先生。 有趣的是见面没聊几句,竟然发现我们是“五七大军”的老战友。所谓“五 七大军”并不是正规部队的番号,而是文化大革命前期,为贯彻毛泽东主席1968 年5 月7 日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由下放干部和青年学生组成的一 个准军事化的官方组织,该组织的主要任务是管理我们这些下放农村“接受贫下 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当时的社会背景,其实就是通过变相遣散数以千万计 的城市学生去农村,以解决由于生产停滞造成的大面积失业问题。我1968年高中 毕业后下放到赣北一个叫范镇的地方,巧的是劳先生说他就下放在距离我们只有 几十里地的另一个公社。哈哈,“天下知青是一家”,不管你离开农村后当多大 的官、发多大的财,我们这些当年的难兄难弟只要相遇,那就真个是“相逢何必 曾相识”、一见如故。“你不知道吧?张阁老其实也是下放知识青年,比我高一 届、比你低两届,都是‘老三届’的。他是河北人,下放到山西……” 三杯下肚,老劳更是滔滔不绝,绝对控制了我们俩之间的话语权。用他的话 来说,他现在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回来一趟,除了生意上的事之外,就想找 个朋友推心置腹说说话。“你知道我和张阁老怎么认识的吗?说起来还真有缘分。 最早是1966年红卫兵“大串联”的时候,全国各地的学生都云集北京看毛主席。 那天半夜,我们就被带队的解放军领到长安街西面的木樨地,等候毛主席接见! 嗯,就是现在的军事博物馆对面,那时候那里只算得上北京郊区,很荒凉,连个 茅房都找不着!部队在马路两边搭起个帐篷,放几只尿桶,当临时厕所!哈哈, 现在想起来都很好玩!“我跟张阁老是在排队上厕所时认识的! 他那天闹肚子,刚钻进厕所,《东方红》乐曲就响了,张阁老拽着裤子跑出 来的时候,毛主席乘坐的小敞篷车已经开远了。他连毛主席的背影都没看见。他 哭得伤心伤肺:‘毛主席呀,我千里迢迢到北京来就为了看您老人家一眼,您怎 么说走就走了呢?’一面哭,还一面用拳头狠狠地打自己的下部……我告诉你啊, 他到现在老婆情人一大堆,可就是没生儿子,肯定是那次把自己打残了!”笑到 出眼泪,我告诉他,那一次看毛主席我也在木樨地,而且还是红卫兵纠察队成员, 也目睹了当时的场景:“那个扯着裤子哭的小矮个原来就是现在的张阁老啊?真 他妈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咱们这些红卫兵老将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整到一块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