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深度报道:“特殊商品”身后的利益集团(11) 他敏锐的嗅觉嗅到了这对夫妻之间的不和谐,闻出了徐志摩可能会在国外 “分心”。于是他坚定地对妹妹说:“你非出去不可。”接着,他在这边,劝说 了徐申如放儿媳出国,以“提醒徐志摩对家庭的责任”,毕竟年青夫妻分开久了 不好;在那边,他频频与徐志摩通信联络,以责任与情感为筹码力劝他接妻子出 国。就这样,徐志摩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信,将张幼仪拉了出来。 那时徐志摩为了追随罗素,已经到了英国伦敦。 张幼仪便这样出国了。一切在她的意料之外,若不是哥哥让她非得出去,若 不是丈夫真的有信来,若不是公婆首肯,她是绝不敢动这样的念头。无论如何, 她出来了。现在,她跟丈夫住在那个叫沙士顿的伦敦郊区。但是,她在过洋的轮 船上想到的新日子真正展开时,全不是她想的样子。很多年以后,张幼仪再次回 到这里,竟再也无法相信,当年的她真的曾经这样安排过自己的生活: 张幼仪在徐家是太太,在这里却变成了佣人。她每天坐着公共汽车去市场, 再拖着食物回家,安排一日三餐,洗衣扫地。繁忙的家务占去了她全部的时间。 她原来想学点英文,可是教课的家庭老师嫌路远,竟然不来了;她原本以为,夫 唱妇随,跟着丈夫一起学点西方的文化,可是,每天干的竟是这些。她什么也没 有学成,知道的东西少到不可思议。她甚至不晓得客厅壁柜里那个奇怪的机器是 吸尘器,所以一年多了,她一直用扫把打扫屋子;她还以为,离了公婆,少了拘 束,丈夫可以对她再亲近一些,但少了拘束的只是丈夫。他在家里来来去去,全 凭兴致,好像她不在似的。 幼仪白天很少看到徐志摩,他总是在学校,直到黄昏时分才会回来。徐志摩 不在家的时候,幼仪一个人呆着,家务忙得她脚不着地;就算徐志摩在家,幼仪 也还是一个人。他对她跟在家乡的时候一样,沉默,冷淡,哪怕是当天的饭菜不 好,徐志摩也不发表任何意见。那样的时刻很奇怪,丈夫在身边,幼仪却那么寂 寞。或许是徐志摩也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妙,于是便找了一位叫郭虞裳的中国留学 生来同住,为的只是避免二人之间,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沉默。也只有那时开始, 幼仪才有了一个个可以陪着她买菜、聊天的人。 幼仪觉得,她的丈夫之所以还能每天回家之饭,或许是因为当时他们的经济 条件有些拮据,亦或许是因为,她烧的饭菜还算符合丈夫的胃口。但徐志摩即便 呆在家里,也并不与幼仪交谈,因此幼仪无法把她的任何想法告诉徐志摩。张幼 仪出身名门,家里有博学多闻的兄弟,她可以与兄弟们无话不谈,但她只要在丈 夫徐志摩面前开口,得到的回应永远是:“你懂什么?”、“你能说什么?”其 实,幼仪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到伦敦不久后,她便很敏锐地觉察了徐志摩行动的 不合理之处。徐志摩每天一大早便出门,即使当天不上学,他也是吃完早饭就出 门。这时候,徐志摩难得地热心,会告诉他的妻子一声,他要去理发店。 每次理发都要去理发店么?丈夫完全可以在家里,让她帮忙理发。更何况, 他们每月都得等着徐申如寄钱来花,因此,更是当省则省。徐志摩的举动令幼仪 不解,但她最终还是猜到了,这与他的女朋友有关。 张幼仪与徐志摩的婚姻一直这样空洞乏味地进行着,徐志摩的心从来未曾停 留在幼仪身上。现在,他的心更是飞了,飞到书本上,飞到文学上,飞到他一直 藏着的,那个女朋友的身上去了。 (四)志摩的遗弃 她的女朋友,名叫林徽音。《诗经? 大雅? 思齐》里唱:“思齐大任,父王 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那个美丽的名字,就从 这里来,很久以后,她才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徽因”,据说是为了与当时一位 有名的男性作家“徽音”区别。 林徽因与徐志摩走得很近,虽然后来她否认了自己对徐志摩的爱情,说那只 是对徐志摩才情的单纯倾慕。但在幼仪看来,她与徐志摩之间的交往,显然已经 是恋人才有的举动;她更是认为,林徽因当年给了徐志摩一个爱的承诺。 不管幼仪对林徽因的猜测是不是事实,但至少徐志摩对林徽因的确动了感情。 他深深地陷入了恋爱,爱上了那个十六岁未经人世的清纯少女。 恋爱中的人总是陷入不可救药的无理性之中?因为他们只看得见自己想看见 的东西。徐志摩也是这样。当他中了名为“林徽因”的毒时,便只看到林徽因对 自己的倾慕,却看不到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第一次面对男性追求时的懵懂与 迷惑,所以他的爱因她的倾慕而更加热烈;他中的毒,令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妻子, 在这场关乎理想的爱情中变成了他的死穴,却看不到林徽因由于早年的家庭阴影, 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家庭裂痕。于是,一个在他心中蛰伏许久的想法,终于 在沐浴了“自由之爱”的阳光后,破土而出。 “做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现在,他要实现这个想法,当然,这是为了 理想。当然,这也为了林徽因。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找一个时机告诉张幼仪。可 偏偏在这个时候,张幼仪怀孕了。 “把孩子打掉。”几乎是立刻,徐志摩在听到幼仪怀孕的后,便做出了这样 的指示。 幼仪看着丈夫一脸的不耐,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脑袋空茫茫的一片。 她想过丈夫在听到她怀孕时可能有的反应,比如他可能会有点高兴,他可能会和 她一样不安,他会送她到其他地方养小孩,他可能会让她回硖石,但她绝没有料 到是这种反应,就如同她当初没有料到丈夫根本不希望她来伦敦一样。她永远不 懂他。她不知道她的丈夫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狠心的决定。她对他一直很忠诚,他 们的生活也没有到养不活孩子的程度,为什么要打胎?打胎可是会死人的。 “我听说,有人打胎……结果死了……”幼仪心里发凉。 徐志摩现在对张幼仪很没有耐心:“还有人因为火车出了事故死掉的,难道 大家就都不坐火车了吗?”他说完,转过脸去不再看幼仪。 我们的确无法想象,怎样冷酷的灵魂才会将坐火车,与杀死母亲腹中孕育的 生命联系在一起;但我们现在完全了解,如今的徐志摩,为了他的“理想”,已 经陷入何等的非理性之中。不过,徐志摩在离婚这件事上,却仍保持着必要的清 醒。现在,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就在得知幼仪怀后不久,徐志摩毫不犹豫地向幼 仪提出了离婚。他给的理由是:“小脚与西服不搭调。” “小脚与西服不搭调”这句话,其实是从幼仪嘴里说出来的。 那天,徐志摩请了当时在爱丁堡大学留学的袁昌英来家里吃晚饭。幼仪以为, 她就是丈夫的女朋友。晚年的幼仪已经记不得这位客人的名字,她“唯一真正记 得的一件事,是她的外表。”那位小姐,短发,擦着暗红色的口红,穿着一套毛 料海军裙装。时髦的外表。可是,挤在她鞋里的,却是一双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