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雨过後,天空一片澄净,在属於春的季节里,花儿遍布,春风徐徐。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洛胭脂蹲在满是泥泞的草地上, 手中不停地捏著小泥娃娃,一边还摇著头哼著小调。「来如春梦……不多时,去 似朝云……无觅处……」 「娘,原来你躲在这儿啊!宝儿到处都找不著……」前方一名约六、七岁的 小女娃,一边闪躲著聚水的泥洼,一边跑向她身畔。 洛胭脂傻气一笑,举起手中捏成半人形的泥娃娃。「宝宝你看。」 「娘,以後你要出来玩,记得也叫宝儿一块儿嘛!」宝儿细致的小脸上淌著 汗珠,喘了一口大气後,在胭脂面前蹲下,喃喃地抱怨著。 她抬起绝美的容颜,不闻宝儿的喃语,捧著手心上的泥娃娃,荡漾出柔情的 笑意。「宝宝,你瞧,这是你唷!好可爱是不是?」 「才不是呢!我才不要当泥娃娃,一捏就碎,那我就不能保护娘了。」宝儿 夺过她手上的泥娃娃丢在草地上。 胭脂失望地看著又化为一滩烂泥的娃娃,最後索性不玩泥了,一骨碌坐倒在 泥地上,让她一身洁白的衣服沾满了烂泥。 「娘生宝儿的气啊?」宝儿也跟著坐下,扯著她的衣摆,小脸上尽是担忧。 她嘻嘻笑出,啥话也没回答宝儿,只是双手环住她摇晃了起来,边哼著刚才 所哼的小调。 宝儿整个人靠在娘的怀里,听著她悦耳的歌声,格格地笑出声来。 忽地,一阵阵杂的脚步声不受欢迎地闯入了她俩的一方小天地。一群住在这 镇上的孩子们成群结队跑进林子里来玩,带头的孩子王一见到这镇上有名的疯婆 子,立刻玩心四起,抓起一把泥来,就往胭脂丢去。 「哈哈哈……疯婆子……是疯婆子……」 四周的小孩一见老大这样做,也壮起胆子来跟著一块儿朝胭脂丢泥巴。 她只能哆嗦著身子藏在宝儿身後嘤嘤啜泣。 「又是你们?不要太过分,这样欺负人。」宝儿胀红了脸大叫,这几个臭男 生总是喜欢欺负娘。「我娘才不是疯婆子!」 「哼!不然你想怎么样啊?臭宝儿!」一个大块头男孩讥笑出声,看他那副 瞧不起的嘴脸,宝儿气得直往前冲,和他扭成一团,在地上打起来。这已经不是 第一次了,由於那男孩总是带人来欺负她娘,所以宝儿几乎是天天与他打架。 孩子们在一旁吆喝著加油,谁也没想帮宝儿,老天!那男孩的块头几乎是宝 儿的两倍大啊! 「不要!不要打宝宝!不要打了……」胭脂跌跌撞撞地过去阻止,尖声叫著, 再加上披散的乱发,衬著惨白娇颜上那道沭目惊心的暗红色伤疤,吓得孩童们皆 落荒而逃,口中嚷著,疯婆子要吃人了…… 「呜……呜……别再打宝宝了……呜……」眼前的情景,使胭脂想起了当年 被周母拖著游街的事,那种被石子砸在身上的疼痛……她害怕得紧抱住宝儿,浑 身颤抖。「宝宝不疼……宝宝不疼……」 「娘……」宝儿强忍住身上传来的疼痛,安抚著娘亲。彩姨说她的娘跟别人 的娘不一样,要她好好孝顺娘、保护娘。 可她终究只是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啊!见娘亲这般,她也只能陪著一同哭泣… … 「老天!你们怎么成了这样?小小姐,你又不听彩姨的话跟人家打架了?」 彩儿拧著秀眉,心疼地瞧著眼前这一大一小的人儿。 若说小姐命苦,那小小姐的命更苦,不但无法像其他小孩那样无忧无虑地过 日子,还得为小姐的事受人嘲讽,也还好小小姐懂事,不在乎外头的人说些什么, 也知道照顾她可怜的娘亲。 「小小姐,唉!」彩儿垂下正欲抚上她脸颊旁伤痕的手,这小小姐的性子也 不晓得是遗传谁来著,一点都不像小姐以前那般柔顺,反倒是个性倔得很,可能 是来自寅少爷的吧!彩儿苦笑地望向小姐,稍早穿出去的一袭白衣,已全然转黑, 纠结的长发披散在沾泥的脸颊旁,再加上近年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也难怪这 里的人都要唤她为疯婆子了。 「小姐,你怎么又玩得一身泥回来,不是说好了要穿白衣裳就不准再玩泥巴 吗?」她扶著胭脂走进破旧不堪的木屋里,心想,小姐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喜欢 穿白衣服玩泥巴,任她好说歹说就是非白衣不穿。 「小姐、小小姐,还好阿三哥恰巧打满了一缸子清水回来,可以供你们沐浴, 不然你们这一身脏兮兮的,今晚可怎么入寝才好……」彩儿右脚一拐一拐地跛进 厨房,来来回回地提了几桶水将搁置在一旁的大木桶添满清水,让小姐脱下脏衣 整个人浸入那水底。 「小小姐,你也一同进去吧!让彩儿为你们擦背。」她替宝儿卸下衣裤,抱 起光溜溜的她浸在胭脂身旁。 「宝宝……呵呵呵……你瞧……好好玩唷!」胭脂拍打著水面,嘻闹著,完 全不复稍早那种激动的模样。 「娘……」宝儿也笑著一起玩水,泼了彩儿满身湿。 「唉!真受不了你们两个。」彩儿摇头地笑出声,细心替她们擦拭身子,洗 去浑身烂泥。 半晌,彩儿将小小姐抱出,用条乾净的大毛巾裹住她瘦小的身子,再扶出小 姐,拿另一条毛巾拭去她身上的水珠,替她套上适才就准备好在一旁的乾净素衣。 胭脂高举著双手,柔顺地任彩儿穿戴衣物,眼神虚虚缈缈,谁也窥探不出她内心 的真实情绪。彩儿替小宝儿穿衣裤时,她已习惯性地坐到木屋里靠窗的柴椅上, 推开窗户,愣愣地望向窗外。 「小姐,先过来这儿让彩儿为你梳头好吗?」 不一会儿,屋内已没有了小宝儿的踪影,胭脂被动地让彩儿扶入只有几坪大, 她居住了将近七年的小房间内。 坐上小木椅,胭脂眨著美目,带著近似迷惑的神情,望著眼前房内唯一的摆 设——那张由阿三拼凑出来的简陋梳妆枱。 彩儿拿起木梳,细心地梳著她柔亮的黑发,一下、两下,直到看著长发完全 没有纠结,一路平滑地披散到……眼光落在小姐腰部那参差不齐的长发尾端,她 的心不禁抽痛起来。小姐自从那次被周母强行剪去头发後,再也不让人替她修发 了。 一回想起那不堪的过往,彩儿就替胭脂感到心疼。当初她们被赶出洛家堡後, 根本无处可去,而洛父也当真命人驱逐她们离开他的领地、她们生长的故乡。在 四处流浪的日子下,洛母偷偷塞给她们的银两没多久就已花得涓滴不剩,只好沿 路行乞。可是这种三餐不继的日子,从小就娇柔惯了的小姐哪捱得下去,况且小 姐又有孕在身,不出几天就病倒了,当时她脚又跛了,要不是恰巧遇见了阿三哥 热心相助,又好心收留无家可归的她们,否则她们哪能活到现在…… 一思及阿三哥,彩儿的俏脸不禁微微泛红,这些年来阿三哥已经向她提过好 几次亲了,但是都被她拒绝了……其实,今年她也二十好几了,早该找个好归宿 了,可是她还要照顾小姐与小小姐啊!她不能就这么嫁给阿三哥。 「宝宝呢?宝宝不见了。」胭脂突然开口,打断了彩儿纷乱的思绪。 「小小姐与阿三哥打猎去了,说是要猎只野鸡晚上回来加菜呢!」彩儿一想 起阿三哥,心就甜蜜蜜的,这七年来也难为他了。 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在听她说话,这些年来总是如此,她紧紧封闭的心似乎 无视於任何人,在大家面前时常表现出一副疯癫的模样,以前所不敢做的事,像 玩泥巴、捉蟋蟀、大哭、大笑、大叫的,她现在一样也没遗漏,全都做足了,就 像是个大孩子般。不过彩儿怎么也不相信小姐真的发疯了,她只不过是活在自己 的世界里罢了,等她想醒时,她自然就会醒来…… 「小姐,小小姐又长新牙了,最近也高了不少,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 小小姐已经七岁了……」彩儿如往常般和胭脂话家常,说著一些日常琐事。「今 天隔壁的王大妈又来提亲了,说要把女儿嫁给阿三哥,不过条件是阿三哥得先将 咱们都赶出去,结果啊!阿三哥很生气地将她赶走呢,说他不会赶我们离开的… …小姐你看,阿三哥人是不是很好啊?与我们非亲非故的,但却无怨无悔地照料 我们好些年……」 三句不离阿三哥,彩儿可当真喜欢他喜欢得紧了。 胭脂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痴痴望著铜镜中反映出来的倒影…… 自从七年前火焰山庄由少庄主寅少仇接管後,日渐壮大,在江湖上也占有一 方势力。 寅老庄主於是乐得清闲,便带著爱妻到处游山玩水,放心地将山庄全然交予 少仇治理,至今有两年未曾回家一趟,不晓得逍遥到哪儿去了。可是近年骆翔却 相当著急地想联络上老庄主,因为少庄主终於决定将在几天後迎娶等了他有七年 之久的曲小姐。 此刻整个山庄内正为庄主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当事人反而是一副事不关己 的模样,仿佛新郎倌不是他。 寅少仇伫立在後花园的亭子里,出神地凝视著远方,他无俦的俊颜上有著冷 峻、淡漠,与当年那个二十来岁的俊逸小子已然不同,也才不过几年的光景,一 个人的改变竟是如此之多…… 曲沅沅身著粉藕衫裙,娉婷可人,娇美的花颜带著轻愁。望著寅少仇无动於 衷的身影,她幽幽叹了口气,一点也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悦。怎么会这样呢?她多 年来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啊!可是,她却有那么一丁点儿踌躇, 不知该不该嫁给他? 这七年来,寅大哥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冷硬、绝情已成了他的保护色,而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胭脂姑娘!奇怪的是,她心中居然没有预期的嫉护,反而是一 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替寅大哥感到悲伤……还记得当初在客栈房里时,寅大哥说 什么「到此为止」的话,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忘记胭脂姑娘,他只是一直在压抑著 ……压抑著思念她的心情。 「你有话就直说吧!沅沅。」一直沉默不语的少仇,背对著曲沅沅,缓缓开 口道,打破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气氛。 「寅大哥,我……再过几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曲沅沅锁眉思考, 究竟该如何向寅大哥表达她目前的复杂心情呢? 「嗯。」他不带兴趣地哼了声。 「所以,我想确定……我想确定你是不是真心想娶我的?寅大哥,你真的考 虑清楚了吗?」 「沅沅,再过几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不是这样的,寅大哥……你……爱我吗?你答应我爹爹的提亲是因为爱我 吗?就算是一点点的爱也好?」 「爱?沅沅,我的心已经贫乏到连一点点的爱也无法付出了……」他锐利的 目光有著一闪而逝的痛楚。 「那就是你不可能爱我了?寅大哥,我——」沅沅痛心地呢喃,明明知道寅 大哥心中有另一个人存在,她怎能毫不在乎地嫁给他? 「好了!沅沅,别再胡思乱想了,现在说这些不是太迟了吗?你乖乖的先回 家休息,就等著嫁入山庄吧!」他截断了她接下来所要说的话,表示得很清楚, 这番谈话结束了。 「只要还没成亲一切都不算太迟……寅大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沅沅 在伤心地离去前,幽然叹道。 寅少仇原本无波的心湖,开始翻腾起来,他表面上无动於衷,其实心底充满 了对曲沅沅的愧疚。「爱」!这种奢侈的情感,他给不起呀! 沅沅这些年来默默地在他身边陪伴著他,为了他拒绝了多少大好亲事,他都 看在眼底,因此除了娶她,少仇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回报她的深情了。但…… 他真的无法付出他的爱,无法给她他的真心,只因——他的心早已遗落在枫叶林 中了。 七年了,脑海里反覆出现的都是胭脂那心碎的眼神,悲凄的面容…… 唉!都已经七年了,再大的怨恨也会被时间冲淡、被思念覆盖了。他开始怀 疑自己,当年真的做错了吗?尤其在後来辗转得知她并没有嫁进周家时,他更迷 茫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派人寻访她的消息,但她就像从世上消失般,没有任 何踪影。但,这并不代表他原谅了她,那种被爱人背叛的心痛他到现在都不曾忘 怀,他只是要找到她,再次好好的问清楚,仔细证实当年的事他到底是不是误会 了她,可是…… 寅少仇猛然握紧拳头狠狠地击向亭柱,一拳、两拳……直到双手满是鲜血。 该死的!他为什么还会为她感到心疼? 木屋前,一名打赤膊的男子正奋力劈著柴,古铜色的胸膛精壮结实,双臂一 起一落地挥洒著汗珠。 陈三算不上俊俏,甚至可说是平凡过了头,但不知是犯了桃花还是怎么著, 附近的女孩家全将他列为头号的相公人选。或许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诚恳踏实, 虽无傲人的家产,但一定是做相公的好对象。 「三叔叔,彩姨还是不答应同你成亲啊?」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蹲在树荫下的宝儿,双手托著脸颊,突然 冒出这句话来,吓得陈三劈柴的手一歪,差点砍到腿上。 「宝、宝儿……你小孩子一个,哪懂得什么叫做成亲。」他胀红了古铜色的 方脸,讷讷道。 「我当然知道了,将一男一女关在同一个房间里过一晚,就是成亲了。」宝 儿贼贼一笑,跑到陈三身旁。「然後十个月後就会有小娃娃出生了。」 陈三猛然愣了下,脸庞更加烧红,虽说他已年近三十,但仍是单纯内向得很。 「谁、谁告诉你这种事的?」 「隔壁那个讨人厌的王姊姊讲的,她还说要当三叔叔的新娘子,然後把我、 娘和彩姨通通赶走。」宝儿做了个极反感的鬼脸。「三叔叔,你不要和她关在同 一间房里好吗?」 「宝儿放心,三叔叔才不会娶她呢!」一听到这儿,陈三就算脾气再好也不 禁要生气,隔壁的王小玉也太过分了,居然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话。 「嗯!三叔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宝儿就帮三叔叔求彩姨同你成亲好了, 若彩姨不肯嫁的话……」宝儿顽皮地掩著嘴笑。「那宝儿就叫娘嫁好了,三叔叔 你当宝儿的爹爹好不好?宝儿都没有爹爹,宝儿好可怜吔!」 「胡扯!宝儿当然有爹爹了,他只是有事不能留在宝儿身边。」他怜惜地捏 了下宝儿挺俏的鼻子。 「是三叔叔胡扯才对!宝儿的坏爹爹明明是不要娘和宝儿了,才把我们丢在 这里不管。」她常常听外头的人这么说,他们说因为娘不正常,所以坏爹爹才抛 弃了她。「我不想和三叔叔说话了,我要进去找彩姨。」 「宝儿……」陈三担心地拉住她。想不到她心中居然有这种想法,认为自己 是个被抛弃的小孩。 「怎么了?在里面就听见你们的吵闹声了。」彩儿从屋内走出,笑道。 「彩姨,三叔叔欺负我……呜唔……」宝儿童稚清脆的语音消失在陈三粗黑 的大手中。 「没事没事,彩儿你不是在做饭吗?呃……出来干么?」他胀红了脸,结结 巴巴道。 「阿三哥,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是来叫你吃饭的。」她羞涩地笑道,牵 过在陈三手下挣扎的小小姐,抽出手绢擦拭著她脸蛋上的灰尘。「真是的!小小 姐,才刚洗过澡又弄成这样……」 「彩姨,人家肚子饿扁了,我们快进去吃饭嘛!」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 情,摇著彩儿的手臂。 「好好好!我们这就进去。」彩儿转头唤著陈三。「阿三哥,走吧!进去用 饭了。」 「嗯!」陈三抹了下汗,随手套上件衣衫,心儿怦怦跳地走在彩儿身旁。 一进屋,就见胭脂依旧倚著窗口失神地看著天空,彩儿走过去将她扶到饭桌 前坐下。 「哇!好香唷!彩姨,宝儿要吃烧鸡腿!」小宝儿兴奋地冲到胭脂身旁坐下。 「好!」等替大家盛完饭後,彩儿挟了只最大的鸡腿到宝儿碗里。「慢点吃, 别噎著了。」 「彩儿你也吃吧!」陈三同样挟了只鸡腿放进她碗里。 「嗯!」彩儿甜蜜蜜地接下,咬了一口後,发现小姐一直频频回头望向窗外。 「小姐你怎么了?」 「我听到了……」胭脂喃喃自语。「少仇的箫声……」 「娘,宝儿也听见了。」宝儿放下碗筷,专注地偏著头聆听。 「箫声?」彩儿猛然一惊,也隐约听见远方传来的细微箫音,脑中霎时闪过 当年那改变了小姐一生的夜晚,也有著同样的箫声。 「怎么了?彩儿……」陈三不知所措地看向惨白了脸的彩儿。 「少仇……是少仇来接我了!」胭脂倏地冲出屋外,口中呢喃著少仇的名字。 「娘!」宝儿大叫一声,也跟著跑出去。 彩儿浑身颤抖地攀著陈三,难道真是寅少爷来了? 「小姐,你等等彩儿。」她猛然回过神来,拉起陈三就往外追去。 不可能的!她曾千方百计地探听寅少爷的消息,却得知了一件她怎么也不敢 说的事——寅少爷与地龙帮大小姐经常出双入对的在一起!看小姐这样痴痴地等 著寅少爷,她怎能再次残酷地将小姐的梦打碎,至少活在美梦中的小姐不再那么 痛不欲生。 冲出家门的胭脂循著断断续续的箫声,来到常和宝儿一块儿玩耍的树林里, 就著微弱的月光,她水盈盈的大眼落在前方背对著她的颀长背影上…… 「少仇!」胭脂哽咽一声,扑上前去,紧紧环抱著眼前的男子。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