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003年(22) 年轻女人穿着件蓝色上衣,梳着长长的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在屋里走 过来走过去,介绍着这屋子的好处,“干净,环境好,格局也好。”“嗯,我住 的房间有空调,夏天你可以和我睡在一间房间里。”“我房间有空调,就多付一 百块吧。房东要一千一百块,你付五百,我付六百,你觉得怎么样?” 这女人的眼神看上去就不是太诚恳,虽然房子不错。漂亮女生一直看着我, 我还是没有吭声,直到女人把我们送下了楼,漂亮女生低声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房租就一千块。她想和你对半分,还要说好听的话。”我说。 漂亮女生一下噎住了,没接上话来,想了半天,又说,“那又怎么样呢?” “看你愿意不愿意。仅此而已。” “嗯。”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和知道了还是不一样的。” “也没什么不一样。反正,知道不知道,都会被偷。”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区别,我就是想显示自己聪明,被偷也很明白。仅此而已。 33 “你的进门卡呢?”走到门口时,士兵突然挡在我们面前,严厉地看着我们, 就像我们是翻墙进大门似的。 漂亮女生惊愕地抬起头,“什么?我进门时你没让我登记啊?” 长着娃娃脸的士兵一脸的严肃,抬起头指了指警卫室,不再理她。我们朝警 卫室看过去,玻璃后面,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士兵,长着一张成年的、阴黑的脸, 正盯着她看。 这张脸简直像下水道。我们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下水道脸垂下了窨井盖般 的眼睛,冷漠地发出废水般生冷的声音,说,“证件。” 我在包里翻了半天。晕厥。竟然没有带身份证,也没带工作证。漂亮女生也 没带。唉。我们这样的良民,又不是有卡可刷的有钱人,当然没有随身带证件的 习惯。 漂亮女生慢吞吞地说,“找不到。没带。”语调很绝望。 “你是继续找,还是在禁闭室住一晚上?”士兵毫不动容。 漂亮女生咬咬牙,又开始翻包。 一张司法学校的出入证,就躺在纸片中,写得很清楚,她是司法学校的员工。 她递给了下水道脸,下水道脸扫了一眼,没有接过去,“家在哪儿?哪儿人?” 漂亮女生愣了愣,解释说,“我户口在单位,不在老家。” “家。”下水道脸坚硬地重复了一句,仿佛她的话在空气中蒸发了,没落到 他耳朵里。 “我户口不在家。”她有些迟疑,软弱地说,“我户口在单位。” “家。”士兵又说了一遍。 我突然光火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坚决地要求不实际的回答?我暴怒而又 冷淡地说,“进门时不是我们不登记,而是你们没有要求我们登记。现在你的态 度,让我觉得你在用自己的错误惩罚别人。” 士兵说,“家。”眉头稍稍动了动,但没有抬起头来。 我们被这个“家”噎死掉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是想上门相亲,还是要我们确切的联系方式,以证明我们不是犯罪分 子? 士兵等得不耐烦了,抬起头来,注视着漂亮女生的鼻子,面孔缩成一朵菊花, 爬满了愤怒,“你是想到禁闭室休息一下,还是把家庭地址写下来?” “写下来?”漂亮女生显然受宠若惊了,原来只要写下来,不用提出证明。 她大概已经打算打电话找单位求救了,顶多在所谓的禁闭室,或者警卫室呆一会 儿,要求单位派人来解救她。 可是,拨开乌云见日出,这个极权主义分子现在只想让她写个地址滚蛋。 当然,她会老老实实地写下来。忍受别人的不尊重,不过是为了自重而已。 有了权力,人就变态;没有权力,人连人都算不上。真可怜。折腾来去,就 为了这点上好的感觉。填完了表,看看表,往门外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血拼命 地往脸上涌,很热。 34 施刚的四个姐姐加一个爸爸,总共给他汇来了两万块钱,他把存折里的钱综 合整理了一番,觉得自己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在市里买一套二手小套型房子, 大概一九九五年后盖的;另一个就是到郊区买一套大户型,但得有班车,交通方 便。除非有人送他一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