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出皇城,张偃赶紧交代。“好儿,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你得尽快 学起来,知道吗?” 东关好松开系在喉间的缨络。“可是那贼子实在很过分!” 突然,朔夜和耶律辽走向他们。“张大人、东关大人。” 东关好一见朔夜就奠名冒火,“不知两位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张偃拉拉东关好的衣服,一张老脸吓得发青。 耶律辽可不想再看到一名官僚昏倒在自己跟前。“对了,张大人,有点事情 想请教您……”他借机将张偃带到一旁,使个眼色要朔夜长话短说。 “在下有件事情想请教东关节太人。”朔夜如磨人般慢慢地开口,“前些日 子,我在东关府附近碰到一名少女,少女和东关大人有几分神似,莫非是东关大 人的亲属?” 呼!还好他没发现。东关好松了口气地说:“是啊!她是我的妹妹。大人见 过舍妹?” 微风轻拂,撩起东关好松垮的缨络,朔夜眼尖地看见她光滑的颈上并没有突 出的喉结,让他更加确信她就是不时跃上心头的佳人。 “在下与令妹曾有一面之缘……”朔夜含笑地看着东关好心虚的眸子,“令 妹绝佳的好身手,让在下没齿难忘。” 一股火气涌上东关好心头。这家伙分明是在嘲笑她当时的狼狈嘛!她咬牙切 齿地说:“能让储君印象深刻,真是舍妹的荣幸。” 她现在知道当官先得学会口是心非,而且要说得理直气壮,否则不但憋了一 肚子火,小命也没了半条。 但她还没练到成精的地步,所以还是先闪为妙。 朔夜一把拉住东美好纤瘦的臂膀,阻止她拉开与自己的距离,笑意盈然地看 着距离不到几公分的娇颜。“你怕我?” 看着那张过分好看又过分放大的脸,东关好忍不住大叫出声。 张偃一听到东关好大喊,也不顾对耶律辽失礼,连忙赶到东美好身旁。 “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朔夜比东关好先开口。 张偃仍不能放心,“好儿?” 东关好却不想多说,“没事,我们走吧!” 张偃看东关好步伐僵硬,却走得飞快,也没和朔夜两人道别,连忙又是道歉 又是鞠躬的,才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望着那一老一少的身影,耶律辽喷了两声。“我和那霸烈都以为你命中无桃 花呢!” 听出弦外之音,朔夜扬起一个好看的笑。他不过是守缺勿滥罢了。“我是没 有桃花,但我知道怎幺栽种桃花。” “这棵桃花树,想必已经落地生根了吧?”耶律辽乐得等朔夜承认,回去好 跟那霸烈耻笑他一顿。 朔夜的视线定在随风轻扬的黄土道路上。“是的,而且我会让它短期之内立 刻成长。” 他未免也想得太美了吧?“我看现在连发芽都有点困难。” 朔夜眼神坚定地看着挚友。“只要你和烈弟不乱插手,就会容易许多。” 耶律辽不赞成地撇嘴讽笑两声,不再多嘴。 由于朔夜受到不知名敌人的狙击,原本气氛和乐的皇上六十岁寿宴,顿时变 成一场心惊的劫刺。 虽然朔夜和耶律辽知道那是酃霸岚派来的系手,但面对所有人美心的询问时, 他们依然推说不知情。 “早知道这样做能让那霸岚乖上一阵子,我看你就多让他的烂刺客得逞几次, 好让我们清闲一点。”嘴巴上虽然这么说,耶律辽还是很仔细地检查朔夜的伤口。 那霸烈坐在雕刻繁复的红森椅子上,啜起大臣来慰同时带来的上好人参。 “探子回报,昨天深夜有名黑衣人从那霸岚的府第离去、与探子迟了几招后,便 骑上快马,朝西方离去。” 然后,又刻意提醒朔夜,“赤勒国在咱们的西方。” 朔夜摇头,不希望那霸烈太早不定论。“吩咐下去,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 息前,除非为求自保,否则不可擅自和对方起冲突。” 那霸烈重拍桌子,搁置一旁的碗盖被震出清脆的声响。“都这么明显你怎么 还不肯相信我说的话?耶律提到这次杀手跟以往没什么两样,为什么前几次你都 可以躲遇,这次却弄出这么大的伤口,甚至惊动母亲?” “你不想看到母亲?”朔夜知道那霸烈对母亲有着深深的依恋,但碍手自己 “已死”,无法正大光踢地去探看母亲。 那霸烈的口气软了下来,“但你电不需用这种方式劳驾母亲来东翱殿。 母亲的年纪已大,你还让她老人家伤心落泪,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忘 了跟我说?“ “没有。”朔夜担心若那霸烈知道自己的存心,岂不真把他打成重伤? 他摸了下肩伤,感觉伤口已经开始结痴,但他想见的人却还没出现。他开始 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方式了? “还没有来吗?”耶津辽也凄过来。故作无奈地摇头叹气。“看来你进招苦 肉计没有发挥任何功用呢!” 朔夜不悦地蹬了耶律辽一跟,而那霸烈一点就通,立刻怒气横生地大吼: “体为了见一个人,所以让自己受伤?” 那霸烈还没开骂,恰巧有下人来报。“东关余大人求见。” 朔夜两只眼睛都亮了,开心得像是等着领赏的孩子。“快快请进。” 那霸烈满脸疑惑,“你不会真有什么嗜好靶?” 耶律辽拉过那霸烈走进暗室,决定好心透露一点消息给他。 其实,东关好早知道朔夜受伤的事。于公,探望他是再合理也不过;于私, 她却觉得是浪费时间和体力,更何况她巴不得这家伙快点死算了,免得看到他就 一肚子火…… 好啦!她承认自己的确有点担心他的病情,但真的只有“一点点”。怪的是, 听到他重伤的消息,她的心像被螯痛似地揪了一下。不过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因 为先前他帮过父亲,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下官东关余,见过那霸大人。” 东关好公式化的口气,让朔夜的好心情有些受挫。 她当然不明白他瞬间的失望从何而来,只想赶快象征性地慰问后,再也不要 踏进她视为万恶的渊薮。“这是家父的一点心意。大人请笑纳。” “谢谢东关大人的一片心意,朔夜谨记在心。”朔夜让下人接过礼物,故意 在东关好面前虚弱地咳了两声。 怪了!之前听张伯伯说他的伤势好了许多,怎么她觉得他好像病得还挺严重 的? 见到佳人狐疑的表情,朔夜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 她赶紧靠近他,不放心地问:“您没事吧?” “没、没事。”他怎么能说自已是因为想笑又不敢笑,不小心呛到了? 他贪恋地看着靠近的东关好,灵气的眼上有着叉黑又长的睫毛,秀气挺直的 鼻子不是张饱满嫣红的小嘴儿;乌黑的秀发柔顺地束在礼冠下,纤瘦的身子散发 出清新好闻的香气,让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大人?”见朔夜没再开口,东关好将手覆上他的额,怪异地喃哺自语: “怪了,又没有发烧,怎么会呆呆地看着我,又一句话也不说呢?” 虽然知道她的动作纯粹出自天性,并不是因为他而特别,但是那温热的小手 依然令他怦然心动。 见她缩手,他赶紧抓住,她的小脸立刻涨红。 不等她说话,他面露痛苦、装腔作势地呻吟起来。“我头好痛。”惺惺作态 的样子让暗门后的两人忍不住抖了几下身体。 没发现他微脒着眼偷瞄自己,她担忧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找大夫来?”呃 ……好温柔的声音,这真是她的声音吗? 她不断告诉自己,他是死是活都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怕他就这么挂 了,万一别人以为她假探病之由,行刺杀之实,她可真是跳进黄河电洗不清。 “没关系,你别乱动就好。”趁着她还搞不清楚情况,他紧握着她的柔荑, 享受她给予的温暖及安慰。 看他一脸如颐,她老觉得哪里怪怪的,更诡异的是心中竟涌起一股奠名的暖 意。那种像闭气后突然得到空气般的轻松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有昵! 她目光一扫,看见他依然裹着布条的左肩,这才想到是哪里怪了。 她倏然拔回自己的手,大声质问:“你不是肩膀受伤吗?跟头痛有什么关系?” 他睁开眼,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她粉嫩的脸颊。“你不知道伤口若处理不好, 仍会有性命之危吗?” 她皱起眉,“可是御医们都说你肩伤的毒已经全部清除,只需几日调养就会 康复。” 见她傻得可爱,他情不自禁地偷啄一下她的唇。“心病还需心药医哪!” 东关好捂住自己的嘴。惊骇地瞪大眼,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慌乱的模样令他失笑,“我早知道你是女儿身,也知道那日和我在湖畔巧 遇的人就是你,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东关好愤怒地连口气都喘不上来,“就算你知道我是女儿身又怎样?你以为 你在做什么?这是侵犯!这是轻薄!你知不知道”礼“字怎么写?” 没料到佳人反应会这么激烈,朔夜连忙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去他的皇子!去他的储君!东关好觉得自己实在受够 了,鼻头一酸,声音忍不住哽咽。 “既然知道我假扮男人上朝,为什么要在朝中刁难我?就因为你是皇子吗? 我以为你跟你父亲多少有些不同。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你们根本没有不同!我真 是受够了你们……” 心疼她如此楚楚可怜,不让她把话说完,朔夜便一把拉过她,薄热的唇覆盖 上她的小嘴,企图借此倾诉他对她早已深深埋下的感情。 她不懂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更无法理解失望和难过从何而来,她用力咬 他的唇,血腥的味道让她有种报复的快感。 朔夜不懂地对上她愤恨的眸子,紧箍娇躯的双手也逐渐无力地放松。 如鹰的眼眸中倒映着她怨恨的影子,他诚挚地说:“我喜欢你。” 东关好心冷地退后几步,不愿去理清清泪为谁而落。“别人都说你是百年难 得一见的奇才,郝霸国有你,是那霸国的福气。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徒有虚名 的恶徒而已!” 望着那抹踉跄离去的身影,朔夜的理智在东关好的泪眼中恢复,对刚才太过 鲁莽的行为感到懊恼。 躲在暗室的耶律辽和那霸烈走了出来,不用朔夜吩咐,耶律遂立即跟上东关 好。 那霸烈久久之后才语重心长地说:“你太心急了。” 朔夜闷闷地笑着,没有回答。 那霸烈像个过米人似地叹口气,“你真正想要的女人哪!可不是光靠搂搂抱 抱、几个亲吻就可以搞定的。” 朔夜想问那阳烈,这番结论是不是从月勒黎身上得到的?不过他的心情却苦 涩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东关好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进入东翱殿,谁知道朔夜那小人居然要求皇上让她 到东翱殿陪尊贵的储君读书。 她垂着眼,低声请赤眼前的男子。“大人今天想听点什么?” 朔夜随手从架上抽出一本书,双眼晶亮地看着东关好。“这本如何?” 她忍住嘴角抽动的肌肉。“下官对算数没有研究。” 看她想生气又不能生气的样子,朔夜很过意不去。“东关丈人觉得我在养伤 期闻,请父王让你来陪我这主意不好吗?” “哼!”何止不好?根本是要她的小命「 朔夜向来甚少跟皇上要求过什么,难得一次开口,竟是要个俊俏的公子在修 养期间陪伴他,这怎能不引人遐想? 就连她老爹也万分紧张,生怕她是女儿身的事情会被朔夜知道。 她当然不敢让东关朗知道朔夜早知她是女儿身,只能合着气,天天来跟朔夜 大眼瞪小眼打发时间。不过来东翱殷也好,至少不用看到那霸岚淫秽的眼神。 “其实朔夜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耶律辽那日特地和她解释的话突然浮现 在她的脑海里。“我不是要帮他说话,只是你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很多事不 如表面只是想让你难看,而是帮了你一把。” 朔夜和那霸岚两兄弟不合的传闻喧嚣多时,如果他真对自己有情,东关好很 想问他,安排她到东翱殿是不是怕那霸岚对她不利? 见东关好直盯着自己,朔夜扬扬手中的诗经,口气顽劣地说:“发什么呆? 再不回话我就要亲你了喔!” 东关好一把抢过书,小脸因他的话染上一层红晕,半戏地指着窗外的碧湖。 “你敢的话,我就跳下去给你看。” 明知她闹着玩,但他还是正色沉道:“好儿,这玩笑不能乱开。” 她觉得有些剐扭,低头翻阅着诗经。“好儿可不是你能嘁的。” “不然呢?”朔夜笑嘻嘻地反问:“喊你东关大人吗?” 这似乎也挺怪的。“算了,随便你叫吧j ”她故意忽视朔夜得意的笑。 “你希望我解说哪首诗?” 朔夜也不看书,炯炯有神的眼似能看穿她的灵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段你觉得如何?” 东关好当然懂得朔夜借诗暗示对她的好感,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既然你 都会背了,表示不用我多作解释吧?” 她随手一翻,清脆的嗓子如呤唱般地念道:“南有乔术,不可休息。汉有游 女,不可求思。这诗你知道吗?” 这丫头是暗示自己不必痴心妄想吧?朔夜被东美好逗出兴致来了。“好儿的 广博多闻,朔夜万分佩服。我记得诗经曾云:”标有梅,顷筐系之。求我庶士, 逾其谓之。不知道我是不是记错了?“ 东关好轻哼,好自负的家伙!他真以为本姑娘行情差到无人间津吗?还很好 心地担心她嫁不出去?“那你记不记得诗经也曾提到”子惠我思,褰裳涉溱。子 不我恩,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话刚一出口,东关好自己反而先脸红了。 她的本意是想借诗骂他太过狂妄,旋即又想起这首诗是女子怨慰男人得到自 己后反而逐渐疏离。她跟朔夜根本就连朋友都还不是,这样一说。好像她爱上他 似的。 朔夜就是等着东关好跳进他先行挖好的洞。“我想念你,并不需要提起衣服 渡河,只要借口往上呈报,你就得乖乖过来给我见了不是?” 这下她可是气得脸都发青了。“是啊!有特权就是有特权,即我们这些被冠 上”伪“字的汉人官就是不一样。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府了,免得我爹担心。” 见东关好起身要走,只见人高马大的朔夜随手抽了张羊皮,细手捆脚地将桌 上几盘她爱吃的蜜饯包起,小心翼翼像捧着什么宝贝似地递给她。 “喏!” “干嘛?”其实她比较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的是哪几样? 读出她心底的疑惑,他用下巴指指桌子。“满桌的蜜饯,你只吃其中几样, 又因为拘谨,所以只吃几口便作罢。我说的没错吧?” 讶异他的细心,她不动声色地再问:“所以?” “你忘了诗经说的吗?”朔夜对《诗经》可是琅琅上口。“”静女其变,贻 我彤管;彤管有烽,说绎女美。自牧归荑,汹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此诗写女人美得不可方物,也写男人对她无庸置疑的深情。这的确只是点小 东西,但仍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 东关好的心因为朔夜的话而战栗不已,从束有人如此大方地表达对她的好感。 除了她爹以外,也没有人能够和他一样与她以诗相和。 不单如此,她还感觉到他和自己心有灵犀的默契。 她不曾听说朔夜的负面评价,人人都说他温文儒雅,若他真能顺利当上那霸 国的冒君,想必可以带领那霸国登上人民丰衣足食、安和乐利的美好未来。这么 伟大的男子,怎么会看上如此不起眼的自己? 东关好不自觉轻声地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你?我也想知道。”朔夜轻拂东关好垂下的黑发,凑近鼻间细细 阐着。“或许是你身上的桃花香吧!” “桃花?”东关好一头雾水,转念一想,他是在暗示她本性风骚吗? “就算你是,也是最可爱的桃花小妖精。” 东关好可不觉得这是赞美的话,她气得全身发抖,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还斜 眼瞪了一眼躲在门外忍笑忍得浑身颤抖的耶律辽。 朔夜有些莫名其妙。“我哪里说错了?” 耶律辽走进门来,将朔夜手中的羊皮包裹放进自己怀里,一边训道: “没有女生喜欢当桃花女的啦!这样说起来好似她很会招蜂引蝶似的。” 耶律辽凉凉地打开羊皮,顺手一捞,好几颗腌渍梅落人大张的嘴里,随即又 吐了出来。“真不懂这些娘儿们怎么喜欢吃这种酸不溜丢的东西。” 朔夜脸色阴霾地瞪着好友。 “干嘛?不过就吃你几个梅子,有必要摆这种阎罗脸给我看吗?”耶律辽打 哈哈, “给、我、吐、出、来!”开玩笑!这些可都是要送给东关好的耶!岂能任 人随便乱吃? “不过就几颗不起跟的酸……!你不会真要我吐出来吧?咳咳咳……那霸朔 夜你不要借题发挥唷!咳咳……难道你疯了不成?哇!救命啊!” 那霸烈听见屋内传来耶律辽的惨叫声,聪明地决定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扫台 风尾。 他轻松一跃,来到屋顶上。大漠的晚风抓乱他的发,迎面扑来的沙尘依然无 法阻止他执意跳望西方的决心。 望着直坠地平线的夕阳,那霸烈奠名地思念起在遥远的国度、那个有着一张 即使气得快要喷火依然堪称绝世的丽颜……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