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官知礼和慕容晴川手挽着手,卿卿我我的一路来到了漱心堂,毫不掩饰夫 妻之间的浓情蜜意。 只是一踏进漱心堂,看见了访客,上官知礼突然心中一颤,全身僵硬。 来访者是名六十开外的须眉男子,他风度翩翩、仪表俊秀,脸上虽有岁月刻 画的痕迹,却掩盖不住他逼人的神采,丝毫不见龙钟老态,依然挺拔英武。 上官知礼周身的血液疯狂的奔腾着,他极力排拒着内心深处本能的悸动,但 他无法欺骗自己,说这名姓骆的老爷与他毫无关系。 慕容晴川感受到上官知礼的轻颤,她看向骆老爷,也掩不住心上的震惊。 这名风范尊贵、仪表俊朗的骆老爷乍看之下竟与上官知礼如此神似,好似一 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莫非…… “骆老爷?嗯,我看是骆王爷吧?”上官知礼见此人气派尊贵,不同于凡人, 直觉的猜测道。 “这……”骆祥天没料到上官知礼如此敏锐,一时愕然。 他耳闻上官知礼的名号,五儒生之一的玉剑才子风姿俊朗、仪表非凡,乃允 文允武的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不错,正是本王。” “骆王爷纡尊降贵来到儒社,想必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吧?”上官知礼口气冷 淡,开门见山的问道。 既然对方如此单刀直入,骆祥天也毋需迂回,他缓缓展开手中的玉扇,玉扇 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这把玉扇可是上官公子所有?”他的语气竟有一丝轻颤。 上官知礼闻言,泛起了一抹冷笑,“喔,原来王爷是为了世子之事来找草民 兵师问罪的?” “不,不是。”骆王爷急切的否认,“本王只是想知道,这把玉扇是不是你 所有?你是由何而得?”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这把玉扇勾起了你什么回忆?”上官知礼漾起了 一抹既孤傲又凄楚的苦笑,“你还记得玉扇中那名绰约而立的江东美人吗?” 一个比一个犀利的问题、一句比一句更冷的话语犹如千万支弩矢,穿射了骆 祥天的心,他踉跄了——下,“你……果然是你……” 骆祥天再无怀疑了,这张俊美得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孔、那英挺傲然的尊贵气 势,在在仿佛年轻时的自己,而那双闪烁着不屈服光芒的哀怨眼眸,则完完全全 是上官玉云的翻版。 “我?我是谁?”上官知礼淡然一笑。 “我的儿……” “你的儿是骆圣文,四处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别将我算在内。”他咬牙驳 斥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天你娘约了我,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我却 没去赴约,没想到……”骆祥天想起自己对上官玉云的负心薄幸,不禁愧疚懊恼 万分。“你既然从母姓,显见你母亲是恨透我了,玉云……她人好吗?” 上官知礼仰天悲戚的笑了一声,“这二十多年来,你心中曾想过她一丝一毫 吗?她等你、盼你、想你、恨你、怨你,怎么会好呢?她临终之时,你人又在哪 里?如今才问我她好不好,岂不是太可笑?” 上官知礼那怨怪的眼眸,让骆祥天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她死了……天啊, 我居然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当日年少轻狂的他为了追求耀眼的前程,不惜 抛弃男女情爱,如今虽是功成名就,劫也铸下了生命中最大的错误。他辜负了一 个清纯可爱的好女人,遗弃了稚嫩的骨肉。 “补偿?你要怎么补偿她?接她进你的王侯门第,屈居侧室,受你那名嫒闺 秀出身的正妻欺凌?” “知礼,你同你娘一般,恨透了我,是不是?”骆祥天面对这个流落在外、 比骆圣文更酷似自己的儿子,有着深深的愧疚。 “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我甚至不知道有你。” “我不相信,在你的心里难道不曾想过自己的爹?” “我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遇见了你,而你仍是孤家寡人,仍然记得我母亲, 或许我会尊称你一声父亲。但是……”他的眼眸清冷忧怨的睨向了骆祥天,“如 果你另娶名嫒淑女,便是遗弃我母,那上官知礼要杀‘了你的妻子儿女,以慰亡 母在天之灵。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知礼,你的母亲是个温柔似水、善良纯真的好姑娘, 你必定也——” “住口!”上官知礼大声怒喝,“你心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还知道她是像水还是像火?” 骆祥天一时无语,只能挫败的叹了口气,“你说得是,我没有资格……”他 痛苦的浯气与神情,连一旁静默不语的慕容晴川看了也有些心酸。 “不过你放心,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动你骆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骆圣文 是个酷似你的好儿子,我想他绝对会让你的晚年过得十分愉快的。”上官知礼残 忍的笑道。 骆圣文的品性如何,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骆王府出了如此无法无天的纨挎 子弟,早晚会惹出天大的事端。上官知礼留下骆圣文的性命,便是要看着那不肖 子败坏骆祥天——生的名望与功业,这也是骆祥天抛弃他母亲所种下的恶果,负 心寡义之人追名逐利一辈子,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上官知礼的讥讽骆祥天如何听不出来呢?“知礼,不用讽刺我,圣文是个不 肖的纨挎子弟,不配继承我的王侯爵位。” “哼,别忘了,他可是你毅然而然抛弃我们母子,和高枝凤凰所生的龙子啊!” “圣文和你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知礼,你既是我和玉云的孩子,理 该——” “认祖归宗?”不等骆祥天说完,上官知礼替他往下说。 “正是。我要你继承我的爵位,也算是对你母亲的一点补偿。” “哼!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那般热中权势名位吗?”上官知礼冷笑一 声,“我安居儒社,身为五儒生之一,有至情至义的兄弟、有至亲至爱的娇妻、 有绵延不绝的偌大产业、有细数不尽的金银财实,而且威名在外,美名传扬,只 怕不比你骆王府差。” 骆祥天无言可对,叹了口气,“不错,你本就是个十分出色的奇才,要你回 归王府,是为了弥补我对你的愧疚与爱啊,我任你流落在外,未曾尽过父亲的责 任,将我一生汲营的利禄爵位传承给你,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骆祥天激 动的说道。 “够了。”上官知礼淡然的开口,神色冷漠疏离。他抽走了骆祥天手中的玉 扇,“我娘临终前交代我,他日若遇见了你,问你一句是否还记得那绰约而立的 江东美人?” 骆祥天闻言一阵心酸,上官玉云青春俏丽的倩影在他眼前不住飘荡,他无言 以对,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的问题问完了,你的回答是什么我也不在乎。”上官知礼泛起了苦笑, 手上一使力,玉扇登时粉碎,轻飞的碎片随着所有的过往都飘落黄土,消弭于天 地之间了…… “玉哥……”慕容晴川不敢相信上官知礼竟然毁掉母亲的遗物,那是他和母 亲唯一的联系啊! “玉扇是你送给母亲的,如今已毁,我与你之间再无瓜葛了。”他的语气虽 是轻描淡写,但迷蒙的眼神却透露了他内心至探至痛的悲哀。 父亲曾让他渴望,也让他怨恨,母亲的悲情、父亲的薄幸、私生子的愁怨… …在在吞噬着他,他也曾想过要对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进行最强烈的报复,但令 日这个男人近在咫尺,他却怎么也无法恨了。 他不仅这是为什么?一口浓浓的苦水梗塞在他的喉头,吞不下也吐不出。 “吾儿……”骨肉之情岂能说没就没?骆祥天如何割舍得下?他已辜负了上 官玉云,如何能再弃她的独子于不顾呢? “走——”上官知礼再也压抑不住了,他别过身子大吼了一声,紧紧咬着双 唇,不再看骆祥天一眼。 室内静默了许久,只听得骆祥天一声心碎的叹息,接着便步履蹒跚的走出了 漱心堂。 “玉哥……”上官知礼的模样让慕容晴川好心痛,她紧紧的抱住了他,“玉 哥,你喊出来、吼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相信骆样天一定想不到会有这样出人意表的父子相会,当初的快意轻狂竟导 致今日破碎的亲情。而上官知礼对父亲诚然有恨,却也有着不容磨灭的天伦之爱, 矛盾的纠葛撕扯着他的内心,他挣扎呐喊、无助傍礼,慕容晴川全部都懂,感同 身受的掉着眼泪。 上官知礼也紧紧的回抱爱妻,“晴儿,只要有你,只要有你就够了……” 经过漫长的二十六个年头,他终于知道自己来自何处。他虽然依旧是个出身 不明的私生子,但起码见到了那个让他日夜揪少悬念的人。茫茫天地里,他不再 无根,只是他不愿归根而已。 母亲,他说你是个温柔似水、善良纯真的好姑娘,您听到了吗?您一生对他 深爱不移,会怪我对他残忍无情吗? 上官知礼无声地问着天上的母亲,紧紧接着慕容晴川,浑身不住地轻颤,良 久良久无法言语。 #################### 终于完成了! 采篱轩中,慕容晴川很有成就感的看着自己多日来的心血,上官知礼尚未从 自己身世的震撼中恢复过来,镇日邑郁不已、闷闷不乐。她要给他一个惊喜,要 他抛去愁绪再现欢颜。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莫愁阁,只见上官知礼寂然的立于 庭中。慕容晴川由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晴儿。”见是娇妻,他就算心中再愁、再苦,也会温柔以对。 “玉哥,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所住的这个园子叫什么来着?”她眨动着睫毛, 娇声问道。 “莫愁阁。”上官知礼理所当然的回答,心上思索着慕容晴川可以有此一问? “既是‘莫愁’,为何你又愁眉苦脸的呢?玉哥,这根本名不副实嘛!”慕 容晴川哼道。 “我哪有愁眉苦脸?”他微微一笑,宠爱的揽着妻子的肩,“只要有你陪在 我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足为惧。” “你瞒不了我的,我是你的妻子啊!”慕容晴川双眸灵活的一转,巧笑倩兮 的提出了心中的主意,“不如我们谈个条件吧?” “谈什么条件?”上官知礼带笑地一挑眉,不知这个小女人的葫芦里又卖着 什么药? “我送你一份大礼,你收了这份礼物之后,可不许再愁眉脸了。 “嗯,那我得看看这份礼是不是有这个价值了。”他故意刁难。 慕容晴川笑吟吟的由腰间抽出一物,递给了上官知礼。 上官知礼接过一瞧,居然是把玉质骨扇。 他缓缓展开扇面,绢布上绘着一幅丽人图,丽人的容颜正是他的爱妻,图上 题着一首诗: 茜色霞光照面赭, 玉郎何事太多情。 风流不是无佳句, 两字相思写不成。 “晴儿……”上官知礼难掩心中的惊喜。这幅画笔调藏着浓浓的脂粉气息, 必是出自慕容晴川手笔,是她一腔真诚的爱意,为的只是安抚他上官知礼。 “你母亲的玉扇已毁,也就成了过去了。玉哥,从现在起,你只准拿着我送 的玉扇、只准想着我、想着我们幸福美满的生活,不许再想那些痛苫的过去了。” 慕容晴川依偎在他怀中,专制的命令道。 上官知礼激动的拥抱住她。她说得对,母亲那把充满悲情的玉扇已经粉碎, 他心中曾有的埋怨和委屈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他该瞻望美好的未来,而非沉溺 在自怜的哀伤之中。 “晴儿,为了答谢你,我是不是应该送你一个吻呢?”他温柔的凝视怀中爱 妻,笑意盈然地问道。 “一个?”慕容晴川扬起了妩媚的笑容,“你以为只要一个吻就可以答谢我 了吗?相公。”她双手圈住他的颈项;对着丈夫频送秋波。 “嗯,你的胃口很大喔,娘子。” “你付不起吗?相公?” 你可以试试看。“他邪恶一笑,便要抱起爱妻直人轩房。但此时一阵不识相 的掌声突然响起了 ”两位新婚燕尔,伉俪情探,真是令人羡慕啊!“一个翩 翩身影缓缓走进了莫愁阁,正是杜可风。 慕容晴川羞红了脸,急急推开上官知礼,但上官知礼可不放她走,亲昵的搂 着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原来是杜兄,好久不见了。”上官知礼淡淡一笑。 “是啊。卿客生涯总是飘泊,受骆王爷延聘,近日才又回到了洛阳城,不料 一踏进城门就闻知玉郎的喜讯了。”杜可风哂然地看向慕容晴川,“这位便是新 婚夫人吗?” “正是内人慕容晴川。” “杜公子,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记得吗?”慕容晴川优雅的行了个礼,眼 神锐利的朝他一笑。 杜可风惊愣了许久,仍是想不通慕容晴川何以曾经见过他,最后还是借由上 官知礼的提点才知道自己当日唐突了佳人。“我当日所见的慕容晴川是个面貌甚 为丑陋的女子,殊不料……”他的语气里颇有感叹讶异。 “世上凡夫俗子所见的,往往只是一层表相,其是可悲。”慕容晴川挖苦的 抿嘴笑道。当日杜可风对她容貌的讥刺与恶形恶状,她可全记在心里了。 “惭愧,是在下有眼无珠,不识良玉。玉郎果然不是凡尘俗子,无怪乎能令 美人倾心。” 上官知礼微微一笑,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身旁的娇妻。恩爱之意毫不隐藏。 “两位如此伉俪情探,凌如霜姑娘想必为此伤透心不吧?”杜可风有意无意 的提起。 凌如霜?慕容晴川的身朵竖了起来,上官知礼却暗暗叫苦。 艳冠群芳的洛阳花魁和上官知礼有什么关系呢?慕容晴川美丽的眼眸东起两 簇火焰,直直地凝视着上官知礼。 天啊,又打翻了醋桶,难善了了。上官知礼安抚性的捏了下妻子的手,“杜 兄不可胡言乱语,我和凌如霜姑娘只是很普通的朋友罢了。”他正色地说道,其 实是对着娇妻解释的。 “我是胡言乱浯吗?”杜可风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你们一个是洛阳第一 美男子,一个是洛阳第一美女,大家……哎呀,在下失言了,现今的洛阳第一美 女应该属于尊夫人才是。玉郎,是否因为如此,你才舍如霜姑娘而就尊夫人?” 慕容晴川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淡扫的娥眉泛着明显的怒意。 上官知礼和凌如霜竟有旧日情谊,他为何从未对她提起?隐瞒难道是因为心 虚? 难道上官知礼是见到了自己的真面目比凌如霜更标致些,他自认为洛阳第一 美男子,该配洛阳第一美女,才弃旧爱就新欢,娶她为妻吗? 慕容晴川最痛恨的便是以貌取人的轻浮之徒,上官知礼若真如此,她绝对饶 不了他。 娇妻的个性上官知礼又哪里会不知道,他略一挑眉,冷冷的说道,“哼,上 官知礼是如此注意表相的好色之徒吗?杜可风,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他的口气 不再温文,有着凛然不可轻侮的威仪。 这番话其实也在点醒慕容晴川,当日在丛珍小筑对她掏心掏肺的一番表白, 难道她全都忘了吗?她都已经是他最亲密的妻子了,居然还不相信他的人格品行, 真是该打!上官知礼一个警告的眼神恨恨的扫向丁慕容晴川 慕容晴川黛眉微蹙,恼怒的用怀疑的眼光回视他。 他以为随口撇清,再装一副吓人的模样,她就会相信了吗?哪个男人不爱美 色?若说他这洛阳第一美男子和那第一美人凌如霜没有暧昧关系,哼!打死她都 不相信。 “唉!失言,失言。”杜可风见上官知礼变了脸色,赶忙赔礼,“是在下一 时失言了,玉郎是翩翩君子,如何会以貌取人呢?” “杜兄今日来此,不知有要事?”上官知礼纵使心上对杜可风有着不悦,但 对方既然已经致歉,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有件事想和玉郎商量。” “既然如此,就请到漱心堂内一叙吧。”他礼貌性的一揖,两人一前一后往 漱心堂走去。 上官知礼临离去时,还不忘向慕容晴川丢了个“我待会儿再来同你算帐”的 眼神。 慕容晴川看在眼里,心上更是恼怒了几分。 好你个上官知礼,明明自己风流在外,理亏在先,居然还如此气势凌人。 哼!要同她算帐? 她才是饶不了他呢!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教训教训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才行。 慕容晴川冷冷一笑,身形一闪,瞬间逸去。 ##################### 秋月楼如同其他歌楼妓院一般,坐落于城中的烟花巷内,却因着色艺双全、 艳冠群芳的花魁凌如霜而一枝独秀、门庭若市。 香炉轻烟袅袅,琴声净净,明珠斋中,美人纤白的柔荑在琴弦上缓缓拨动。 只见她时而怨、时而叹、时而轻颦、时而惆怅,络于琴声嘎然而止。凌如霜 斜倚绮窗,隔着竹帘,眼神飘得好远、好远。 她想着一个人,想着他翩若惊 鸿的飘逸身影,想着他卓然天成的龙凤之姿,想着他斯文俊美的脸庞,此人正是 玉剑才子上官知礼。 她以为上官知礼与她该是天上一双、地上一对的天成佳偶,郎有文质、妹有 才气,他俊逸、她娇艳,两人并立,仿佛神仙眷侣。诚然她凌如霜出身青楼,或 许不够高尚,但她自信凭着美貌多才,足以弥补“出身”这个小小的缺憾。她一 直以为洛阳城中除了自己这第一美人,不可能再有人匹配得上俊美乖凡的玉剑才 子上官知个礼了。 再者上官知礼对她温柔体贴,赞赏有加,他们曾在这明珠 斋中抚琴对弈、吟诗谈笑,她深探相信,总有一天上官知礼会用八人大轿,风风 光光的将她迎娶,名正言顺地入主直心园。 但不久之前,她长久以来怀抱的美梦破碎了。 儒社热热闹闹的办了——场婚礼,上官知礼大喜,新娘竟不是自己。 凌如霜媚丽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恨意。她投注在上官知礼身上的痴心,到头来 居然是一场主。他另娶娇妻,娶的还不是别人,竟是素有“无盐”之称的慕容晴 川。 虽然先前一阵轰动,说慕容晴川其实是个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大美女,但 凌如霜压根嗤之以鼻。慕容晴川当真能生得比她凌如霜更加动人吗?她不信。 “美人卷珠帘,浮生蹙蛾眉,但见痕波湿,不知心恨谁?”一个刻意压低的 声音突然响起,把凌如霜吓了一大跳。 “你……啊——”凌如霜看向来人,不禁花容失色。 天啊!世间竟有如此丑陋的男人,脸上坑洞斑驳,好似遭受毒液腐蚀一般, 长发纠结,驼背骨瘦,却偏偏又一身华服,极不协调。 凌如霜自翎为洛阳第一美人,由来接近的都是斯文俊秀的富家分子,她高傲 的眼里,只容得下光鲜美丽的人事物,对于这个看起来尽管富裕多金、却丑陋无 比、畏琐可憎的男人,她的厌恶丝毫不隐藏的显现于外。 “你……你这个丑物是谁?竟敢闯进本姑娘的绣阁?”凌如霜一张俏脸盈满 怒气。 慕容晴川看见凌如霜对她毫不掩饰的厌恶,心中更加得意了。 她就知道像凌如霜这般艳名远播、受尽奉承呵护的女子,最不能忍受的必定 就是“丑陋”。她今天就要利用这个利器吓吓凌如霜,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姑娘这话好生奇怪,能进你这明珠斋的,自然是你的客人了。”慕容晴川 粗嘎着声音,脸上还扯出了一抹暧昧的狞笑。 “什么?”凌如霜刷白了脸,“胡说!秋月楼不可能接待像你这种三分不像 人还七分倒像鬼的客人。” “哈,秋月楼是歌楼妓馆、是销金窟,本大爷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就是钱 多多,撒它个千金万金也不皱眉头,这么阔气的客人,嬷嬷吹捧我都来不及了, 哪里舍得赶我走呢?”慕容晴川大笑道。 “你——”凌如霜无言以对,因为对方说的全是事实,“哼!好,你有钱, 去找别的姑娘吧!与我无关。” “那可不行!”慕容晴川吊儿郎当的踱至她的身前,轻浮的笑道:“本大爷 从小就发了誓愿,要睡尽天下的美人,你花魁之名全城皆知,我就是要定你了。 嗯?”她故意将丑陋至极的脸庞揍近凌如霜,意图轻薄。 凌如霜骇然,愤怒地将她一把推开。“凭你?呸!也不照照镜子,你的模样 让我恶心。”她气愤得全身发抖,憎恶的瞪着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丑八怪。 “我让你恶心?”慕容晴川指着自己的鼻子哇哇怪叫,“哼!不然什么样的 男人才配睡你?” 凌如霜傲慢的拂了彩袖,慢条斯理的回道,“自然是同上官知礼一般俊美儒 雅、文武双全之人了。” “上官知礼?”慕容晴川发出了刺耳的大笑,“我听说过,不过他已经娶了 妻子了,不可能再到这秋月楼来,睡你这洛阳第一名妓啦!” 凌如霜闻言,泛起了一丝冷笑,“娶妻?哼!我很怀疑那其貌不扬的慕容晴 川能拴住上官知礼多久?” 慕容晴川微微挑了眉毛,“其貌不扬?可是我听说慕容晴川是天姿国色,不 输你这洛阳花魁呢!” “哼!传言未必可靠。再说我同上官知礼认识在先,我们情投意合、两情相 悦,我不相信上官知礼会不再到秋月楼来。”凌如霜冷傲的反驳道。 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八个字让慕容晴川怒火中烧。 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还对她的玉哥念念不忘,她绝对饶不了她。 “听你的口气,你是对上官知礼不死心了?不论他娶妻与否?”慕容晴川隐 忍怒火,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死心?”她斜倚窗棂,骄蛮的冷笑,“上官知礼本来就属于我, 是慕容晴川那不要脸的丑女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法,强迫上官大哥娶她。 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上官知礼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除了我,没有人能配得上他。” “哎呀,说得好,说得很好。”慕容晴川身形迅速移动,瞬间出手点住凌如 霜的穴道,凌美人动弹不得了。 “啊?你……”凌如霜骇然,只见原本佝凄的身影突然直直挺起,那丑陋至 极的怪物伸手揭去了面皮,赫然现生张清丽绝俗的容颜。“你?你是谁?”她美 丽的眼眸睁得比铜铃还大,不敢置信的望着慕容晴川。 眼前的女子丽质天成,姿容盖世,娇艳绝美,宛如洛神再世,眉角眼稍秋波 妩妮,竟比她凌如霜还要出色几分! “凌美人,你说本姑娘生得如何?”慕容晴川笑嘻嘻的走近她。 凌如霜对眼前这名陌生女子有着莫名的妒意,“哼!哪里来的野丫头,点住 我的穴道做什么?快放开我!” “啧啧啧……”慕容晴川故意啧啧有声的摇头,“真枉费了你那珍珠一般美 丽的瞳孔,你是瞎了眼吗?本姑娘看来像是野丫头吗?”她高高在上的睨视凌如 霜。 “你……你究竟是谁?” “说出来怕吓坏了你,你可要站好仔细听了。”慕容晴川冷冷一笑,“本姑 娘正是慕容晴川。” “啊?你?你到秋月楼来做什么?”凌如霜惊讶至极,慕容晴川真如传言所 说,是如此脱俗的绝色美女?这可恨的慕容晴川,抢走了上官知礼难道不够吗? 还要来此向她示威?未免欺人太甚了。 “做什么?只是来向你打声招呼而已。”她浅笑盈盈,但那笑容里却有着无 庸置疑的威胁,“离我相公远一点,你会活得快乐些。” “哼,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只怕你拴得住玉郎的人,却拴不住他的心。”凌 如霜挑衅的讪笑道。 “唉,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慕容晴川轻声一叹,身形一晃,一把亮闪 闪的利刃已架到了凌如霜凝脂般的粉颈上。“我很早以前就学会了,男人都是不 可靠的,聪明的女人应该懂得如何防范于未然。” “你……你想做什么?” 利刃距离她细致的肌肤不到一寸,凌如霜吓得俏脸发自。 “男人都是只看美丽表相的,这张漂亮的脸蛋就是你生命的全部了,本姑娘 现在就一寸、一寸的割,毁了你引以为傲的花容月貌,你等着看看玉哥还会不会 再多看你一眼?”她露出了恶意的面孔,锋利的匕首在凌如霜的脸边来回轻磨, 森森的冷气吓去了凌如霜的三魂七魄。 “你……你敢?玉郎不会原谅你的……” “是吗?”听见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竟然还不知羞耻,开口闭口玉郎长、玉 郎短的,慕容晴川心下恼怒万分、醋海翻腾,存心要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遂在 手上施加了力道。 匕首划破了凌如霜吹弹可破的肌肤,渗出了一道血丝,她 “发出惧怕的尖叫—— 但就在凌如霜发出尖叫的同时,一个不明的力道突然袭来,击中了慕容晴川 的手腕,她惊呼一声,匕首脱离掌中。 上官知礼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身形如鬼魅,神情冷得像冰,却又显然愠 怒至极,深邃的眼眸锐利如冰,紧抿的双唇严肃冷酷,仿佛一张开便会喷出万丈 烈火。他不发一语,一步步朝慕容晴川走来。 慕容晴川乍见丈夫骇人至极的脸色,暗自惊呼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 的妻子不该愚蠢得与愤怒的丈夫硬碰硬,她毫不犹豫的转身便逃。 “哼!逃 得了吗?”上官知礼双眼冒火,急急地追着他那无法无天的妻子而去。 “玉郎,别走,解开我的穴道啊——”凌如霜着急的大声呼喊,可惜上官知 礼已经听不见了。 凌美人手足无措,淌下了凄楚的泪水。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