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天晚上,两位睡懒觉大王难得的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再次迟到。 他们一先一后,快速地跑出家门的时候,甚至不敢对视,虽然异常在意,却 装作毫不理会的洋子,只是用眼角余光去偷看对方。 有路不看却去看无关紧要的东西,是会犯错误的,所以只听得“啪嚓”。 “咚”两声,两人一个一脚踩到水沟里,另外一个一头撞上了电线杆。 带着一肚子的懊恼,两人继续心不在焉地往学校跑。 或许,他们会因为极度的分神,而跑到别的学校去?正当某电线杆上的蝙蝠, 正事不关己地这么想的时候,那两个人却在校门口外约三、四百公尺的地方,停 住了。 杀气!强烈的杀气!学校上空翻滚着黑色雾气,那是杀气所形成的恐怖实物! 两位脸上仍然贴着创口贴的小帅哥,不是不够心不在焉,而是因为那股杀气 实在是太浓烈了,让人有种如果要接近就八成死定了的感觉。 而且,远远地,就可以看得见校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那黑色的雾气和 杀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不用两秒钟的时间,两位少年马上想到,那股杀气是冲着谁而来,拓晖的面 色开始一阵青、一阵白,万桦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都是你的错!”拓晖吞了一口唾沫,终于说了今天和万桦之间的第 一句话,“如果不是你昨天那么、那么……今天就不会这么、这么……” “谁知道他们会这么恐怖啊!”万桦也没有勇气接近学校了。在这里都能感 觉到杀气,很难想像如果进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我只是想把你一起拖下水 而已……” “你有没有常识啊?白痴!”拓晖毫不考虑地一把拉过他的领子使劲摇, “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最恐怖的是什么?是女人!而比女人更恐怖的东西是什 么?是嫉妒!你根本就是把咱们两个都往火坑里推!懂不懂!” “你现在跟我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万桦苍白着脸,脑子里乱成了一锅 浆糊,“总之,想想用什么方法进去吧。” “还进去干什么!”拓晖推开他,痛苦万分地抓着脑袋,“那里现在根本就 是魔窟!你或许还能活着出来,要是我的话……” 说不定被人干刀万剐、凌迟处死之后,还要剁成肉泥包饺子吃掉,最后连骨 头也被砸成碎片,丢到海里去…… 万桦可不这么认为。 拓晖死翘翘,他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谁知道那里有没有“我得不到,别人 也休想得到,所以我就要把万桦杀掉,哈哈哈……”的人在呢? 万桦对于今天自己转得如此之快的脑袋气愤难乎,昨天干嘛就想不到呢?要 是昨天就想到的话,今天不就不用经历这么恐怖的事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没用,其实从他被那本《桃花大运》诅咒 的那天起,就已经被丢到地狱里了,只是,他一直没敢真正正视事实而已。 “那要怎么办?” “……逃学吧。” 万桦看他一眼。逃学,说得简单,要是纯粹逃学的话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们 逃到哪里去? 首先,如果被家人发现,痛揍一顿是绝对免不了的,其次,除非他们逃到没 有人的地方,否则哪里能保证没有被万桦吸引的人类? “不不,不能逃学。”拓晖忽然改口,抱头呻吟,“我想起来了,昨天我被 揍成猪头的样子,被老爹看见了,我告诉他是校外的人干的,他不信,今天恐怕 会到学校来。 “他要发现我在学校打架,那是罪加一等,要是他发现我再逃学,今晚之前 我还是先自杀比较好……” 万桦学他的样子一耸肩:“你真倒楣,我妈看我这样子,只是问我有没有打 赢,我说对方是女孩子,然后她就说打输也没关系,就把我放了。” 拓晖怨气横生:“你就不用标榜你妈有多开明了!反正我家人都做事认真!” 万桦呵了一声,不再在这问题上纠缠。“那种问题暂时就先不追究了,先想 想看我们现在怎么办吧。” 学校里传来了上课的钟声,对这两个人来说,就好像是丧钟一样,他们既不 敢进去,也不敢不进去,在校园外面转圈,就是没有勇气面对他们的命运。 “其实啊,可以接吻嘛。” 万桦和拓晖同时望向对方:“你说什么!” “……” “刚才那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是你说的吧!” 稍一回想,他们立刻发现,刚才的那种声线,明显得不属于他们两个之中的 任何一个。 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声音其实不是从他们附近传出来的,而是从上面—— 墙之上、电线杆顶上、天空上,正在上下乱飞的那只不该在白天出现的生物。 “真是见鬼了。”两人嘟囔着。 再想一想刚才那见鬼的声音说的话,两位年轻男孩互相看了一眼,脸色微微 发红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 无论如何,那声音说得对,如果他们接吻的话——只要时间够长,并且“努 力”心意相通——那么《桃花大运》的影响,就会在一定时间之内消失,他们也 就有暂时的安宁了。 可问题是,最大的问题是……好吧,接吻没问题(想到这里,纯情男孩们的 脸更红了),问题在于,怎么心意相通? 他们可不认为他们相识的这十几年来,有过心意相通这回事,互相很了解倒 是真的。要是不能确定真的心意相通的话,接吻亳无意义,而且是跟对方“那种 人”,才不要干那种会让人缩短寿命的事情! 不能否认他们思考得还算有理有据,可惜他们想了这么多,却忘记了一点— — 他们为什么首先想到的接吻对象是对方?万桦为什么会把第一顺位的选择, 放在拓晖身上?拓晖凭什么就这么确定,万桦“一定”会选择他?他们的心意真 的是全不相通吗?只怕是明明相通了,却宁死也不肯承认吧!这才是最可惜韵。 “喂……”拓晖终于鼓起勇气,先开口了,“除了‘那个’,你还有没有其 他的方法啊?” “有的话不是早就进去了!”万桦没好气地回答。 沉默。 沉默五分钟。 沉默十分钟。 沉默…… “……接吻吧……”同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男孩都不敢看对方,眼珠 子一个劲往学校周围无人少烟的地方拐。 与其就这么无望地耗着,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管他这个方法是不是真的有 效,能试就试一下吧!可怜的孩子们是这么想的。 话足说了,决心也下了,可总不能就站在路中间接吻吧?呃,昨天那个是意 外,意外! 学校门口有个便利店,和旁边的报亭之间隔了一个小道,从那里进去的话, 可以到便利店与后面围墙之间,那有个因建筑计划问题而形成的小小空间。 那里真的很小,让两个人相互紧贴着错身而过都有问题,不过让他们“专程” 躲进去接吻,空间足够了。 由于上课铃响过的关系,校门口那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消失了,恐怖的杀气也 分散到校内各处,两人偷偷摸摸地看清楚周围的情况,避开报亭里那老头好奇的 斜视,迅速穿过小道,走到了那个小小的空间。 在前面的拓晖转过身来,两人尴尬地对视。 几乎平视的视线,几乎同样强壮的体格,就算不去触碰,也知道非常强硬的 双手。他们不可能闭上眼睛就把对方当作异性看待,对他们来说,这么多年的敌 对已经忘记了原因,似乎一切只是为了敌对而敌对。 可是,也正因为这么多年莫名其妙的敌对,他们对对方的了解,比一般人要 深得多,就好像万桦知道拓晖不吃葱花,而拓晖知道万桦不吃萝卜一样,没有长 久而仔细的观察,是不可能做到的。 两个人手插在裤袋里,僵硬地站着互相瞪视,谁也不愿意先动。 是,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接吻就行——啊,当然,还要心意相通,不过 这个先不提了——但,淮要先动啊?他们可都是别扭……不对,他们可都是“强 硬” 到一定程度的青春期男孩,逆反心理先不提,首先那多得泛滥的自尊心,就 决定了他们的绝不妥协。 再加上还没有学会对问题的弹性处理,僵硬的接触只会导致碰撞,不会有什 么好结果。 盯着对方的眼睛看,这个活儿可不轻松。蛇和孔雀之间的对视,会决定它们 之间谁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他们两个虽然不是蛇也不是孔雀,却也有一个一争高 下的意思。 况且,以往的习惯让他们没办法向对方妥协,就算他们清楚,这不是比赛而 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还是不行。 二十分钟以后,万桦放弃了。“我不干了,这种事真蠢!”他一边叨念着, 一边转身往外走去,“反正和你也不可能有什么心电感应,做了也没用。” “是心意相通。”拓晖在他身后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找金秀……不,去偷偷见一下轩辕游丽,她说不定愿意帮我。”万桦 自顾自地边走边说,“如果可以的话,没准可以培养出心意相通来,到时候——” “到时候?”身后拓晖的声音变得很近,万桦一回头,竟被一股大力砰地一 声按到了墙上,拓晖随即欺身而上,一只胳膊压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之前就说过了,这个小空间非常小,几乎只是个狭缝而已,两个身强力壮的 男孩子交叠在一起的时候,通道立刻被堵得满满的。 他们的身体无可避免地亲密接触,就算万桦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推开 他——除非他连便利店的后墙也能一起推倒。 “到时候怎样?”拓晖很恼火,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恼火什么,这是他 最恼火的地方,“你先不要想什么‘到时候’的事情,首先,你现在连进都进不 去! 满学校都是迷恋你的神经病,你能瞒过咱们班几十双眼睛把她弄出来吗?只 要被看见,你和她就都死路一条!懂不懂?“ 万桦终于愤怒了:“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难道是神仙啊?除了这些 办法,我还能想到什么?对了,我可以休学!我不上了!这总行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前面的话说得慷慨激昂,可是要说到后面的话 的时候,拓晖的眼睛飘向了万桦身后的墙壁,声音好像从嗓子和鼻子里哼出来的 一样,“你刚才干嘛跑掉?” 不跑掉?再和你对视?直到看成斗鸡眼吗? 万桦是想这么说,不过那句话只是在喉咙里转了两圈,又吞了回去。因为他 发现拓晖在害羞,而且他的脸红了。 拓晖很白,虽然常晒太阳,但始终都很白,那么白皙的肌肤,在如此近的距 离里看,居然没有一点瑕疵。啊,那些创口贴除外。 他们经常打架,打得也很凶,最凶的一次是在房顶上打,把房顶也给打漏了。 不过,就算他们打得再凶,万桦都习惯性地尽量不打他的脸,一方面是那张 脸很漂亮,最重要的是,每次要打到他那张脸的时候,拳头常常本能地就滑开了。 白皙的皮肤下面由于毛细管血液的充盈,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粉色,颜色最重 的地方是脸颊,然后四散晕开,一直向下延伸到脖子,连那里的皮肤都显得非常 漂亮。 他的嘴唇大概在刚才因为用力而抿着,现在看来比平时要红了许多,和光滑 漂亮的皮肤相互衬托,看起来嫩嫩的,爽滑好吃 没准真的很好吃……万桦主动伸出手去,勾住拓晖的脖子迫使他接近自己, 一口把他的嘴唇吃——啊,吸了进去。 现在被电视、电脑薰陶出来的孩子里,如果还有不会接吻的就是傻瓜,不过 他们之前的那几次,根本就不是故意的——当然,其中有特别故意的,也和“不 是故意”差不多,所以技巧当然是零,情调是零,感情交流当然也“几乎”全是 零。 只有这次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在吻上去的同时,两人的肚里就跟明镜似 的。这一次之后,一切就和以前不一样了,等会儿该怎么互相面对?明天呢?后 天呢?再往后呢? 可那些不是他们今天会思考的范围,尤其现在,他们的脑腔里只剩下了空壳, 连神志都已飞到九天之外了。 男孩们分开的时候,他们肩膀上的书包已经掉到了脚边,不过,谁都没有心 思去理会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后会变成怎样?从今后的接触呢?不可能回到以前了,再 这样下去就真的不行了,必须停止,现在,马上,停止…… 空荡荡的脑袋里有一只闹钟在响,可他们的脑子都不在家,所以没人听它的 声音,他们只是又互相将之拉近,再次吻上。 学校后门处,有两位鬼鬼祟祟的学生正在爬墙。 他们的表情,就好像偷跑到别人家偷东西一样,眼睛四处溜达,身体微屈, 脚下走猫步,绝对不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看一眼就知是非奸即盗,可疑!如果 被校工看见,必定大喝一声,先抓起来仔细审查。 幸运的是,这个时间校工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喝茶,没时间管那么多。 这两位当然就是可怜的万桦和拓晖,现在第二节课已经打铃了,他们才办完 “重要的事情”回来。 到现在为止,他们的“那个”已经做完了,至于结果?还不知道。因为他们 暂时还没遇见“芳心未许”的人类。 不过为了人身安全着想,他们认为还是能少碰到就少碰到,最好这辈子都别 碰到,好让他们高高兴兴上学去,平平安安回家来。 问题是,现在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也变成奢望了。如果他们刚才做的“事情” 有效的话,说不定还能摆脱这种情况,可是要是无效呢?无效的话呢? 万桦偷眼看看刚才还和自己“打”得热火朝天的家伙。他似乎连一眼都没往 自己的方向看,不过,他知道拓晖的注意力应该全在自己这边,因为从翻墙进来 到现在,他已经接连撞到树上三次,除了用“他的眼睛其实一直在看‘别的’地 方”来解释之外,还能怎么说呢? 踮着脚尖,猫着腰在窗户底下悄悄走过,他们小心翼翼地前后、左右查探, 以防他人发觉。 到了教室的门口,两个人站直了身体,互相看一眼,从对方的脸上,就可以 看出他们的腿肚子都在发抖,如果能不进去当然好,可是不行…… 万桦努力清了清嗓子,可是还是紧张得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敲了敲门: “报告!” 几乎与此同时,拓晖也喊了一声:“报告!” 两人的声音一高一低,自然重合在一起,拓晖的心里滑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好像是对什么东西心动了,然后心脏“咯登”一下那样。 英语老太婆穷凶极恶的声音,从门里响起:“进来!” 两人推开门,低着头进去。虽然看起来“似乎”很忏悔,但是他们的注意力 并不在讲台上那个老太婆的身上,而是在台下的学生们身上。 各位同学都坐得很端正,听课的表情很认真,当然也有人向他们投来奇异的 目光,不过很,明显是因为他们的迟到而非其他原因。 万桦的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拓晖也是一样,天知道他 放下的那块石头,比万桦的要大两倍。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第二节课才来,是不是不想上课了!不想上课滚回 家去!” 果然,台上的老太婆发飙了。本来就是更年期,又人老珠黄性格差,人缘不 好,嘴还毒得要命,平时万桦和拓晖一直都不喜欢她——不,应该说是“非常讨 厌!非常厌恶!” 不过今天不一样,一发现他们居然暂时摆脱了那个超级大麻烦,两人的心情 都变得非常好,就算她再恶毒几十倍也没关系! 老太婆骂够了,示意他们回到座位上去,万桦一看到轩辕游丽,忽然就想起 了很不好的回忆,不由得脚微微一滞。 拓晖原本走在他的后面,发现他停滞的脚步,便走得稍微快了一点,经过他 身边的时候,轻轻推了他的手肘一下,万桦这才慢慢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相对于万桦的胆战心惊,轩辕游丽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直到他坐下才悄悄 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和他打架才晚来的啊?” 她的声音刚传入耳朵的时候,万桦吓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不过听清之后才 弄明白,她只是和“以前”的平常一样,认为他只要迟到——尤其是和拓晖一起 迟到——八成就是打架去了。 其实,说他们两个去“打”架也不算冤,只是性质和普通人认为的不太一样 罢了。不过,万桦不打算多说,只哼哼了一不算足回答。 幸运的是,轩辕游丽也不再追问,他得以乐得轻松。 一切都正常了,连周流和张侦都已经回到他们自己的座位上,万桦回头看他 们的时候,他们居然还笑嘻嘻地向他挥手,这在昨天之前,都是他不敢想喙的事 情。 被仰慕者追杀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那两个家伙带着迷醉而恐怖的表 情,追着他喊“矮拉勿油”,忽然出现这么平静的表情,他反而有些吃惊了。 下了课,英语老太婆卷起讲义,又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两个迟到的学生,转 身出门。 她那种眼神很恐怖,万桦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 同病相怜者,忽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的目光一对视,迅速避开。 肩膀上忽然被拍了一巴掌,拓晖抬头,见是张侦,又把头低下。“干嘛?” 他还记得自己被万氏仰慕者狂揍的时候,这家伙也狠狠踩过他几脚。 “干嘛?”张侦狂笑,“你和他一起迟到啊?是不是到哪里去打架了?” “不是,我们去看医生了,”拓晖回答得不动声色,“昨天被人打了。” 张侦夸张地大叫:“啊!被人打了?是万桦吧?你们两个果然又打架了!” 万桦回头,和拓晖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是啊,他是被人打了,不过不是我,”万桦同样不动声色地回答,“你不 记得是谁打的了吗?当时你也在场。” 张侦指着自己的脸张大了嘴:“我?我怎么不记得?” 拓晖问道:“那你记不记得你昨天都在干什么?” “我昨天在老老实实上课啊,下课以后就回家了。喂!不要随便诬赖人!我 可没有打你!” 万桦说,“谁也没说你打他,不过你昨天……”昨天,呃,好像不能说。 张侦很好奇地问:“昨天?我昨天干什么了?我梦游吗?不对呀,我上课好 像没睡觉……” 万桦向拓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的心里同时浮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难道 这家伙把《桃花大运》作用期间的记忆,给忘记了? 万桦和拓晖那天刻意地去与不少人攀谈,问过了几十人之后,他们终于确认 了问题的答案。没错,那些人是真的把事情全忘记了。 这或许是诅咒的压制作用? 不过金秀那里他们就弄不懂了,拓晖在无意中和她说了几句话,立刻发现她 和那些人一样,将那段时间之内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看到 过,几乎全校的人都在追万桦的壮观情景一样。 他不明白,那些人忘记是因为他们被那《桃花大运》影响,可是她呢?她并 没有中,为什么也忘了? 中午,两人懒懒地躺在天台上,边晒太阳边打瞌睡,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互 相交换情报。 他们早上接吻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从当时的九点开始算起的话,约可支持 到下午上课时间,可惜心意相通的时间不知道,只能从到现在——也就是十二点 四十左右——还没有人追上来强行表白这一点看,那个吻暂时还是在有效期内的。 不过,按照那两个人的说法,就算是那五分钟全部都有效,最多也只能支撑 到下午两点左右,刚好是第一节上课的时间,他们总不能事到临头了才着急,更 何况要是在“公共场所”的话,难道要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不成? 由此推出一个结论,在上课之前,他们必须至少再接吻一次,否则后果不堪 设想…… 拓晖看一眼坐在他两公尺外的万桦背影:心里怨气沸腾。 为什么他就要和这个家伙不停地做这种事!如果是个美女就算了!或者是个 不那么讨厌的家伙,也就勉强认了!可为什么是他!这种从小到大没给他少找麻 烦、没少跟他打架的家伙,为什么是他!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万桦说要去找别人的时候,还是他把他拉回来的…… 这一次他的意识没有显现空白状态,真的是他“自己”的意志!他很清醒地 追上去,很清醒地把那家伙拖回来,很清醒地跟他讲事实、摆道理。 如果他只是真的在讲事实也就算了,可是他不能对自己否认,他对于万桦说 要找“其他人”这一点异常愤怒。 好,他讨厌万桦,一直都讨厌,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嫉妒。傻瓜也能一眼看出他在嫉妒。他就是傻瓜也知道自己在嫉妒。 他在嫉妒什么?反正不会是万桦受“爱慕”的程度,那种东西倒找钱他都不 要!那么他在嫉妒什么? ——因为万桦对他很抗拒,却心甘情愿地去找其他人!当万桦说出那句话的 时候,拓晖的愤怒到达了顶点,他其实想说的不是那些话,不是快嘴的分析,而 是……而是问他…… ——为什么要选择她们!难道我不行吗? 想到说出来的后果,想到万桦会做出的反应,拓晖就脑门一阵发痛。 幸亏没说……幸亏没说……可没说是没说,他心里这种想法又代表了什么? 他到底在愤怒什么?他凭什么? 问题的结果,只有隐隐约约的那一个,可是拓晖决定马上把它封存起来,连 一秒钟也不要多想!因为那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桃花大运》影响—— 呃?那个当时对他无效?不不不不!一定还是有效的!说不定就是在他吻了 万桦之后,全部的迷恋都被转移到他身上了! ——既然如此,那第一次的吻又是怎么回事? 新冒出来的问题把拓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开始拼命抓头发。 不!那个刚开始就一定是有效的!一定是这样的!全都是《桃花大运》的错! 那不是他的意志!不是!就算是也不承认!死也不承认是! 万桦打了一个呵欠。 虽然说这样的平静很好,不过说实在的,有人追的时候感觉还是很好的,尤 其是被美女追的时候——如果没有男的也在追的话,就更好了。 现在忽然连半个追的人都没有了,他的心理上稍微有点失落,毕竟是爱慕虚 荣的男人哪!呵呵呵…… 他对自己嘿嘿好笑了一下,忽然发现离自己两公尺远的那个家伙,正在发呆, 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面,眼珠子没有焦点。他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傻了吗? 不过他不能这么问,因为他们不是“朋友”。没错,虽然一起做了这么多 “事”,认识了这么久,但他们始终都不是朋友。说是敌人吗?其实也不能全这 么说,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只是互相看不顺眼而已。 原因想不起来了,经过也忘了,反正很早以前他们就一直是这样了。 不过在记忆中,最早的一次大约是在幼稚园里,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互相说 了一句“我讨厌你!”、“我也讨厌你!”、“哼!”然后就开打了。 或许那次就是分水岭,揭开他们十几年敌对的序幕。 不过最奇怪的是,他们到底哪里看不惯对方?他们很相似——和他们熟识的 人都这么说——无论是性格也好、想法也好、观念也好,当然,还有年龄。 按理说,这样的他们不应该互相看不惯的。他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但他们 不是,他们到现在还处于一见对方的脸就不爽的状态中,只有在接吻的时候—— 啊,问题就在这儿了! ——为什么他们只有在接吻的时候,才不会和对方敌对? ——为什么敌对的双方还会出现这种事,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他们真的是讨厌对方吗?真的是因为某种原因而看不惯吗?或者,还有其他 的什么因素?那种问题太复杂了,万桦决定不去深究它,他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地 面,捡起一块小石头,一丢,啪地一声,砸到拓晖的头上。 拓晖的脑门上青筋爆出,他抓起那块小石头,又啪一声丢到万桦的头上。 两人愤怒起来,同时一跃而起,向对方挥拳就上…… 张侦和周流推开楼顶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这两位原本是上楼顶来找清静的,看这情景就知道一切都泡汤了,于是叹了 一口气,也不敢打扰他们,只有无奈地蹲在角落里,看免费的表演。 万桦和拓晖在打得对方——包括自己——鼻青脸肿之后,总算住了手,一边 捂伤口,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看,就像恨不能把面前的人吃掉一样。 “其实啊,你们两个应该学会好好相处嘛。”角落里看好戏的二人这么说。 打架的二位这才发现那两个人的存在,立时向他们射去四道愤怒的死光。 两个人犹不知死活,互相郑重点头:“没错,你们其实也没什深仇大恨嘛。” “谁跟他有深仇大恨!”两人同时喊,然后互相看一眼,又同时吼道,“我 就是看不惯他而已!” “真的吗?真的吗?”两人心知,再这么下去只会变成炮灰,因此站起来拍 拍屁股就准备离开,“都老夫老妻了,别人看着都不好意思……” “你们说什么!” 炮灰的命运很快就实现了,楼顶上的门打开又被人踹上,天台上传来了异常 凄厉的哀嚎声。 又几分钟之后,门打开,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被一脚踢进楼里,门反锁。 两位可怜人靠着门坐下,为自己受伤而悲伤地鸣不平。 “干嘛只要一说这种话题,就这么对人家嘛……” “对嘛,不好意思也不能这样。” “那两个人太过分了。” “同意。” “从以前就这样了。” “一点没错。” “可是其实他们的默契相当好。” “是啊。” “但是……” “为什么他们的关系那么差呢?” 叹气…… “不会是爱之深、恨之切吧?” “哈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 “……” 没错,被打成那样子,再好笑也不好笑了。 天台上剩下的两个人互相看一眼,又是一阵尘上飞扬的狂踢乱打。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