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芸有些丑。每天早上她只会洗脸,而不像隔壁的丽站在镜子前花上半个钟头。丽 曾经告诉过她,让她花点时间打扮一下自己。 芸知道,她之所以这样说,看来也并不是丽对她有多关心,丽只是在告诉自己, 她的确是有一点丑。 于是,芸懒懒的起床,她总是会把闹钟上到七点,她知道,她不想面对镜子。她 是离镜子最远的女人。 芸的镜子,落满了灰。而丽的镜子,总是那么银亮。 她们在一家公司上班,地铁总是准时的停在复兴门。她们上班同去,下班同归。 她们说笑着,走在大街上,会有很多人回头看,芸知道,他们是在看丽,或是在比较 美与丑是多么的截然不同。 芸那时并不气馁,因为她知道,在公司里芸有更多的朋友,在这一点上,丽的确 是有点嫉妒。况且,芸只是眼睛小,也没有漂亮的唇型,但是,芸的皮肤很白,在没 有防晒霜保护的夏日里,她依旧白皙如纸。 公司并不大,一个刚刚起步的网络公司。在百盛旁的写字楼里租用了不到一百平 米,而在二环繁华地段,这里的每一个办公空间,都寸土寸金。于是公司的每一个职 员都深深的感到了压力。 当初芸和丽一块来这里应聘的时候,丽当时顺利的就签了试用合同,芸并没有失 落,因为当初她们从同一个大学校门出来在社会职场奔波的时候,丽总是要快她一拍, 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失落,丽不但漂亮,也很聪明,在同一个机会到来的时候,芸从 来不去抢。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但是芸并不记恨丽,因为自己这次能找到这份工作,还是多亏了丽的帮忙。芸会 写一手漂亮的程序代码,让当时班上那些狂妄的男生们,都暗自钦佩。在芸等工作的 十多天里,丽凭着聪明和姿色很快就成了公司的红人,那个帅气得有点冷峻的主管, 见了丽,也会甜甜的点点头。丽向主管介绍了芸,况且公司正需要这样一个高水准的 程序员,于是芸也同样的走进了这家薪水不菲的公司。 走进大堂,丝丝的冷气,让紧追着丽走的芸,感到了些许舒适。丽的高跟水晶凉 鞋,让她显得更高挑,雪白的脚踝,看起来是那样的性感和干净。优雅的拾级而上, 镜面似的大理石台阶,影衬着她淡青碎花的裙摆。芸静静的跟随其后,像一个侍女, 那有些瘦小的牛仔短裙,令她不敢放开步伐,白皙削脸上的一副银丝边眼镜,让细眉 细眼的芸看起来,更像一个高中生。 拐进楼道,通过宝蓝色的幕墙玻璃,芸看到了来往的车流人海,只是那一切并没 有声音,像一个无声电影的画面,在她眼前上演。刚才地铁站上的嘈杂,在这个过于 安静的楼道里,仿佛还嗡嗡的响在耳边。 换完公司制服,打完卡,她们走进了一间办公室,栅格窗后面的那个主管,已经 坐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了工作,丽不禁望过去一眼,是啊,这个姓蔡的小子,看起 来的确很帅。 丽像平日清艳如花的站在前台,用她甜得有点腻的声音,接听着一个个电话,接 待着前来到访的客户,显得是那样的干练,恰如其分的沟通和耐心的交流,让公司的 签单量有了明显提升。丽经常都会敲开那扇主管房间的门,拿着文件等着他潇洒的签 上蔡勇两个字。 蔡勇是这家公司新启用的主管,在股东会上,包括高层领导都十分看好这个年轻 人,他毕业于一所知名大学,对网络运营有着专家级的操控能力。蔡勇新近组织开发 的一个客户端,一推出就受到市场的认可,尤其受到了集团用户的强烈关注,公司的 影响力迅速的得到了扩张,让这个新成立不久的公司开始了良好的运作。在总公司的 月评会上,蔡勇多次受到了嘉奖,成为了IT界一位知名人物。 蔡勇离开办公室,走进了并不大的后台开发组,芸和她的五位同事们,正在电脑 前努力的工作着,键盘此起彼落的敲击声让这里透着一些紧张和诡异。因为没有更大 的会议室,一些公司的指示就在这里进行传达。看到主管的到来,大家都频频点头向 他致意,芸抬头看看他,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惊讶于这个男人的帅气和干练。十点钟 的阳光,照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让这个有些沉闷的空间,陡然增加了几分活力。 蔡勇站在台前,用他专业的有点酷的口吻,对开发小组设计的前期程序,做着精 准的分析和讲评,芸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投身于这样的公司很幸运,她也在心里默默 的规划着自己美好的职场生涯…… 终于到下班时间了,工作了一天的芸,下意识的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丽从门 口探出头来,轻轻的叫着她,芸有点累的向她弯弯了嘴角,象征性地微笑了一下。 她们一起走进更衣室,换上便装的丽,一下子又光艳起来,娇好得有些夸长的身 材,让芸也心羡不已。芸换上了她那件圆领淡绿条纹的T 恤,用纤细的手随便理了理 脑后的那一束像把小刷子的马尾,夹上了一个淡蓝色透明发夹。丽一边拨弄着那垂感 如缎的秀发,一边说:“芸,今天去我那儿吃饭吧,刚我男友打来电话,说已经做好 了”,芸说:“我不能老是蹭饭吧,再说我去会影响你们二人世界的”。丽轻笑着刮 了一下芸小巧的鼻尖,“你又不是不认识他,趁他这几天没找到工作,给我做做饭, 你也顺便享受一下吧,下次我吃你的啊。”芸拿起了那个显得有些大的吊式挎袋,放 在肩上,果断似的点点头:“好吧。我们出发。” 走出那扇银亮的写字楼大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但那已带些昏黄的阳光,让芸 觉得很舒服,她习惯性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努起了两颊,好象含好了一口气,然后再轻 吐出来,丽每到这时就会下意识替她掐时间,五分种之后,芸又会那样努起两颊,然 后再从微启的唇间轻吁出来。丽觉得有些好笑,但从来决有说过芸。 丽一米七二的身材,比同龄23岁的芸明显高了许多,芸只有刻意的放大些脚步, 才能跟上她,芸的身材纤瘦,没有起伏有致的曲线,她像一个细毫白描的工笔人物, 静跟在丽的后面,走进了地铁站的入口。 飞速驶来的地铁带着一股凉爽的风停靠在站台,复兴门是换乘站,这里的人比其 它站要多出好几倍,尽管有些拥挤,但是芸喜欢这样的场面,那是一个现代大都市人 们奔忙的缩影,那些漂泊异乡打拼的人们聚聚散散在这里,让芸感觉到一种相濡以沫 的感动。 她们相继上了车,车顶上疯狂转动的换气扇嗡嗡的响着,芸靠窗坐了下来,而丽 则坐到了对面,她歪着头,隔着车走廊的人们向芸微笑了一下。 地铁很快又驶离了站台,向下一站飞速前进。芸没有倦意,隔着人墙的缝隙,看 到丽已经开始闭上眼睛养神了,丽面容姣好,那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垂注,嫩白的脸上 洁净无瑕,婴儿般长长的睫毛丝丝帘盖,紧致光滑的肤色透出玉白的温润,芸此刻下 意识的又努起双腮,轻吐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望向窗外。窗外一面面眩目的广告牌, 唰唰的滑向车后,一格一闪的光,映照在芸白皙削瘦的脸上。 地铁快到站时,丽被走过去的芸叫醒,丽有点恍惚的睁开眼睛,不好意思的冲芸 笑了笑,芸说:“梦见人了,睡这么香。”丽有点撒娇似的嗔笑了一下,甩甩那头漂 亮的头发,说:“少来了你,快准备下车吧。”周围的人都不禁看了看这个可人儿, 让芸的后背有些不舒服,芸的小手紧抓着车环,那嫩白的皮肤由于有些用力,露出了 细细的淡青色的血管,薄薄的嘴唇咬着,像是在憋着一口已经鼓起来的气,丽看见了, 有些想笑,心里暗道:“这个家伙下车后才吐出来,已经成了习惯。” 两人走出地铁站的时候,阳光己不再那么明亮,站口上面西直门那三个铜字,在 楼宇投下的影子里,显得有些黯淡。 两个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一幢公寓楼下,她们就租住在这里,丽眯起眼睛向四 楼望了望说:“这小子竟敢不下来接我,越来越不象话。”芸笑笑说:“你真是的, 刘刚在上边做饭等你回去吃,就够不错了,还要怎样,哈哈”。 刘刚是丽的男友,和芸一样,都来自南方同一个城市,只不过她们上了同一所大 学,而刘刚那时就在北京当了一名武警,走向社会后,他们三个人在北京漂如浮萍, 是相互依靠的最近的人。 到了门前,芸说:“我先回屋了”,丽说:“快点儿过来啊,我们等你。”芸点 点头,打开了另外一扇深绿色的防盗门。芸有些累的用后背靠着关上门,胡乱踢掉了 那两只淡紫的平跟凉鞋,这时,隔壁隐约传来了丽一声幸福的尖叫,芸笑笑:“这个 拥抱可真是心急,哼”。然后光着纤白的脚,走向了洗手间。 芸脱下了圆领的T 恤,放进洗衣机里,在镜前优美的伸了个懒腰,裸着上身的芸 在镜里纤瘦着如一枚温润的象牙,打开浴镜灯,芸摘下眼镜,开始洗脸,清凉的水流 在白皙的手指间滑落如粒粒碎玉,芸虽不化妆,但是每次洗脸却认真,一掬掬的清水 撩泼着她的脸颊,如溪水冲刷着一枚洁白的雨花石,芸抬起头,却并不擦脸,任由水 珠在自己的脸上晶莹的滑落,然后才慢慢的自然风干,这是芸的习惯。 芸刚走出洗手间准备换衣服,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自己摇摇头,又返回到浴镜 前,镜子已有些脏了。她找来手纸,麻利的擦了擦,镜子瞬间就银亮起来,芸的头往 前靠了靠,在镜里有些认真的看看自己,镜中的芸,光洁的脸如一件月白釉的汝瓷, 眉毛细柔,眼睛却是有些小,芸故意瞪圆了眼镜,却又马上自嘲似的恢复了原状,小 巧的鼻子如段凝脂,嘴巴也有些小,并不浓艳的粉红唇色,让芸看起来,有些清素。 芸在镜前的某一个瞬间,脑子忽然跳出刘刚的名字,她有些怕的吐吐舌头,因为 自己很少照镜子,今天怎么了呢,她知道,那个名字只属于丽。 芸突然有些惆怅的慢慢走出洗手间,来到衣柜前,挑选着属于她的上衣…… 芸穿了一件显得有些宽大的T 恤,换上了一条淡粉色的七分裤。因为怕热,脑后 的头发上拢,透明发夹随意夹成一个髻,那些柔软的毛发,在白皙的脖颈上,卷曲贴 附,惹人怜爱。 芸出来锁好门,却发现丽叉着腰,正准备来一声高分贝的尖叫,芸知道她是等急 了,笑着说:“你可别叫,要不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会亮起来。”“吃饭还得让人请, 哼”丽笑着搂着芸的肩头,走进了她的家。 刘刚恰好正端着一盘菜走向客厅,看到芸点了点头:“芸来了,这不现加的菜, 快进来吃饭吧。”芸冲他笑笑,“你这些日子,够辛苦的,谢谢啊。”丽剜了他一个 白眼又冲芸笑道:“让他多干点吧,我们才辛苦呢。” 她们坐在餐桌旁,刘刚到冰箱里拿了橙汁,给自己开了一听啤酒,也坐了下来。 芸看了一眼刘刚,多日不见,他还是那么精神,25岁的男孩子透着一股野气,板寸的 直发根根硬挺,粗眉下一双明目炯然有神。芸无法想像眼前这桌丰盛的菜是出自刘刚 的大手。 丽说:“刘刚,你还喝酒呢,上次要不是喝酒,你能被人砍。”芸这才想起刘刚 在酒店当保安队长时,因为停车和客人发生口角,让人追打的事。刘刚只是咧嘴默笑 了一下,从眼底望了望杏眼圆睁的丽。 丽招呼着芸,边夹些菜,刘刚则少语的坐在对面慢慢喝着酒。芸看看刘刚:“刘 刚,你准备找什么工作啊。”刘刚说:“我能干什么,又没上过大学。我得凭这个。” 说着扬了扬那在部队练就的结实的胳膊。丽撇了下好看的嘴巴,“怎么,还想打架啊”。 并不太能喝酒的刘刚有点脸红了,忽然提高了声音说:“我给你做饭,行了吧。”他 们三人就大笑起来。 吃完饭,芸和丽一起收拾着饭桌,刘刚则靠在阳台上有点落寞的抽着一支烟,望 着夜幕里点点繁灯的城市,沉思如雕,芸朝他望过去一眼,莫名的在心底升起一丝怜 意。芸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记不清丽是怎样的把她送出房间,然 后自己又是怎样的回到了自己的家。带着一丝对刘刚的怜意,她刚刚反掩上那扇深棕 的门,手就快速的抚定了胸口。害怕那份怜意会从自己的心里逃出,像空气一样的消 失在这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她凝视着这黑暗,捂着那咚咚跳动的心,害怕它真的蹦出 来,害怕它会带着丽的嘲笑一下子蹦出来,笑对自己。芸有些无力的乱步跌摔在柔软 的床上,额前的刘海乱乱的软软的扫盖住她的双眼,窗外的灯光明亮的投射在芸的身 上,洒下了桔黄的窗影,她透过乱发瞥向阳台,却觉得刘刚正站在那里,依然抽着烟, 像一个黑影凄楚的站在那里。 芸摇了摇有些晕眩的头,站起来,打开了窗户,她不爱开空调,她现在不喜欢任 何的嘈音打扰她。芸觉得还是闷,她又快速的踮着脚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楼道的灯 光透过防盗门投进来昏黄的光亮。 芸刚要躺回床上,这时外面丽的声音响起来:“刘刚,这么晚了,别走了好吗。” “丽,我还是回去”刘刚低沉的声音:“丽,我一直在朋友那里住,每天下午我会过 来做饭!”“刘刚今天就在这里吧,我们……”那时丽的声音很低,有些听不清,似 乎有点哀恳。胆小的芸再次悟着怦然跳动的心着又捱向门口。“丽,你回去吧”刘刚 放低了声音:“我们不能做对不起家里父母的事,你应该知道我刘刚的,丽,回去。” 楼道里那两个人的影子,投到了芸对面的墙上,丽丰满有致的影子在那个男人的 怀里如一片溶水的泥,似乎要化进刘刚如山的影子里,这时的芸用另一只纤弱的手捂 着嘴巴,心里蓦然升腾起翻滚的醋意,看到那影子渐渐融为了一体。 一个人从楼道经过,吓得芸往后猛退了两步。那墙上的影子,也突然变成了两个。 一个大爷的声音:“呵,姑娘,还没休息呢”丽有些发嗲的声音:“唉呀,大爷,瞧 你过的多不是时候啊”“好啊。闺女,明儿个,我搬你楼下住吧”三个声音,开心的 笑着。芸也咬着嘴角,怕自己也会笑出声来。老人上了楼,一刻的沉默后,那个高大 的影子猛的转身,伴随着震鼓般的声音,咚咚的跑下了楼。丽的影子,再次清晰,再 次孤单的兀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芸忽然间,有些同情丽,她还是快速的轻跑到窗前, 看见刘刚已出了楼,拦上了一辆出租车,快速的消失在夜色里。等芸回过头时,丽已 经回了家。 芸锁好门躺回到床上,手轻贴了下自己的脸,竟是有些热,她在责怪自己,为什 么要那样对丽,那个名字属于丽,那个人属于丽,他的每一寸发肤都是属于丽。想到 此,芸失望自怜的闭起了双眼,无边的黑暗倾刻重袭,漫进她的心里,在孤独的尽头, 她看到自己躲在最远的地方哭泣。她想到了妈妈,仿佛看见妈妈也正在无声的流泪, 那一刻,她有些怨恨那个人,那个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芸,渐渐睡去。夜风悄悄的飘起了她房间的纱帘。 第二天,丽和芸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换完衣服到办公室的时候,将近 九点。丽悄悄的走到前台,看到栅格窗后面的蔡勇正在他的办公室,在原地转来转去, 像一只笼中的黑猫。丽吐吐舌头,嘴向那边努了努,眼睛却盯着芸的表情,芸有些诧 意表示不解,聪明的丽小声说:“他发火之前,都是这个样子。”芸听完,立马儿吓 得像阵风似的从丽面前消失了,丽望着芸慌跑的背影,使劲捂出了嘴,怕笑声一下子 冲破自己的喉咙。 不到两分种,蔡勇还是儒雅的走出办公室:“丽,让开发组的人到我办公室,要 快。”丽正了正脸色,答应后快步走到开发组,敲了敲开着的门。那些弯腰曲背奋战 的网络精英们,仿佛突然间被人从梦里叫醒一样,齐唰唰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了丽,里 面仅有的两个男士,更是目光里带着过多的欣赏,看着门口这个香艳如花的美女, “开会,主管室”,丽同时夸张的瞪大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芸站起来拿起一支笔 走过去敲了敲那两个小子的头,“看什么看,还不快走。”另外三个女孩子也一起跟 着涌向了门口。 蔡勇笔挺的端坐在前面,他脸上的愁云在丽看来,足可以下场一个小时的暴雨, 蔡勇面无表情看了丽一眼,丽知趣的扭身回到了服务台,继续她的接待事务。芸,惴 惴不安的看着这个冷峻的主管,他透着威严的眼睛,似乎要拿走在座的每个人身上一 件东西,而那样令人不安。 他用好像被牛奶泡过的嗓音,润朗的说:“各位,据可靠消息,我们开发的那个 客户端,已经受到了蓝格公司恶意的破坏和攻击,我们的客户正在质疑它的安全性, 为了尽快消除影响,我们必须立即堵上漏洞。”“龚组长,现在请你过来测试。”那 个被蔡勇点名的年轻人,迅速走到了电脑前,开始熟练的输入一条条指令。不到十分 钟,他回过头看了看蔡勇,“主管,没有任何问题”。蔡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下一位”。又是十分钟过去,那个测试的女孩子细声细气的说:“主管,没发现 问题。” 蔡勇的表情更加的难看起来,屋里安静的只听见空调的咝咝声。忽然,芸站起来, 说道:“主管,我可以试下吗?”蔡勇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纤瘦洁白的女孩子,仿 佛从来不认识她一样的有点惊诧,他点了点头。芸走过去飞快的输入着各种代码和指 令,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那双纤弱的手,在键盘上飞舞着。不到五分钟,芸站起来, 向主管报告:“查到了那个漏洞。有恶意代码正通过它,攻击我们的内核程序。” 蔡勇猛然间像抓住了一根稻草,他看着芸,动情的用双手一下子捧起芸的脸颊, 芸的脸蓦然被一股男士的香水味包围,她有些晕眩,“谢谢你,谢谢。”然后,环顾 了那有些发呆的程序员,“谢谢,谢谢大家。”要不是芸轻扭下头,从那双手里拿出 自己的脸,蔡勇有可能会一直保持着那样感激的姿势而不自知。 那一刻,主管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前台的丽,也跟着鼓起了掌,把含着欣赏 和一丝嫉妒的眼光,投向了芸。 公司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回到开发组的芸的同事们,又开始了紧张的工作,按 照芸的方案,大家开始了客户端的修复工作。 下班的时候,丽高兴的通知大家,今天蔡主管做东请大家吃饭。尽管芸有些累, 更想回家去休息,但是她知道,这次饭局,单是不能缺了自己,芸不想扫大家的兴。 芸和丽并肩走出那扇银亮的大门,那一刻,芸想到了刘刚,她在想刘刚已经做好 了饭,在家等着丽,她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丽,让她打个电话回去。可是看到长发飘然 神采飞扬的丽,她欲言又止,心里想道:“唉,自己真是多事。” 丽上了蔡勇的车,开发组的成员乘一辆商务车,一行八人,来到了鲁美斯酒店。 恢复了阳光表情的帅哥蔡勇,和同样艳光四射的丽,并肩走进了酒店的大门,丽回头 招呼着身后的同事,芸遇到她目光的那一刻,丽朝她扮了个鬼脸,那掩饰不了的骄傲 和一点得意,让芸有些黯然,她想到了刘刚,想到了刘刚身上的那份落寞……,蔡勇 手上的香水味,在芸的脸旁再次浓重,芸用小手使劲的扇呼着,希望这味道,一下子 消弥殆尽。 因为这次聚会没有别的部门,所以落座后大家十分轻松,蔡勇在众人面前,再次 感谢了芸,并递过来一杯葡萄酒。向来不会喝酒的芸,在众人的目光下,无法婉绝。 芸更不想惺惺做态的呡酒,望着蔡勇身边乖巧依人的丽,她对刘刚的怜意一瞬间变成 了酒杯前的勇敢,芸一口气喝干了它。 这时丽的手机响了,丽却看都没看就关了它。芸知道,那一定是刘刚的电话。 KTV 大厅里,并没有喧闹的气氛,一架雪白的钢琴放在台侧,儒雅俊朗的蔡勇, 走上台,向琴师点了下头,一首旋律,随即响起。芸听出来那是一首老歌,《whenamenloveswoman 》,嗓音亮起时,芸不由得有些惊异,那泡过牛奶的嗓音,一下子变得粗犷和沙哑, 她看着台上的蔡勇,仿佛转瞬间变成了一个忧郁眼神的王子。曲半刚歇,旁边的丽就 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尖叫,蔡勇笑容再现,从台旁小姐手里拿过一束玫瑰走下了台,芸 有些心跳,这样的歌,这样的玫瑰,一定是送给丽,可是她宁愿让蔡勇给了丑丑的自 己,那怕就是当做她使公司摆脱危机的奖励,她也不想让傻傻的刘刚受到这玫瑰的刺 伤。可是蔡勇还是走向了丽,芸侧目过去,身着桔红色无袖露脐装的丽,是那样妖媚 如狐,她站起身接过了那束玫瑰,然后在凄楚的钢琴声里,粉臂半弯,搂过侧身而待 的蔡勇,在他脸上轻印了一个香吻。 芸微闭了双眼,觉得眼前的丽是那样的遥远和陌生,她仿佛又看到了昨夜那对融 在一起的影子。 芸有些累,那杯萄葡酒让她精神恍惚,她一个人静静的走出光怪陆离的鲁美斯酒 店,在乌云翻滚的天空下,形单影只。她望了望自己家的方向,她在想那个让自己担 心的人,一定在到处找丽,已经快10点了,那个把手机关掉的丽,真是恨心,芸边想 边走着,不一会她就到了复兴门地铁站B 口。 上了地铁,车上并没有什么人,她随便找个座位无力的坐下,没来得及换工作服 的芸,在雪白衬衣的映照下,使她嫩白的脸,变得像枚温润的脂玉。随着车厢缓慢的 晃动,芸渐渐闭上眼睛,银丝镜架后一双清眉微蹙。几缕秀发,软软的贴爬在那里, 毫无生气,地铁隧道飘忽的风,时而让它扬落,时而荡摆。疲倦的芸,双臂交叠在胸 前,手抚肩头,在空旷的车厢里,像个可怜的孩子。 芸走出西直门的时候,她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隆隆的远雷在天边闷 响,穿过这条街,对面就是那座公寓。芸乱着脚步微扬着胳脯刚踏进雨幕,抬眼间, 她忽然看到了公路对面打伞静立的一个身影。 “是刘刚”,疲惫的芸恍然觉得让自己担心的刘刚就是来迎接她,芸的内心倏然 升腾起一股暖流,刘刚也看到了芸,猛跑过来,急忙用伞为她遮雨,“芸,丽呢,丽 呢,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芸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只是有点从恍然中惊醒般的看 着刘刚,等待很久的刘刚一下子发起火来,有些粗暴的抓起芸的胳膊,使劲摇晃着: “芸,你怎么搞的,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我在问你,丽呢,丽怎么没和你一起回 来”,芸纤瘦的胳膊让那双大手弄得有些疼痛,一时间,失意、疲惫、委曲、惊醒的 芸被突然激怒了,在噪杂的雨声里大声叫着“你干吗要来问我,我不知道,她是你的 女朋友,你干吗要问我!”。 芸痛苦的皱着双眉,咬着嘴角,使劲挣脱出那双无情的大手,奋力的抛掉了那把 并不是为她遮雨的伞,在刘刚震惊的眼神里,芸扭身逃进这雨幕,一个人跑过了汪洋 的街。 芸回到房间的时候,全身湿透了,她没有换衣服,而是径直跑到了窗前,她看见 刘刚呆呆的举着伞等在公路旁,芸不敢开灯,她怕刘刚看到自己不争气的身影。一辆 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停到了公寓楼下,芸往前探了探身子,借着公寓门前的灯光,看 见丽下了车,在雨里蔡勇探出头,丽吻了他。芸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刘刚在车的不 远处,呆呆的看到这一切,他没有动,看着那车消失在雨夜里。 芸依然看着刘刚,她预感到一场比今夜更大的风雨,要袭卷在丽的身上。她害怕 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但刘刚并没有过去,而是扭转身跑向了地铁口。芸忽然觉得自己 是那样冷,身上的雨水滴落着,像她眼里的泪。 芸进了洗手间,脱下了已经湿透的衣服,淋浴喷头倾注下温热的水,在芸的头上 溅起一层白雾,水流肆虐的冲刷着她洁白如玉的身体,芸嫩滑光洁的手抚动着自己, 她想赶走今夜的失落和难过,想把对刘刚的那份怜意也一起驱逐。浴夜的泡沫顺着那 双纤白柔软的腿流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它们左右彷徨,寻找着更低处,一个个破碎而 灭…… 芸换上白色的睡衣,在黑暗里躺在床上,疲倦的她,沉沉入梦。 三个多月过去了,丽再也没得到过刘刚的消息。与此同时,她和蔡勇也已经发展 到了同居关系。芸还是住在那幢公寓里,尽管丽搬走一个多月了,可芸还是会常常想 念她们在一起的日子。 芸推开窗户,初秋的天空湛蓝通透,没有一丝云,干净的天空上,一群群鸽子盘 旋飞过,雅致素洁的芸,站在阳台的窗口,一脸的惬意。今天是周末,芸没有像其他 的女孩子一样,去百盛购物,她觉得周末最好的放松,就是一个人呆在家里,静静的 听一会音乐,看一会书。芸穿着白色的睡衣,盘膝在床,翻看着她的相册。她看到了 满脸笑容的妈妈,看到了娇媚的丽。一张相片忽然从相册里掉出来,那是一张因太大 而没有夹好的照片。芸把它放平在相册上,那是三个人的合影,是三年前,在大学读 书时,芸和丽一起去部队看望刘钢时照的,一身警服的刘刚英气逼人,在芸和丽的中 间,显得有些拘谨,芸看着照片,眼含着怜意,是啊。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时光,就 是在那个时候,刘刚走进了芸的心里,但是最终丽的美获取了刘刚的爱慕。 芸伸出纤白的手指,爱怜的放在了刘刚英俊的脸上,她恨丽那么轻薄的打碎了刘 刚的梦,她不能忘记那个雨夜,刘刚是多么心碎,芸静静的靠在床头,若有所思。 突然,楼下响起了汽车的鸣笛,芸好奇的走到窗口,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楼下, 车外靠着的那个年轻人,穿着白色的衬衣,手里正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芸失声在心 里叫道:“是刘刚”。芸呆傻在那里,忘记了呼喊,她有些怕,怕这一切即刻间就会 消失。她看见刘刚仰着头正看向这里,她慌乱的跑回了房间。芸的心狂跳着,“是的, 我要赶紧下去,我要告诉刘刚发生的一切,我要告诉刘刚她的丽已经不在这里。”她 麻利的脱下睡衣,穿上那件圆领浅绿条纹的T 恤,和粉色的七分裤,当她打开门就要 冲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刘刚已经站在了门口,那束鲜红的玫瑰散着醉人的味道,绽放 在芸的面前。芸抬起头,刚要说话,刘刚向他摆摆手,把玫瑰举到了芸的胸前,芸, 看着刘刚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她还是平静的说:“刘刚,丽不在……”刘刚用一根手 指印在她的唇上,无语的摇摇头。芸激动的确信了那束玫瑰的主人,是的,刘刚正是 要把它递给自己。 芸的眼里一瞬间闪满了泪花,那晶莹里映透着浪漫的花影,令人心醉。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