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她的城(4) 5 问题是:蜜姐原本坐自己店里很安逸的。麻烦却就这样,不请自来了。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逢春当然还是在擦鞋。逢春与被擦鞋的顾客,都十分投 入。两人动不动就偷偷四目相接,悄悄说话,不时会意笑笑,完全如入无人之境。 蜜姐密切注意着,不停抽烟,又恼又恨又感慨:世上怎么独独这男女之情, 说来就来,就像失火,完全没有一个预兆,也完全不合乎一个常理呢? 小夫妻别扭,本来事情不大。但是这桩公案涉及到蜜姐这里,却有一个底线 :逢春不能在蜜姐擦鞋店出事!就算周源再不靠谱,就算蜜姐再心疼逢春,也不 表示逢春就能在蜜姐擦鞋店搞红杏出墙。逢春到哪里搞,都与蜜姐无干。现在逢 春在蜜姐擦鞋店做工,蜜姐就得管住她。蜜姐擦鞋店就开在自己家里,整个水塔 街都是几代人的老街坊,近邻胜远亲,大家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真的出 了什么腥不腥臭不臭的情况,街坊邻居和几家老人那里,蜜姐没法交代;对自己 86岁高龄人人敬重的婆婆,蜜姐对她没法交代,尤其这擦鞋店就是老人的房子, 尤其老人就住在擦鞋店楼上!周源那里,蜜姐也没法交代。周源不懂事可以,蜜 姐不可以让自己不懂事! 逢春来了三个多月,正讨了蜜姐喜欢。蜜姐正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知好知歹 又沉得住气的乖女孩。没有想到就这么突然地,情况就在蜜姐眼皮底下发生了。 要说逢春,蜜姐也算知道根底:她父母不都是市油脂的么?一家三口不都住 油脂宿舍么?男技术员女会计,一对老实夫妻,现都退休了,养个女儿也老实, 就会读书,自小在前进五路来来去去,总是一身松垮校服一只行囊大的书包。待 几年大学毕业后在新世界国贸写字楼做了文员,这个时候走在前进五路的逢春, 就很时尚了。一身紧腰小西服,高跟鞋,彩妆,身材有了曲线。逢春带同事来联 保里大门口吃炭火烧烤,周源就从联保里跑出来,抢着请客买单。说周源是超级 帅哥一点不掺水,谁看了谁服气。水塔街多少男孩子,多是普通模样,歪瓜裂枣 也不少,独独就是周源生得不凡,那身条子活生生就是玉树临风,又会玩,有本 事从狭窄坎坷的联保里穿旱冰鞋溜出来,在前五大街上一个飘逸急拐弯,戛然而 止停止烧烤摊前,掏出钞票大包大揽付款,也不管逢春连声说不。逢春的同事看 得眼睛发直,没有不惊叹和艳羡的。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好了。儿女好了就是两 家父母的事了,都是汉口人,都懂汉口规矩:请媒,求亲,下聘,择日子。周源 父母为儿子腾出耕辛里住房做新房,逢春父母准备一点床上用品小家电。日子到 了,水塔街老街坊们都收到大红请柬,都纷纷揣上红包去吃喜酒。蜜姐宋江涛夫 妇自然是贵宾了。八年前正是蜜姐夫妇的人生巅峰,吃街坊邻居的喜酒,送的红 包都厚得像砖头。新郎新娘频频来敬蜜姐宋江涛。周源敬宋江涛酒,感激得眼含 热泪,杯杯自己都先干满饮。蜜姐只见两个新人牵线木偶一般,又似鹦鹉学舌, 乖乖地不停歇地说" 谢谢,谢谢" 。那时候蜜姐看逢春,只不是陌生人,其他一 点特别印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