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友谊 席在恩在平源第二中学的时候,是全班十三个女生的寝室长。 这个光荣的职务来的很令席在恩难堪。 席在恩考上平源第二中学的时候,席东水送她去学校。席在恩的级部主任是席在 恩三姑席玉荣的同学。级部主任陪同席在恩找到了平源第二中学九三·三班的教室。 正巧班主任宫老师在登记学生的名册。 级部主任对席在恩说:“席在恩,就在这里了,你先去报名吧,有什么事再来找 我。” 席在恩走上讲台去报名,宫老师热情的站起来:“郝主任,你亲戚?” “是啊,一个亲戚。”那个被称为郝主任的就随口说道。 当学生们全部就位的时候,席在恩就看到黑板上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同时还有另 外几个同学的名字。“下面请同学们在这几位同学中选一下班干部。”宫老师说。 席在恩很奇怪:自己是全校最后一名的学生,而且在初中以前从来没当过班干部, 怎么会出现自己的名字呢? “哼,那些人都是给老师送过礼的!”席在恩听到后面有人说。她仍然很纳闷, 席东水并没有给这个宫老师送过礼啊。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宫老师真的以为自己 是郝主任的亲戚。 席在恩成为了平源第二中学九三·三的寝室长。当时的学生寝室是上下两层的大 通铺。整个寝室只有一把钥匙。现在这把钥匙就在席在恩的手里。 因为席在恩的成绩确实太差,所以就成了班级里所有干部中最没什么出息的寝室 长。但学生们不久就明白了:在平源第二中学里,寝室长的权力才是最大的。 平源县是全国升学率最高的一个县。除了高考要考的课程,其它所有的课程几乎 一律取消。当时有一门课程是生物,已经明确表示高考的时候不会考了。所以尽管席 在恩对生物很感兴趣,学校里的其他老师们还是毫不客气的占用了生物的课时。更不 用提什么音乐、美术、劳动之类的课了,甚至体育课都是自愿的,老师并不勉强。从 早上五点二十分的早操开始,直到晚上十一点熄灯,学生们只有一件事:学习、学习、 再学习。 因为这样,班里班长、团支部书记什么的全就失去了应用的作用。什么活动都没 有。 寝室里的卫生、纪律却是严抓的。尤其是军训过后,寝室里更是三天一访五天一 查。席在恩居然就成了女生们的头领。更何况所有的女生要回寝室,都必须从席在恩 那里拿到钥匙。渐渐的就发展到学生们出现什么矛盾,班主任不去问班长和团支部书 记,反而总是找两个男女寝室长来问。这样,席在恩无形中就拥有了一份权力。 张玉洁是席在恩的同桌。席在恩从一入学开始,张玉洁就常常和她在一起聊天。 张玉洁的成绩很好。一直以来,她常常帮助席在恩。席在恩一直对她心存感激。 有一天,席在恩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张玉洁了。那是一天下午课外活动的 时候,两个人不想学习,就结伴到学校外面走走。学校门前有一条上坡的路,一个老 大爷正推着一辆推车费力的往上走着。车上装满了货物。席在恩看到了,就走过去, 一直帮老大爷上了坡。 “姑娘,谢谢你。” “没什么,大爷。”席在恩笑了笑。她自从到了平源第二中学之后,不知道是不 是因为远离席东水和田秀芬的缘故,竟然会笑了,尽管只是那样轻轻的一笑。 “席在恩,走吧。”张玉洁走过来说。 “哎呀,好累啊,这车子还真不轻呢。”席在恩说。 “谁叫你那么傻?” “傻?”席在恩很奇怪,帮助别人就是傻吗? “又不给你什么报酬,你出那么多的力干嘛?”张玉洁说。 席在恩一下子愣了。张玉洁是个很美的女孩,脸蛋又白又秀丽,皮肤嫩嫩的,一 头长发飘落下来,常常让席在恩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女孩是很不应该的。可是从她那张 红润的嘴唇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实在难以理解。 “难道只有有报酬的时候,才能帮助别人吗?” “那当然了。反正没报酬的事我是不做的。傻子才去做。”张玉洁的红红的嘴唇 里轻而易举就吐露出这样的话来。 “祝盛涛生病的时候班里捐款,都捐一块五毛的,你还给了他十块钱呢。”席在 恩说。 “就你才那么傻呢。我给他十块钱,老师把我的名字写在黑板报上。祝盛涛回来 后,我去告诉他了,他已经请我吃过饭了,早就吃回来了。”张玉洁得意的说。 “你……”席在恩觉得头痛起来了,她忽然间就想到了田秀芬。“我回去了。”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席在恩很少再和张玉洁说话了。张玉洁并不放在心上,她开始恋爱了。每天晚上, 她会在熄灯铃响过之后,一个人跑出去。席在恩有些担心,她想了好几天,还是不想 理她。这时席在恩第一次主动不想和同学说话。但她到底还是怕张玉洁出事,有一天 就写了张纸条给她:“你晚上不要出去了。小心些吧。” “我的事你少管。”张玉洁递给她一张纸条。 席在恩犹豫了一下,又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她:“你真要出去,我把钥匙给你,出 去的时候,你把寝室门锁上,回来的时候再打开,你不锁门,寝室里的女生们会担心 的。” “你在老师眼里算老几?我爸给老师送过礼。以后不要管我的事。”张玉洁迅速 的递回了这么一张条子。 席在恩默然。 席在恩不明白,张玉洁为什么会说自己在老师眼里算老几,这跟劝她夜间不要出 去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管她的事了。反正自己尽了力了。 席在恩的记忆力继续衰退着。 她的文课成绩曾经是相当的好。在初中的时候,当时史地生等文课考学的时候根 本就不考。学生们考试的时候,还得老师提醒在第几页的第几行上,才只能凑付着考 个三四十分。那时全校恐怕只有席在恩一个人不但全部及格,历史几乎没有低于九十 分的,地理没有低于八十五分的,生物稍差一些,大概也是七十分左右。 有一次,席在恩的历史考了一百分,恰巧批改试卷的老师是位新来的,这位老师 在办公室里惊叹:“哟,这个同学这真了不起,准是个老抄手,竟然能抄上一百分!” 有位老师走过去看了看,认出是席在恩的笔迹,便说:“这不是抄的。是自己考的。 这个学生叫席在恩。” 然而,席在恩无法改变自己正渐渐失去记忆的命运。她的睡眠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经常在教室里睡了。她几乎每次睡得浑浑噩噩的,头痛的难受。 席东水带她去平源县看过医生,医生断定是功课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有一次, 物理老师有事,让别班的老师代一下课,这位可爱的老师拿眼睛足足盯了她一课堂, 并非常亲切的不时的提醒着:“有位同学又要去见周公了。”席在恩笑了笑,坚持了 一阵,还是不可救药的睡了过去。 老师们都明白了。席在恩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席在恩心里也完全明白 :自己已经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虽然在清醒的时候,她还是一样的健康,一 样的精神焕发。 席在恩不得不接受一些男同学送给她一个动听的绰号:林黛玉。那个杨柳细腰, 温婉多情,眉宇之间透露着淡淡的忧郁的林黛玉。 林黛玉凄美的葬花,原是葬了自己。人已死去,空有无限美好。命运注定的,她 是木性,他是石性。可怜林妹妹一腔痴情,单只葬了花,却不能够与贾宝玉终成眷属, 有个薛宝钗在等着呢。情非情,物非物,一个人一生之中错过的,只有爱情叫人痛心 悔肠。每个人在爱情面前都是弱者,你可以战胜你的敌人,可以战胜数十年的病魔和 挫折,甚至可以战胜你自己。尽管有人说,自己才是最大的敌人。但这一切都不可怕, 可怕的只有爱情,一个人在那个拿着红绳绕来绕去的,千年万年的老头子面前,往往 轻而易举的就投降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在问我吗?我又在问谁? 席在恩每每想到这里,便觉得凄惨:人真的不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一定要 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支配吗? 她不可救药的迷恋上了睡眠。 沉睡中,那个梦中的男人总是对她说:“妹妹,妹妹,醒醒啊,醒醒啊。” 席在恩就会醒了过来,否则不管别人怎么叫,怎么说,席在恩明明想醒过来,却 总是连眼睛也睁不开。医生即使拿针扎她的人中,血都流了下来,席在恩就是动不了。 虽然她的头脑和知觉是清醒的。“别扎了,好痛啊。”她努力的想说出来,就是没有 声音。 有一次数学测验的时候,席在恩觉得很难受,放弃了这次考试。 那个年轻的,却像老黄牛一样锲而不舍的刘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里问:“席在恩, 你是不是只想上到高中?” “不是。”席在恩想了半天说。 “我觉得你不是个天生愚钝的人,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呢?既然来了, 你为什么不能让每一分钟都利用起来呢?我也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可是,那些参加录 取考试的老师知道吗?全国统一招生考试,会不会因为你席在恩一个人身体不舒服而 改变考试时间呢?” “不会。” “如果正好你不舒服的时候,是高考时间,你打算怎么办?”刘老师直盯着她,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可以参加高考,或者是放弃?” 席在恩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刘老师,我知道了。 刘老师拍拍她的肩膀:“我不用多说了。我相信你。你去吧。” 从这一刻开始,席在恩抓住了所有自己清醒的时刻。她重新设计了自己的学习计 划。她不能够再像别人一样的按部就班的学习、复习了。她在寻找着自己的学习方法。 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席在恩在连续两次数学测试题中竟然全得了满分。刘老师给 席在恩发下试卷,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席在恩的肩膀。 这一学期的期未考试,席在恩出人意料的考了全班第十五名,其中的数学是全校 第一名。自从进入平源第二中学,席在恩的成绩一直徘徊在五十五名左右。 张玉洁忽然间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对席在恩摔摔打打的了。她因为恋爱的缘故,成 绩直线下降。 有一次上晚自习的时候,张玉洁从席在恩那里拿了寝室的钥匙回去了一趟。等她 回来的时候,她把钥匙用力的摔向席在恩,钥匙擦着桌面掉到了地上。因为是晚自习, 夜很静,钥匙跌落地上的声音是那样的清脆。 “席在恩,揍她!”席在恩后面有个声音说。 席在恩迟疑了一会儿,弯腰从地上把钥匙捡起来,什么也没说,继续看自己的书。 教室里忽然间就冷起来。 第二天,宫老师对席在恩说:“席在恩,你来一下。” 席在恩跟在他后面,到了办公室里。张玉洁也在。席在恩就冷冷的。 “席在恩啊,你看你们两个这事,怎么处理啊?”宫老师热情的说。 席在恩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席在恩,你看,张玉洁的父亲给我送过礼,你又是郝主任的亲戚,我也不好处 理这事。你看,你们是不是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牵牵手,以后就不要闹了?” 席在恩就抬起头来,直直的瞪着宫老师:“宫老师,我不是郝主任的亲戚。我也 没跟她吵过架,这件事用不着处理。” “我知道,我知道。”宫老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席在恩,这女孩子居然还挺能装。 他其实不知道,席在恩自从入学那天见到郝主任之后,再也没单独见过他,甚至没说 过一句话。姑姑的同学,也确实算不上亲戚。 “不管怎么样,你们俩个就和好吧?” 张玉洁怯怯的把手伸过来,轻轻的握住席在恩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郝 主任的亲戚。” 席在恩愕然了。 席在恩没有因为这样而恢复和张玉洁的关系,反而更加冷淡了。她甚至连宫老师 也不愿意再见到了。每次到了他上课的时候,席在恩不论身体怎么样,就会一个人回 寝室里去。 席在恩万万没想到,她这样的举动,居然会影响到张玉洁的一生。 1994年的夏天,平源县第二中学九三·三班文理分班。 席在恩心里很是矛盾,她知道自己更喜欢文科,但以现在的记忆力来说,从文科 里考大学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没有的。她无从选择,把自己交给了命运:老师给分到 哪里就算哪里,听天由命吧。 席在恩和张玉洁的命运是由她现在的同桌王梅决定的。张玉洁这时已经给调到别 的位置了。 “王梅。”宫老师问,“席在恩有没有告诉你,她要上文科理科?” “理科。”王梅毫不犹豫的说。 “是吗?”宫老师有些吃惊。他看了看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张玉洁。 “老师,我要上理科。”张玉洁说。 宫老师犹豫了一下:“王梅,你确定?” “当然了。席在恩告诉我的。”王梅坚定的说,她喜欢席在恩,她不想让席在恩 离开九三·三班。班里的很多人都喜欢席在恩。虽然她经常病着,不常在班里,可她 心底善良,曾经阻止过一个女生退学,又劝说过一对一直要离婚的家长。 那个要退学的女生刘秀丽,上个学期交学费的时候,忽然间不交了,卷着铺盖回 家了。班主任当时没说什么。等别人都交上了,学校里已经把学费送到教育局了,刘 秀丽突然又回来了。 宫老师很生气,没有收她的钱,让她在班里先上着课,当时的脸色很难看。刘秀 丽是最矮的,原来在第一排,老师已经重新安排了坐位,这样刘秀丽只能坐在最后一 排了。 刘秀丽马上就哭了:“我还是不上了吧,宫老师生我的气了。我在后面还怎么听 老师讲课啊。”她边哭边往寝室时跑,拿起铺盖卷就要回家。 女生们怎么劝她也不听,就是要回家。女生们一齐拉住她,她还是挣脱出来,跑 到了学校的门口。眼看着就要走了,再不想办法可就真上不成了。 女生们着急的你看我,我看你,毫无办法。 “刘秀丽,你回去。钱给我,我去给你交!我去让老师给你安排前排的位置。” 席在恩忽然从刘秀丽那里把钱拿过来:“王梅,你帮她把行李送回去,到教室里等着 我!” 女生们就急忙把刘秀丽的行李拖回寝室,拉着她回到教室。 “真的?”刘秀丽边走边回头。她还是不相信。她认为宫老师是不想让她上学了。 “回教室里等我!” 席在恩出现在宫老师的办公室里:“宫老师,这是刘秀丽的学费。” “让她自己到教育局里交去吧。”宫老师不耐烦的说。 “她是学生,你是老师,学费应该你来交。”席在恩面无表情。宫老师迟疑了一 下,看到席在恩的表情,还是收下了。 “宫老师,麻烦你给她安排好位置。” “先让她上着吧,以后再说。” “不,今天就调,要不然她就坐我的位子,我到后面去。”席在恩说。 宫老师认真的看了看席在恩,席在恩的脸上是坚定的。 “好,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去给她安排。”宫老师说。 刘秀丽当天就坐到了她原来的位置,继续上学了。 班里还有一个女生叫陈欣。她的父母对她都很好,而且争着在她面前表现自己。 因为离学校近,夫妻两个经常隔三差五的跑到学校里,这个给她洗衣服,那个给她送 好吃的。女生们都很羡慕她。 然而陈欣常常一个人跑回寝室里大哭。在班里的时候谁也不理睬,谁要跟她说话, 她拿起东西来就摔。男生们都耍笑她,说她是个疯子。 席在恩因为常常睡在寝室里,所以经常听到她蒙头大哭,后来就从别人那里听说 陈欣的父母要离婚,都要争陈欣,天天在家里打。 席在恩在陈欣的父母面前分别说了同样的话:“你爱陈欣吗?” “当然了。” “你愿意陈欣天天哭吗?” “她怎么会哭呢?我对她很好啊。” “可是陈欣不但是你的女儿,也是她父亲(母亲)的女儿,你说让她怎么选择呢?” 陈欣的父母愕然了。 “陈欣每天都在哭。”席在恩目视着他(她)说。 “你愿意她考上大学吗?” “那当然了。” “叔叔(阿姨),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席在恩说。 “什么事?” “在陈欣毕业之前,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样,能不能至少在陈欣面前装做很好?等 她考上大学你们要打也好,要离也好。你们现在这样,陈欣不但会考不上大学,反而 会天天伤心的。”席在恩说。 同样的话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陈欣的父母就很震撼:他 们从来没想过孩子的感受。席在恩说“至少在陈欣面前装做很好”这句话更叫他们感 到羞愧:孩子的要求原来是这样的低,只要做父母的装做相处的很好就足够了。 陈欣的父母在她毕业之前再也没吵过架。 席在恩常常想,为什么别人的父母能够听从她的劝告,而自己的父母,就不能也 这样想呢? 席在恩受到了九三·三班学生们的爱戴。 王梅一直很喜欢席在恩,她不愿意席在恩到别的班去。因为念理科的话,留在原 班级,念文科就得到五班去。 她们两个一直是同桌。席在恩的手很暖,冬天的时候,高中学校不给学生们生煤 炉子。在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学校里往往会生起煤炉。现在,不知道是因为学生们 已经长大了,能够抵抗寒冷了,还是因为现在的冬天已经不是很冷的缘故。因为冬天 里已经很少下雪了,也没有人会穿着厚厚的棉衣和棉裤了,只穿一件鸭绒服和一件毛 裤就可以打发整个冬天了。 然而手却抵抗不了冬天的寒冷。因为作为一个学生,把手一直放在衣服口袋里是 完全不可能的,要记笔记、写作业。 王梅写字时间久了,手就会冷。她不明白为什么席在恩的手总是暖的。手冷的时 候,她就会自然而然的去握住席在恩的手,把她的手当成取暖炉。 有一次老师看到了,还取笑王梅:“就那么喜欢席在恩啊?” 王梅诚实的说:“她的手暖和。” 上高中这一年来,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王梅的家境不太好,席在恩从家里带来 的东西,会尽量和她一起享用。 王梅又是个勤快的人,常常会自觉的承担起照顾席在恩的责任来。 王梅的学习成绩也很好,席在恩落下了功课,自己不以为意,她一直认为自己不 会活在世上太久,何况,她也并不在意能不能考上大学。所以对学习并不在意。 然而王梅却很细心的记下了席在恩落下的每一节课,只要席在恩的病情一有好转, 她立刻像一个严格的老师一样,给席在恩讲解。 席在恩说:“算了吧。别耽搁你学习。我无所谓。” 王梅说:“不行。等上了大学,我还要和你同桌,你还要给我暖手呢。” 席在恩就笑了,听王梅给她讲课。 后来,席在恩常常想,这一生中,她所得到的情,在高中的时候,是最多、最真、 最纯的。 “席在恩跟我讲的,她要念理科。”王梅对宫老师说,转过头来,不客气的对一 个刚从别的班级里走进来的男生说,“别坐下,这是席在恩的位置!”那男生看到王 梅那里有个空位,正想坐下。 “你去念文科吧。”宫老师对张玉洁说。 “不,我要念理科。”张玉洁大声的说。 “你文科的成绩好。”宫老师说。 “我理科的成绩好。”张玉洁说。 “就这样定了,你赶紧把书拿上,到五班去吧。”宫老师不容她多说。 张玉洁哭起来:“我要上理科。” “走吧,走吧。”宫老师开始统计别人的名单。“下一个。” 张玉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哭个不停,一直哭到眼睛肿了起来。 当席在恩回到学校的时候,有很多人对她说:“席在恩,宫老师把张玉洁赶跑了。” 席在恩笑了笑,没说什么,她以为是张玉洁自己想去的文科,同学们不过是替她 高兴罢了。 “真的,是宫老师赶她走的。”王梅说,“她哭了一上午,就要念理科,宫老师 都不同意。”王梅低声对席在恩说,“你没看到,她哭的两只眼睛就跟大红桃似的。” “为什么一定要赶她走啊?她要念理科就让她念呗。”席在恩说。 “因为你要念理科啊。宫老师说留她在班里会跟你吵架。” “我们从来没吵过架啊?”席在恩说,不过是不说话而已。“再说,我也没说一 定要念理科啊。” “反正宫老师让她到五班去了。”王梅高兴的说,“是我说的,我跟宫老师说你 要念理科。我不想让你到五班去,我还跟你做同桌。你不知道,从别的班里的分过来 的那些人,谁要坐你的位置我也不肯,全给赶跑了,我说‘这是席在恩的位置。’” “我就被她赶过。”后面刚分过来的一个男生突然插了一句。 边上的几个学生就都笑了起来:“还不止你一个呢。” 席在恩的心里就一阵冷一阵热。同学们喜欢她,这很让她开心。可是宫老师为了 她逼走了张玉洁,席在恩心里就很不开心。她更加厌恶权势了。宫老师不过是以为她 是郝主任的亲戚,为了让她高兴,竟然就利用自己的权势逼走了张玉洁。其实两个高 中的女生就算闹了点什么矛盾,互相之间不搭理就是了,根本算不上一档子事,何必 非要张玉洁到五班去呢? 席在恩一个人躺在寝室的床上,什么也不做。她已经不再写日记了,自从那一年 她烧掉了所有的日记以后,她就对自己说:“除非情非得已,一生不再写任何的东西 了。” 她常常会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想要写些什么。有时候她实在无法忍受,她会 在纸上写,可是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会默默的把它烧掉。 没有人告诉她,但是,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一直写的话,她一定会很快死去。 席在恩闭上眼睁躺在那里,想着心事,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够看到梦中的那个男 人了:高高的、瘦瘦的,眼睛又黑又深。 “哥哥,好烦啊。” “为什么烦啊?”那男人轻声的问。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些呢?”席在恩说。 “人啊,总是想要的太多了。你不想要什么吗?” “我只想要一家和和睦睦、平平安安。也不要跟别人争吵。” “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这样啊。钱啊、权啊,名啊、利啊。很多人都是梦寐以 求的。” “好累啊。”席在恩头痛欲裂。 “不要睡,妹妹,你会考上大学的,我在学校里等你,见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的。”那男人说。 “你骗我,我是在做梦。” “没骗你,是真的。我在等你。” 席在恩睁开眼睛,她忽然间就觉得刚才真的有个男人站在自己的身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