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疯狂中走出来 席在恩回到家的第三天,田秀芬就接到席玉荣的一个电话:“林意都给她安排好 了工作,她就是不去,非要走。临走时还从林意那里拿走了一千四百块钱。” 田秀芬本来以为席在恩回来,是因为林意恨自己,不给她安排工作,没想到人家 给安排了,她自己却跑回来了。 田秀芬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能耐?人家林意一个公 司的总经理,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你还不要,你还想干吗?我还以为林意会记仇的呢, 没想到人家是热屁股贴在你这冷屁股上了!有本事的,你也去当个经理去!” 田秀芬喋喋不休的骂个不停。 席东水更是怒火三丈。 席在恩本来想分辩,犹豫了再三,忍住了:“那里雨水太多,我适应不了。” “那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啊,”田秀芬几乎想扇她两个耳刮子,眼看着美好的前 程被席在恩自己扔掉了。“你凭着那么好的工作不做,还想干什么啊?能得你啊。林 意一个月就六千多,你在那里好好的跟着他干,怎么不也得个三千两千的,你看看平 源县的那些人,一个月七头八百的,还得拼了命的加班加点的干,你大表姐一天上十 七八个钟头,一个月下来,才能有个八九百块钱,你在想什么啊你!” “住嘴吧。”席在恩说,脸上像挂了一层寒霜。“我的事你不要管,我自己会找 到工作的。” “我看就是小时候把你给惯坏了!小时候还是把你逼得轻了,就该让你爹好好的 拿棍子教训教训你,看你还能狂!”田秀芬恼怒的说。 “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席在恩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你觉得还不够! “不逼你会有出息?看你这样,就是逼得轻了!有出息的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林 意不就是?”田秀芬坚持说。 这一天,席在恩想杀了林意。 他居然是那样一个卑劣的人。 她在他那里足足呆了两个月,他从来没有过问过她,也从来没想到要给她安排工 作,却在她离开的时候,对她说什么给她安排工作。然后又对三姑席玉荣说,他给她 安排了几份工作,她都不接受。 林意,为着你死去的父母,我原谅你这一次,忍受你强加你我的诬蔑。席在恩在 心里说,你已经失去父母了,我不会让你再失去你的舅舅、姥姥和三姨(席玉荣)。 席在恩什么也没有解释。 席家的人都说席在恩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林意给她 安排了那么好的工作就不干,心比天高呢。 不但是席家的人,很快,席在恩的村子里、亲戚朋友,凡是认识席在恩的人,都 知道了席在恩是个狂妄自大的女人。 这是席在恩没有预想到的。 人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上了两天大学了不起了。” 席在恩在人群中失去了自己。 席在恩要离开这里。 她不想伤害林意,但也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 人人都知道林意是个好孩子。 人人都知道席在恩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田秀芬日日斜着眼看她。 席东水动不动怒发冲冠。 席在恩成了席家的罪人。一个花了家里的钱,用尽了大伙心血的家伙,一无是处。 林意正在金钱中打滚。 转眼间到了年底,新年的第一天。有许多过去的同学给席在恩打电话,中学的、 大学的。其中有一个高中的女生张继红打电话来说:“席在恩,在哪里工作啊?” “没工作,在家里呢。”席在恩软软的说,“你怎么跑到广东去了?” “嫁人了呗,他是广东人。”张继红幸福的声音穿破长长的电话线,到了席在恩 这里,席在恩的心里就一颤,她想起了陈力军。 “祝贺你。” “席在恩,你怎么听起来没精神啊?” “打不起精神来啊。”席在恩说。 “要不你到我们工厂来吧。”那个叫张继红的的女生说。 “好啊。”席在恩答应着。心下懒懒的。 过了几天,席在恩就忽然自己打好行李包,平静的对田秀芬说:“我走了。” “你去哪儿?”田秀芬问。 “不知道。” 席在恩提上行李包,在琴岛还没毕业的高中女生王梅那里逗留了一些时日,王梅 是四年本科。席在恩自己在琴岛找过工作,可她对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席在恩这时才仿佛明白:自己身心已经被人掏空了。离开了陈力军,自己已经不 是自己,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在琴岛的日日夜夜,她的潜意识里总会对自己说:也许有一天会突然遇上他。 席在恩心下凄然,决定离开琴岛,她对王梅说:“我去广北了。” “跟谁一起去啊?” “我自己去。”席在恩说,“张继红在那里。” “你还记得我家大哥吧。”王梅突然说。 “记得。”席在恩与王梅在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去过她家几次,认识她有一个叫 王强的大哥。 “大哥也在广北,前些日子打电话跟家里要了一万块钱。说是与人合伙作生意, 你去张继红那里之前,去看看他吧,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呢?已经两年没回家了,” 王梅说,“这是他的电话号码,到了那里,你给他打电话。” 席在恩一个人提着行李坐上火车,火车载着她驶向南方。四十个小时之后,她在 广北站下了车,王梅的大哥王强已经在火车站接站了,他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纸片, 上面写着席在恩的名字。 “大哥。” “小妹。”王强热情的说,“我们走吧。到公司里去看看。” 席在恩就有些吃惊,王强是个很憨厚的人,当时也没看出他有什么能耐。难道广 北真的会那么快的改变一个人,让一个人在短短两年间拥有自己的公司?人人都说广 北遍地是黄金,曾经有一段时间,举国上下,千转百辗的来到这里,一个个揣着发财 梦奔赴而来。 那时候,广北,就代表着金钱。 席在恩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只要来到这里,随便转一下,就真的会有无数 的金钱装满口袋。 席在恩相信一切的奇迹。 席在恩不相信金钱的奇迹。 席在恩相信所有的事情都会出现奇迹。 席在恩相信所有的奇迹中,都跟金钱无关。因为凡是跟金钱有关的奇迹,伴随而 来的,往往不是幸福,不是快乐,不是平安,往往会出现许多另外的恶运。 从前有一个地主,因为嫉妒他的邻居,一个穷苦人家的平安和快乐,无所欲求。 他拿了一块金子丢进那个穷人家里,那个穷人得到了金子后,果然再也不能快乐了: 他总担心金子会被人偷去。 一个人真的无欲,才能无求。 无求,才能有快乐,有幸福。 人人都有所求。得到越多,欲望越大。 所以这个世上的人,总是以为自己生活在不幸之中。 席在恩半信半疑的跟着王强上了出租车,这才发现并不是王强一个人来接站,而 是有三四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某种神秘的期待。 王强的看到席在恩狐疑的样子,就解释说:“我们公司的。” 席在恩就更加疑心,公司开到了这种的地步。她以为也不过是几个人合伙做点小 生意罢了,为了接她,居然来了这么多人?看来,广北可能确是个金钱铺地的好地方。 “是二妹给打的电话,说你要来的。”王强解释说。因为席在恩刚下火车,还没 有给他打电话,他居然已经等在这里接站了。 席在恩跟着他们到了一幢居民楼里,里面出来很多人,像接待贵宾似的,对席在 恩热情百倍。 一个胖胖的女人已经给席在恩预备了热水,硬把席在恩按在一张椅子上,给席在 恩洗起头来。席在恩像招了虱子似的,浑身难受。她自小一个人独立惯了,让别人来 侍候自己,简直是遭罪。 “我自己来。”席在恩说。 “你坐好了,我给你按摩一下,很舒服的。坐了这么久的火车。”那女人像女佣 一样,十指在席在恩的身上小心的按摩起来,果然很舒服,席在恩就有些沉沉入睡的 感觉了。 “小妹,你先去睡会吧。”等那女人给席在恩洗了头,王强说。 席在恩虽然有些疑虑,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不过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 之,反而坦然入睡了。有些事,越是害怕,越是不能平安。 席在恩直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渊。 席在恩的直觉相当的准确。 她醒来后,找自己的外衣时,一个女人跑过来说:“已经给你洗过了。” 席在恩的心下就沉了沉:我的衣服别人怎么能够随便给洗呢?她默不作声,打开 自己的行李包,却发现也被人动过了。 她什么也没看,当即厉声说:“谁动过我的东西了?” 王强闻声跑了过来:“是我,我拿了你的身份证,给你办暂住证去了。” “马上给我,”席在恩说,“我又不在这儿住,办什么暂住证!马上给我拿过来!” “已经交给派出所了。”王强说。 席在恩当时并不知道办暂住证不必把身份证交到派出所里,只好忍住气,问: “几天?” “也就三五天,三五天。”王强说。 “好,三天后,我离开这里。”席在恩转身就要出去,在火车上吃的并不多,肚 子已经有些饿了。 “你去哪里?”王强跟在后面问。 “出去走走。” 席在恩刚走出门,就发现有两个女人也跟了出来。她不想搭理她们,以为她们也 要出去。却没想到她走到那里,她们就跟到那里,不时的找些什么话搭讪着。一直走 了很长时间,她们也不肯离开。 席在恩想给张继红打电话,走到一个IC卡电话亭旁。 “你要干什么吗?”一个女人惊慌的说。 “打电话。”席在恩开始拔号。 “给谁打?”女人继续追问。 席在恩不理睬她。 那女人把IC卡拔了出来。 “你神经病!”席在恩骂。 那女人就有些软了下来。“回去再打吧,我们那里的手机。” 席在恩就明白她们是要看住自己的。至于她们当时担心什么,她还不知道,不过 她心中冷笑:就凭你们?我要想走,谁也别想拦得住! 恰巧一个警察从那边溜达过来,席在恩忽然心生一计,要逗逗她们,看她们是不 是怕警察,怕警察的就必然不是干什么好勾当。 席在恩故意的走向警察,那两个女人果然就心慌,一齐扑上来拉住席在恩的手: “快回去吧。” 席在恩就明白了,她虽然还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但有一点可以保证:肯定不 是正当的事情。席在恩心里就有些不安。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去买东西。”席在恩抖落她们的手。“我不喜欢被别人跟踪,请你们马上离 开我!”席在恩说。 那两个女人不肯,还是一步一跟。 “我再说一遍:离我远点!”席在恩的说。 那两个女人只好远远的跟着她,却不肯离去。 席在恩不吭声,还是到处走,因为已是傍晚,席在恩又不熟悉这里,转悠了半天, 也没找到卖吃的东西,可她也忘了从哪里出来的了,就招呼那两个女人过来:“我们 回去吧。” 那两个女人就慌慌的跑过来,一边一个,像保镖似的护送着席在恩回去了。 席在恩推开门,看到一下子有二十多个人坐在那里。 晚饭已经做好了。正等着她们。 看到席在恩回来,人们松了口气。席在恩也不说什么,径自走了过去,谁也不招 呼,自己拿起一副碗筷来,坐下就吃。 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男人就站了起来,讲起了话:“首先我代表天宇公司,热忱欢迎席在恩 朋友的到来,欢迎她加入我们天宇公司,大家欢迎。”然后二十几个人同时“噼哩啪 啦”的拍起巴掌来,还直冲着席在恩笑。 席在恩一言不发,仿佛身边无人似的,一个人只顾自己吃饭,不管谁跟她讲话, 或者给她夹菜夹肉,她一概视若无睹。 吃过了晚饭,席在恩到一张床铺上倒头躺下,信手拿起一本书来看,是本《心灵 鸡烫》。席在恩翻看了两眼,觉得不错,就在那里看起来。 “小妹,到客厅里坐坐吧。”王强进来对她说。 席在恩翻翻了眼皮,没理睬他,然后就进来了几个女人,生拉硬拖的把席在恩架 了出去。原来外面二十几个人正端坐在那里,听一个人大讲特讲。 席在恩听了不大一会儿,就听明白了。 原来是搞传销啊。席在恩恍然大悟。 九六年在吉春工业大学的时候,她曾跟老乡去听过几节课,那感觉就像是一群发 疯的人在等待着天降财神。抛开别的不说,单是那热情,绝对是世界上最火热的:人 人都相信三五年内自己就会成为百万富翁,乃至千万富翁。仿佛大把的钞票就在自己 的眼前晃动,一伸手就可以捉个满怀。 为什么人对金钱有那样的渴求呢? 林意不也是这样的吗?只不过他用的是另一种方式获得而已。 钱对于一个人,真的就那么的重要吗? 真的拥有了千万百万就会幸福快乐吗? 人的确是有欲望的。 席在恩在那传销的人群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人人眼中所透露出来的贪婪和欲望。 贪婪无度,欲望无度。人人都为了金钱而生存。 人是从原始社会演变而来的,原始社会的时候,没有金钱。 那么人是从什么时候,迷恋上了金钱了呢,又将在什么时候,会再次忘记金钱呢? 席在恩后来陆陆听说传销不过是人骗人的鬼把戏。 一个人先自己交上几千块钱,买回一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东西来。然后再介绍第 二个、第三个……来买,从他们所交的钱中提取利润。依次排下去,人人很快就会在 几年之内成为千万富翁。 刚开始的时候,席在恩听他们讲的很煽动人心,人人都疯狂的向往着。 想想也是,一个月之中从一个人中提400 元,那么2 个人就是800 。 第二个月的时候,这2 个人再各自发展2 个人就是4 个人,从每个人中提90,那 么就是180 。180+800+800=1760。 第三个月的时候,就是800+800+180+800+180+30*8=3900 。 …… 依次推断下去,席在恩果然就大大的傻了:按照这样的倍率下去,不出五年,果 然很快就成了千万富翁。 人人都可以成为千万富翁,这就是传销所要讲的。 席在恩当时的确有些糊涂。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那会儿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后来她就明白了。 传销是一种不劳而获的东西。 人类的财富是靠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创造的。 不论是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所创造出来的,都是一种实实在在 的东西,能够促进生产力发展的东西。 传销不过是把大数人的钱集中到少数人手中而已,而且是通过一种非法的手段, 对生产力没有任何的实质性改变。 那些搞传销的人所陷入的不过是一种狂热的梦想而已。一种狂热的发财梦。 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少数的人。 他们没有想过,他们所要发展的人到底在哪里。 中国人实在是多,多的数不胜数。如果人人都会参与的话,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很 快就会成为千万富翁,甚至于亿万富翁。 关键的的问题是,多的数不胜数的人并没有完全被金钱盲目的击昏,有太多的人 是清醒着的。 相信自己的脑袋,不如更相信自己的手。 所以他们难以按照他们的逻辑无休止的发展下去。不要说一个月发展两个人,很 快,就是一年也不会发展几个人的。他们只能终止在狂想中。 一个人只靠嘴巴说说,就把别人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别人是不会轻易的相信 的,除非你是律师,比如林意那样的律师。 人世间,发财的,永远只是少数人,绝少数的人,比如说是千万分之一。 人们,更应该相信自己是那千万分之九九九…九,不要轻易的就相信,自己才是 那千万分之一。 可惜,总是有很多的人,就是相信自己才是那千万分之一。 客厅里,演讲的人热情澎湃,听讲的人激情四射。虽然春节刚刚过去,冬天的空 气还是有些寒冷,席在恩却认为这个屋子里已经在发高烧了。太阳也将会因为这里的 热度而自惭形愧。 仿佛人人都已经成了千万富翁。有钱人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渴望着成为千万富翁。 这不是林意一个人的梦想。 林意这时还没有完全的疯狂,他还残存着清醒。他这时对人间还有一分的留恋, 他还相信,相信海蒂那样的天使会出现。 他疯狂的另一半,是自己要成为千万富翁,要成为人上人,要把所有贱视他的人 踩在自己的脚底下,跪下来,向他求饶,向他告罪。 一个人,被别人贱视,并不是因为没有金钱,也不是因为没有地位。 一个人,被别人贱视,是因为自己贱视自己,所以才会被别人更加的看不起。 一个人,看得起自己,明白自己的追求,并为自己的追求而努力的工作着,没有 人敢看不起你。 这个世界上,一个人,除非是自己瞧不上自己。 别人从来都是因为你自己瞧不起自己,而更加的瞧不起你。 瞧不起自己的人,就是自卑。自卑的人,会被别人当作下贱。 一个自强不息的人,无论他处在什么样的地位上,处在什么样的形势下,从来没 有人敢瞧不起他。 人要活着,只能自强不息。 而不是疯狂。 席在恩坐了一会儿,恹恹欲睡,便站起来要回屋里,有人拉住她不让她走,她起 身甩开那人的手,径自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王强便带着她在所住的楼上楼下,楼前楼后,四处转了个遍,席在 恩很是吃惊:居然有那么多人!她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见到的人中大概得有上千人, 分层分楼居住,居然像是一个部落似的,管理极其严格,每个楼层都有管事的人。 令席在恩吃惊的是,华夏大地的三十几个省内,几乎各省都有;18~60 岁,包括 各个年龄阶段的人;从文盲到大学教授,各种学历的人;从普通的老百姓到政府工作 人员,各个层次的人。 这真是一个蔚蔚奇观。 时代的进步,总会随之诞生出一些怪物来。 不论哪里,都有那极少数的人,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全洁净的。 这里所有的人,都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几年后,自己一定会是千万富翁。其信念 之大,令席在恩极其惊讶:都有些我非王侯,谁敢称雄的气魄——成功一定是属于我 的! 席在恩心下黯然。但愿全世界的人都会成功。 然而成功到底是什么呢?成功是不是就是金钱和地位呢? 有一个人说:我对父亲说,我的追求是金钱和美女。父亲打了我两巴掌。我又对 父亲说,我的追求是事业和爱情。父亲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 有了金钱,有了地位,有了美女,就代表着成功。这是世间人的信念,无论是高 尚的,还是非高尚的,结局是一样的:金钱和美女——事业和爱情。前者是卑劣的, 后者是高尚的。 如果那个人对自己的父亲说:我一无所求,只想有个平平淡淡的家。他的父亲也 许不仅仅是给他两巴掌,也许会要了他的命。 因为这个世界上,无所欲求,平平淡淡的人,被自己父母打死的人,已经真实的 存在了。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平淡的生活,难道只有“死”这一条路吗? 席在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无所求,居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她现在面对着的那些人,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充满了信心。他们 相信,金钱和美女就在眼前。 只要轻轻的一伸手。 天宇集团看起来确实能够称其为集团。 王强们不能说服席在恩,居然把她带到距离此地有十几里远的另一个小区里,在 那里,席在恩又见到了另外的一群同样在发着高烧梦的人。有一个人据说已经是什么 钻石级的人物。 席在恩听他讲了半个小时,保持着绝对的礼貌,没有打断他一句话。 毕竟人家是钻石级的人物。 半个小时之后,席在恩突然站起来:“谢谢,对您的教导我将铭记在心。现在我 困了,要回去睡觉了。再见!”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王强慌慌的跟了出去:“小妹,你怎么能那样对待他,他可是我们这里最高级别 的人。” “他是你的上司,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我已经给了他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席 在恩冷冷的说。 王刚讶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陪她回去。 第三天的晚上,吃过饭,席在恩开始收拾东西,屋里的二十几个人都怔怔的看着 她,几个女人就凑上来,哆哩哆嗦的劝说席在恩。 席在恩只当他们不存在,收拾好东西,转头对王强说:“我的身份证拿来!” “在派出所里。”王强的眼神一眨一眨的。 “好,那我们现在就到派出所去!”席在恩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几个人女人就一齐围上来拉住席在恩。 席在恩看了看他们,一声不吭的走到厨房里。人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有几个人 就跟过去看。 席在恩从厨房里拿起一把菜刀,转身出来,扔在他们那张既用来吃饭,又用来演 讲的桌子上,然后平静的看了他们一圈:“有没有人想杀了我?如果有,现在就动手, 或者今天晚上动手——我今天晚上就在这儿睡,不会离开这儿的,但是,”她冷冷的 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惊谎的眼神,“除非我死了,否则明天一早,我一定会离开 这儿的!我说到做到!” 席在恩说完后,丢下他们在那里发愣,一个人回到屋里,静静的翻看着那本《心 灵鸡烫》,她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她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毕竟是一些疯狂的人群, 可是不这样,自己又怎么能离开呢? 听天由命吧。反正自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呆下去,处在这群疯狂的人群中,早 晚自己也要发疯的。那还不如一死。 想到死,席在恩忽然淡然了:如果就这样的死了,那倒还好——自己并不有自杀, 而是他杀。这样,反而可以轻易的摆脱对田秀芬的承诺,也不必再对陈力军思念。这 些日子,因为身处陷境,全力保持警惕,居然把他们两人全忘掉了。这时又想起来, 不免心中凄然。 想到这里,席在恩反而放下心来,酣然入睡了。有时候,死去,真的比活着更容 易些。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她所爱的人,和爱她的人,活着,真的不如死去。 席在恩注定了,要被上帝遗忘。注定了,要下地狱。 第二天一早,席在恩起床洗脸刷牙,伸手对王强说:“身份证!” 王强只好去把身份证给她拿来:“你真的要走?” “哼。”席在恩不屑地拿过自己的身份证来,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居然有四个人 一直跟在她后面。 席在恩不说什么,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是心下警惕,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 后来他们又给叫了车,一直护送席在恩上了去往台山的车。那是张继红留下的地址。 那些人一直目睹着车徐徐离去,这才放心的回去了。 席在恩这才明白,他们是不放心,怕席在恩报警。其实席在恩也不是没想过要报 警,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她那时的心还是软的。 席在恩几经辗转,来到张继红的公司门口,在警卫室里,她说:“我找张继红。” 不多一会儿,张继红跑了出来,看到席在恩一脸疲惫的站在那里,吃惊的说: “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我去火车站接你啊,广北这里很乱的,你……”张继 红很担心的样子。 “放心,我一根头发也没少。我现在只想吃东西,睡觉,可以吗?”席在恩长长 的松了一口气。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