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延续 上帝总是分外的留恋席在恩,尽管他老人家总是把她放在生死的边缘之上,任她 一个人像一只已经被捅破了网的蜘蛛,在狂风暴雨中,苦苦的挣扎,等待着风停下来, 雨不再下。 席在恩怀孕了。 席在恩趴在卫生间呕吐的时候,甚至想把肠子也吐出来。她吐着的时候,是那样 的难受,那样的痛苦,然而,又是那样的幸福无比。 一个生命即将在她的身上诞生。 席在恩的梦想,总是能够变为现实。 迷信的人,说:“心诚则灵。” 席在恩总是对于自己的梦想有一千分的信任,一万分的虔诚。 一个人,不能生活在现实之中,只能生活在自己的梦想当中。 这个繁华的世界,早已不相信王子和公主的童话,那已经不再是童话,而成为了 神话。 童话,是儿童心里的话,是人们在童年时代所渴望拥有的生活。在这个物欲横生 的年代里,已经没有了童话。换而言之,“孩子”,这个词已经快要消失了。 有的,只是神话。 神话,是大人们的一种狂想。 童话,有时候,会出现在人间,只要人间还有一些不想长大的人。 现在,人人都想长大。 “长大了,干什么?” “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五六岁的小孩子,也只会这样说。 有一个很不好笑的笑话。幼儿园里的一个小朋友,回家对自己的妈妈说:“妈妈, 小强说喜欢我。”“是吗?”那个可爱的妈妈说,“有固定工作吗?”“有,小强每 天固定擦黑板。” 人越来越有钱了,有钱的人不喜欢结婚了,不喜欢结婚,就更不相信什么爱情了。 自由、享受,成了新的追求。 结婚的时候,不要问:“你爱他吗?” 应该问:“他有房子吗?他有固定工作吗?他有存款吗?存款多少?” 还可以再问:“他家里那两位老的,能帮多少?不会拖累吧?” “单身主义者”、“丁克一族”成了全世界年轻人人从皆知的名词。 “单身主义者”,最重要的,有时候,并不就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相反地, 他们有着比结婚更多的伴侣。 没有的,只是法律和道义上的伴侣。 人,更懂得了享受生命。 是为了追求自由,还是为了逃避责任呢? “责任”?为责任而活着的人,不是一个笑话,也成了神话传说中的故事。 席在恩总在不能够直接的生活在现实生活中,她已经从童话的故事里,走进了神 话的故事。 正在此时,席在恩接到了田秀芬的电话:“在恩,席世群要结婚了。” “知道了。” “你看你要给他寄多少钱?”田秀芬说。她压根不知道,席在恩跟了一个什么样 的男人。她也没有见过那个叫做高顺的男人。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对席在恩怎么样。 她更不知道,席在恩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幸福。她最不知道的,也是她压根就不想知 道的是,席在恩现在有钱吗? 她只知道,席世群要结婚了,席在恩应该拿钱。席在恩可以没有钱,那是活该。 席在恩不能不拿钱,没有钱也得拿钱,那也是活该。 “知道了。”席在恩说。 席在恩去邮局给席世群寄了钱。她不想回家。不想回家,不是因为怀孕,也不是 因为钱,她只是不想再见到田秀芬。她但愿永远不再见到她。只愿她已经当作自己死 了。 需要钱的时候,田秀芬是不会当作她已经死了的。不论她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的。只有当席在恩没有钱,需要她的时候,她才会当作她已经死掉了。早就死掉了。 席世群结婚了,娶了他自己想娶的女人。 田秀芬和席东水曾经强烈的反对过。 田秀芬和席东水总是要别人按照他们的意志生活。 那时,席在恩刚刚从疯狂中清醒。刚刚清醒的席在恩对席世群说:“娶你想娶的 人,不管发生什么事。” 她又对田秀芬说:“你如果失去了儿子,将会连我一起失去。” 席在恩希望自己所有的妹妹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既然自己已经失去了。 “大姐,你快回来吧。我快死掉了!爹要打死我!”席领弟打来了电话,一波未 平,一波又起。席在恩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需要她的时候,总是那样容易的就记起 她来了。 当她需要家人的帮助时,家里的人,就会忽然间全部离她远去。 席在恩挂上电话。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就不要管他们了,你刚怀孕,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高顺说。 “这是我的事。”席在恩说。 席在恩第二天就从南方回到了琴岛。她成功的阻止了席东水和田秀芬的反对。 席领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席在恩放弃了自己所爱的人,她让另外的三个弟弟妹妹,都能够和自己所爱的人 在一起。 席领弟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她喜欢的男人。 天下的人总是会爱上一个她不该爱的男人。 这人男人不但长相难看,身无分文,年纪居然比席在恩还大。 席在恩见到这个男人后,不明白席领弟为什么会选择了他。 席领弟说:他爱我,他对我好。 席在恩点了点头。 席领弟这句话说的很好:他爱我,他对我好。 天下的人,谁也不会有席在恩爱陈力军那样的爱着,谁也不会有陈力军给予她的 爱那样,让她刻骨铭心! 席在恩回到正十村。田秀芬正在扯破了肠子哭:“在恩啊,看来我谁也指不上了 啊!” 那时席招弟的丈夫仍然是一无所有。席招弟却始终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一 个女人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还需要什么呢?席在恩也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 过上那样的生活。 “知道了,”席在恩说,“还是那句话,除了我之外,谁的事,你也不能干涉!” 田秀芬讶然。 “你离我那么远,我就是病了,你也赶不回来啊,等你回来,我早就死了,火化 了!”田秀芬恸然大哭。 席在恩再一次被眼泪击败,席在恩后来就常常痛恨唐僧,痛恨孙悟空,更加痛恨 那个给孙悟空套上了紧箍咒的那个观世音菩萨。唐僧既然自己想去西天取经,就自己 去好了,他不怕险阻,不畏强盗,不怕妖魔鬼怪,就自己去好了,干吗非要手拖上一 个孙悟空?孙悟空即使在花果山上,终老一生,也会很是很快乐的一生。压根不需要 什么成仙成佛的。 没有孙悟空,唐僧能到得了西天,取得真经吗?为了让一个快乐无比的猴子,为 自己抛头颅、撒热血,唐僧大发慈悲的收留了孙悟空。既然收了,就收了,偏偏又要 拿个紧箍咒供自己随意拿捏。 要是没有紧箍咒,孙悟空不见得一定要成仙成佛。他恐怕更愿意生活在花果山中。 天上好吗?也不过是一昏君,一个奸妃。又何尝好过天帘一洞天的花果山呢? 田秀芬的眼泪,对于席在恩,就是孙悟空头上的那道紧箍咒。 “好了,你不要哭了,我马上搬到琴岛来住。”席在恩说。她这一生难道真的无 法摆脱田秀芬的眼泪了吗? 席在恩在琴岛租了房子。 当高顺请了假,来到琴岛的时候,席在恩说:“你明年要么来琴岛工作,要么, 我和你……分手。在琴岛,三年。” “为什么?”高顺问。 “没有理由。”席在恩说。 高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好,我答应你。” 席招弟来找席在恩:“大姐,借两千块钱。” 席在恩眼前立马就飘出五十块钱来,在眼前不停的晃。席在恩想了想,就让那五 十块钱的影子走掉了:“打张欠条。”席在恩拿了两千块钱给她,收好席招弟打的欠 条。一万的时候,她无须她打过欠条,她也没想过她什么时候能还。现在,欠条上清 清楚楚的写着:借款原因,借款时间,借款数量,归还时间,更重要的,是写清楚了 借款人的姓名。 是何辜?又是何辜? 席领弟和那个男人已经身无分文了。 已近年关,高顺打电话问席在恩:“在恩,那边的事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回来过年吧。”高顺说,“你一个人在哪里,谁照顾你啊?肚子里 还有孩子呢。” “好啊。”席在恩说。没人照顾她,她还要照顾别人。 席在恩挂上电话。 命运总是太薄情,又总是太有情。一个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爱, 或者被爱。 席在恩去找席领弟,她那时和那个男人住的一间房子,用席东水的话说:“还不 如我家的猪圈。”席领弟住在那个猪圈不如的地方,显得很幸福。 “领弟,我已经租好了房子,你去住吧。我去南方过年了。”席在恩把钥匙给了 席领弟。 席在恩席过了一个愉快的新年。之所以愉快,不但是高顺对她好,高顺的家人对 她好,更让席在恩高兴的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在新年夜里不停的踢她,好像 在说:“妈妈,妈妈,新年好!” 席在恩的生命,非但在重重的寒冬中没有结束,反而孕育出了新的生命。 新的生活。 新年的爆竹声,声声的穿透夜空,响彻了云霄。一切旧的过去了,在破碎声中渐 渐的消失。 一切新的开始了。 新年过后,高顺跟席在恩到了琴岛。 席在恩说:“高顺,给我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我属于席家所有的人。” 高顺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席领弟和那个男人,在席在恩那里吃住了四个月,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有钱了, 对席在恩说:“大姐,我搬出去了。” “走吧。”席在恩淡淡的说。 席领弟搬走以后,席在恩在心里说,为什么,自己永远是别人的港湾。谁又是自 己,停泊的港湾? 席世群有了一个儿子,田秀芬说:“别人的孩子过百岁的时候都有金菩萨。”整 个村子里,其实只有一个孩子有。 “买。”席在恩说。 席在恩在想,如果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她们会怎样呢?席在恩老看到有五十块钱 在自己的眼前不停的晃来晃去。 席在恩生下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得跟席在恩一模一样。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席在 恩叫他“小小。” 席在恩被从产房里送回来的时候,那个叫小小的,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家伙, 正在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看,仿佛在对她说:“妈妈,妈妈,我在这儿呢。” 席在恩就这样跟这个小小的儿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小小的眼珠,黑黑的、亮亮的,一直看着她在笑。一直看到半夜,席在恩心中所 有的苦与怨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睡吧,太晚了。”高顺说。 “他在看着我笑。”席在恩一眼不舍得离开那个小小的人,正如那小小的人也不 舍得离开她一样。席在恩没有一丝的倦意。她已经忘记了,她曾经足足沉睡了二十岁, 活在梦一样的生活中。 陈力军唤醒了她,她却放弃了他,重新把自己,丢回给梦里。 现在,那个只有一点点大的孩子,重新燃起了她的希望。一个本来,很容易实现 的希望。一个人人都可能拥有的希望。 一个平淡的生活。一个家,一个丈夫,一个孩子。 “好了,快睡吧。太晚了。”高顺给她掖好被子。 席招弟的丈夫出海了。她的婆婆也在同一年里去世了。席招弟不愿意回老家去住。 “大姐,我没地方住了。”席招弟给席在恩打电话。 “来吧。”席在恩说。 席招弟住进了席在恩在琴岛租的房子。席招弟和席在恩住在一个房间里,她已经 怀孕了,另一间房子光线不好。 高顺叹了口气,一个人搬到外面睡去了。 席招弟在席在恩这里住了四个月,并在这里生下了孩子。 席招弟的男人正在此时,也回到了琴岛,他受伤了。 席在恩让他也住下了。直到席招弟出了月子。他们走了。他们在想来的时候,就 来,在想走的时候,就走。 席在恩的一切,都跟他们有关。他们的一切,跟席在恩毫无关系。 席在恩的一生,就是席家的一生,不是自己的一生。 “我们也该走了。”有一天,高顺说。 “走吧。”席在恩说。 高顺带着她和孩子回到了南方。 南方是一个没有严寒的地方。南方里总是有着暖暖的风,暖暖的雨。到处是树木, 四处是鲜花。太阳,总是那样的可亲。 需要阳光。 天下所有的生物,都需要阳光。 需要爱。 天下所有的生物,都需要爱。 有一个学生的实验。两株同样的植物,一株放在教室里,学生们常常给它换水, 赞美着它。另一株,放在一个人不常到的角落里,同样的阳光,同样的水份。 几个月后,那株被经常赞美的植物,是那株没有人过问的植物的两倍高大。 一株植物也需要爱。 席在恩很少给自己买什么东西。 她给小小买了很多的玩具。 小小刚刚有一个月大的时候,席在恩就给他买了很多的气球,挂满了房间。 “小小,妈妈去买菜了。要一会儿才能回来,醒了以后,不要哭,妈妈很快就会 回来了。”席在恩对已经睡了的儿子说。小家伙沉沉的睡着。 席在恩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出去买菜了。席在恩自己买菜、做饭。 不要相信一个人什么都会,也不要相信一个人,什么都不会。 小小出生之前,席在恩很少炒菜,即使炒,也常常发生意外的事情。最可笑的是 有一次,席在恩煮了八块排骨,在锅里填满了水,结果是:七块糊的一塌糊涂,成了 焦炭,另外一块,总算还残存着一点点东西,让人能分辨出来,那是一块叫做肉的东 西。 小小出生以后,席在恩什么也会做:她非常清楚什么菜应该放什么料,哪一种菜, 需要什么火候。她还非常熟练的煎刀鱼,做蒸鱼,因为小小一天天的长大后,最喜欢 吃鱼。 席在恩还会做各种各样的面食:包子、饺子、饼。 在小小出生后,席在恩天然的就会做了。 因为有爱。 爱能释放出一切不可能的力量。 “小小妈,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儿子呢?”席在恩买菜的时候,有认识的老大妈, 就会问她。 “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席在恩说。 “啊哟,哪咋行啊,醒了怎么办?会不会从床上掉下来?”老大妈好心的说。 “没事的。”席在恩说。 席在恩有时候,买的东西多了,就会在小小醒来的时候,才回到家里,小家伙正 乖乖的一个人眨巴着眼睛,望着她走进来。 “对不起,小小,妈妈今天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了。原谅妈妈。”席在恩轻轻的 亲吻着他。 “哇……”小家伙这才放肆的大哭起来。 小小会爬了,会叫“爸爸”了,席在恩有些遗憾,对高顺说:“他应该先会叫妈 妈才对。”高顺上班,一直是席在恩带着小小,教他叫“妈妈”。小家伙一张嘴,一 叠声的叫“爸爸,爸爸,爸爸……” 看着小小在木地板上爬来爬去,席在恩想:要是林意也会有个孩子就好了,如果 也有一个孩子,叫他“爸爸”,他一定不会变得疯狂。疯狂到只迷恋着金钱,迷恋着 那得不到的圣洁的爱情,而不相信天底下,任何的一个人。 失去所有的爱和被爱。 他就会相信,只要活着,人间,就会有爱。 买不到长的连衣连裤的衣服,席在恩自己拆掉一些旧衣服,带着小小,到外面的 公园里去。席在恩背着一个背包,常常一个人,抱着小小,坐着公交车到很远的公园 去玩。 那是2006年的时候,很多人会在假日广场上,看到一个只有十个月大的孩子,在 一个偌大的广场上爬来爬去。一个已经不是很年轻的母亲,跟在孩子的后面,背着一 个背包,一脸的幸福。 小小在从七个月会爬的时候起,一直到他十四个月会走路为止,一直在不停的爬 着。他的妈妈,席在恩,给他缝制了许多的连体的衣裤,一天至少要为他洗两次衣服。 很多和他一样大的小孩子,只能充满着嫉妒的眼神看着他自由的爬向他任何想去 的地方。 因为他们只能被抱在别人的怀抱里,被弄得干干净净的。现在的孩子,不能闻到 泥土的清香了,只能被别人抱在手里。 因为地上,脏。 席在恩很怀念那泥土的清香,那赤着脚,走在泥土上的味道。那满身泥巴的样子。 席在恩已经不得不成为一个城里人了。她已经失去了拥有自己土地的机会。她只 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小鸟儿也许已经下地狱了。 不知道,地狱里,有没有泥土。 不过,没有什么好惋惜的了,不但城市已经失去了泥土。 农村的泥土,也已经被化学的污水渐渐的吞并,越来越少了。 红尘滚滚。 有一天,“红尘滚滚”这个词,会不会彻底的从世界上消失呢?世上,还会有 “红尘”在翻滚吗? 天地之间,窗明几净。 小小的手上,脸上,身上,总是尘土。席在恩的背包里背满了水,为了给他清洗。 “小小,来呀,到妈妈这里。”席在恩在他的前面,对那个小小的男人说。小小 的手上沾满面了青草的味道,渗到人的心肺。多闻一下青草的味道,就不必常常躺在 医院里清洗了。 现在的人,总是把医院,当成自己的休息室,有事没事的就要去一趟。 不是没事,是常常有事。 红尘没了,不是已经成了极乐世界。而是成了化学的世界。 大自然,已经不再叫做“大自然”了。世界,也不在是人的世界了。 这是一个人造的化学的世界。 二十一世纪,女人的世纪。一个这样的世纪。 原始社会中,母系社会的世界,曾经是一个天然的世界。 那个小小的男人快乐的爬了过去,得到了母亲热烈的拥抱和亲吻:“好儿子!妈 妈爱小小。” 小小长大了,已经会跟着妈妈去超市里买东西了。席在恩从货架上拿下两瓶同一 品牌、包装颜色不同的牛奶饮料:“小小,告诉妈妈,你要哪一个?” 营业员笑:“你给他选吧,他还那么小,怎么会知道?” 小小那时只有二十个月大。 小小从红的和绿的牛奶饮料中,他的手先碰到了红色的。 “就要这个。”席在恩把红色包装的牛奶饮料递给了营业员。 小小自己跑了去,拿了一块糖。 “小小,妈妈不喜欢你吃糖,可以吗?”席在恩蹲下身来,对他说,“商量一下, 好吗?你现在不能吃糖,等你长大了,再吃,好吗?” 营业员在笑。“小孩子不会听你的。” 席在恩也在笑,小小把糖送回了原来的地方。 小小说:“妈妈,不要。”他是想说,妈妈,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吃糖。 有一个专门培育一出生到三岁的小孩子的宣传员,让席在恩去学习,据说是美国 专业机构开发研制出来的。一次要交一千两百块钱。席在恩去试听了一节课,听完了 以后,对工作人员说:“下次买教课书的时候,我免费送你。” 一个人,包括大人,包括孩子,不需要专门的教育机构,教他成长,教他学会他 本应该就会的。他的父亲,母亲,只要是用心的,真正的去爱着他,他就会得到一切 他应该会的。席在恩用心的爱着小小,那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从来没有对他说:“你不要……”“你必须……” 席在恩总是对自己的儿子说:“小小,妈妈商量你件事,行吗?”小小从一出生, 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小小感冒的时候,席在恩给他去拿药,医生问:“他肯吃药吗?不行的话就打一 针吧?” 席在恩说:“吃。” 药很苦,小小舔了舔,拒绝了,小手用力的把他的专用小碗推开。“不,不……” “小小,这是药,你喝掉以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了。你现在很难受,对吗?” 席在恩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妈妈知道小小是最勇敢的小孩,妈妈喜欢勇敢的孩子。” 席奶奶说:“你说了也没用,捏着他鼻子,给他喝掉就行了。” 席在恩笑笑,继续面带笑容:“妈妈相信小小自己会喝的,是吧,小小。” 一个小时后,小小终于把药喝了。再后来,小小就不用那么长时间才喝那么苦的 药了。他会皱着眉头,很有勇气的把很苦的药喝掉,然后扑向席在恩的怀抱。 席在恩对自己说:我永远不会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她常常对小小说:“妈妈爱小小。” 有一天,席在恩带着小小在公园里玩。 两个四五岁的意大利小孩,也在那里,他们正在喝饮料。小小跑过去,要拿人家 的饮料。 “小小。”席在恩说。小小停在那里,看着她。“小小,那两个小朋友是外国小 孩。你现在是在自己的家里,人家到咱家来串门,你应该像个小主人一样的招待人家, 不能拿人家的东西。” 小小一愣一愣的看着她。 “你应该把你的小饼干分给外国小朋友吃,而不是去拿人家的东西,小朋友到咱 们这儿来做客了,是你的朋友。”席在恩依然慢慢的对他说。“小小,把你的饼干送 给你的朋友。” 小小是不是明白了,席在恩不知道,她相信,而且始终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儿 子都会明白。 小小把自己手里的饼干递给那两个外国小朋友。 那天是小小两周岁的生日。 两个外国妈妈,和一个中国妈妈,看着三个小孩子,笑了。 今天的天气真好,风和日丽。 席在恩有时候会跟高顺吵架,有一次,为了一件小事,席在恩很不开心,骂了高 顺,顺手拿起一本书,向高顺丢了过去。 她看到,那个正在玩积木的小儿子,一下子把积木甩得老远。 “对不起,小小,妈妈错了。”席在恩哭了,“对不起,妈妈不该发火。 “妈妈以后保证不会再发火了,一定好好说话。”席在恩说。她抱着小小。小小 用小手努力的给妈妈擦干眼泪。 “妈妈,妈妈。”小小说。“哭,哭。”他是想说:妈妈,你不要哭了。 席在恩的眼泪哗哗的流着,即使一个两岁的孩子,也是懂得一切的。 世上所有的人都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只当成一个孩子,一个无知的孩子。 田秀芬和席在东水在席在恩的面前争吵,打架,甚至于火烧房屋的时候,从来没 有想过席在恩的感受。他们只是为着自己的理想的实现而无休止的战争。 他们不知道,他们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理想了,他们不过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儿 女们身上而已,那是他们曾经的梦想,决不是儿女们的梦想。 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梦想已经成为历史。席在恩只能有席在恩自己的梦想, 只能为席在恩自己的梦想活着,而不能成为他们手中的注码和棋子。 我不会把你也当成一枚棋子的。一个不幸的棋子。席在恩在心里对儿子说。我要 你有一个真正爱着你的母亲,不会让你在争吵中长大,也不会让你在怒骂中长大,更 不会把自己的愿望强加于你之上。 妈妈的时代,妈妈自己创造。席在恩看着怀里已经沉睡着的儿子。你去创造属于 你自己的时代吧。 每个人应该做好自己时代里,应做的事情,包括成功,也包括失败。不应该把自 己的希望强加在下一代上。 席在恩释然了。 她今生今世的苦与痛,都将在自己的身上完结,不能让小小生活在她的不幸的阴 影之下。她的种种生活,都将一个人承受。 席在恩知道小小想干什么,也知道他需要什么。因为她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时代, 尽管在她自己的时代里,她得到的,是另外的一种遭遇。她还记得,那个十岁的小女 孩,一个人守在舞动着的鬼魂之中,所度过的每一个,可怕的夜晚。 那不意味着,她有过那样的遭遇,就会忘记自己需要什么。 有很多的人成为别人的父母后,往往只记得父母的角色,而忘记了自己曾经做为 一个孩子的角色了。 席在恩记得,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那时需要什么。 她需要一个无邪的,真正的童年。 她需要爱。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