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青梅听到此地,已经笑得打抖。子晟却说:“这还没完。那老板一听,明白是 来找茬的,岂肯善罢甘休?当下破口大骂。这老板霸道惯了的,骂起来自然是要多 难听有多难听,直把祖宗八代都给骂遍。兰王也不言语,随便他骂。 “等那老板骂得也累了,兰王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方才骂了我爹我娘?‘老 板说:“是。是骂了,你能怎么着?’兰王嘿嘿笑笑,说:”你认就好,我就怕你 不认。‘说着,冲门外看热闹的人说:“你们也都听见了?’那些人大多不敢吭声, 也有少数胆大的说:”是,我们听见了。‘兰王这才把身份亮出来。“ 说到这里打住了,青梅怔怔地问:“那后来呢?” 子晟笑了:“后来自然是那老板吓个半死,磕头赔罪。” 青梅想像当时情景,忍不住又要笑。却听子晟突然叹了一声:“放浪形骸,大 智若愚。唉,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他!” 青梅怔了怔,只觉得禺强惫赖滑稽,散漫不羁,却不明白子晟羡慕他什么? 子晟又说:“你别看他那个模样,其实我这一辈叔伯当中,只有他是真正绝顶 聪明的人。”转脸见青梅似乎有不相信的神色,便淡淡一笑:“昨天一对凤鸟才送 进府里,今天他就开口问你要。你说,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等到了晚上,一天的兴奋过去,青梅又想起小禩的事情。 这晚子晟不住樨香园。青梅在白府十几天住下来,已然知道夫妻之间,三五日 里能见一面,就不算生疏。这天心里有事,难以安枕,辗转一阵,索性起来,屏退 左右,只把秀荷叫来说话。 青梅这时要问的,自然是白天子晟说小禩的那句话。 “秀荷,你——”话将出口,又费踌躇,然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可曾见 过先储帝?” 秀荷怔了怔,立刻摇头:“没有。奴婢哪有那个福分。” “哦……”青梅点头。很奇怪地,心里说不上有多少失望,反而无端地轻松了 一下似的。这一来,倒是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先问些与小禩无关的话题。 想着,便问:“听说,先储帝为人极好?” “王妃!”秀荷连忙摆摆手。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又转回身来,轻声劝谏: “王妃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如今回护先储的话,就是王爷都不敢轻易出口。” “哦、哦。”青梅领悟,连连点头。于是换了句话来问:“先储在世的时候, 与王爷关系很好?” “这话不假。”秀荷回答:“当初先储在的时候,同辈手足当中,最倚重的, 就是王爷。” 这里面的事情,青梅并不很清楚,于是眼睛看着秀荷,显出很有兴趣的模样。 秀荷想了想,觉得把这一段告诉了青梅也好。于是又到里外查看一遍,这才回 来接着说:“王爷那时刚回帝都,因为太妃的缘故……”说着,把声音压得几不可 闻的地步,问:“王妃可知道太妃的事情?” 青梅点头:“知道一点。” 这说的是子晟的母亲,当初以待嫁天帝的身份,却与子晟的父亲白王詈泓私奔。 这段千古难逢的轶事,在民间也是多有耳闻。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可想而知, 初回帝都的子晟,处境相当尴尬。 幸好那时先储承桓非常看重子晟。待子晟初现才华,更是一力重用。加之两人 都是独子失怙,另有一种相惜的情谊,所以两人的情分,仿佛同胞手足,自与旁的 兄弟不同。然而,好景不长,子晟才具展露,锋芒渐渐赶上承桓,天帝看在眼里, 也是招致日后剧变的一个微妙缘由。 但这一层,青梅不知道。秀荷也看不出来,只说:“王爷当初多亏先储照应。 可惜后来闹到那种地步,也不是王爷愿意的。” 秀荷这句话有回护白帝的意思在内。可是青梅听不出来。 “先储过世,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十分难过。” “哦?”青梅微微扬起眉。这不是不相信,而是知道她这样说,必定有根据。 秀荷的根据,是后来白帝肃整金王旧属,手段之狠,到了非同寻常的程度。这 里的情形,青梅也略为知道一些,因为那时青梅侍从的督辅司正戚鞅,只因为为金 王所器重,就被捉拿下狱,可想而知当时的株连,到了何等地步。 按一般的见解,白帝清剪金王旧吏,是因为在此之前,白帝曾经遇刺。行刺的 是先储的侍妾。凶器上淬有剧毒,使得白帝一病经年,等再回朝中,已经被金王占 住先机,如果不出这样的辣手,反而后患无穷。但此时秀荷的说法,却很特别: “叫奴婢看,就是因为当初倒先储的时候,金王出力最多,所以王爷心里恨死了他。” 青梅点点头,似乎是做赞同的表示。但其实她心里的一缕思绪,正盘旋在另一 个刚刚冒出来的念头上。 她在想,小禩是不是和先储有什么关联?或者想得更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 议地,小禩这孩子,难道会是先储遗胄?这么一想,立刻隐隐地感觉到,许多原本 模模糊糊的事情都有了解释。但再要往下想,却又自己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这想法当然不可能告诉给秀荷。然而无论如何也挥抹不去。思忖良久,得出个 折中的主意,决定先拐弯抹角地问问。 “秀荷。”青梅说:“你可知道,先储有无后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