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然后又见席间另外三人,都要略为年长些。其中一个青梅认得,正是方才来传 旨的使臣。 “这是礼部辅卿徐继洙。” “徐大人。” “不敢。”徐继洙肃然一躬:“怎敢劳王妃称‘大人’?”说着,还要跪拜, 子晟拦住他:“算了,继洙。都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多礼。”徐继洙这才退在一旁。 子晟又引见另两人,一位身材高大,气度沉稳的,是辅相石长德,另一位是吏 部正卿匡郢。几个人一一见礼,禺强却等得不耐烦了,拿筷子“当当”敲了几下碗 边道:“你们几个,再这么礼来礼去,就该天亮了!” 子晟一笑,这才说:“都坐下吧。”说着又吩咐给青梅设座:“都不是外人, 你也一起坐吧。”青梅便挨着子晟坐下。 说话间把瑶英抱上来,在几个人手里传看。少不了要交口称赞一番,无非“天 生福相”之类的话。传到禺强手里,却只有一个字:“好。”说着解下腰间一只荷 包。 子晟见他从荷包里取出的是一颗桂圆大的夜明珠,忙道:“小叔叔,这太贵重, 小孩子受不起。” “这有什么?”禺强一哂:“我乐意。上回三哥家老二生孩子,我就送一两银 子。为什么?我看那女人不顺眼。为了三棵梅花,大冬天把人家往大街上撵,这种 人,我就敢这么奚落她!” 说得席间诸人无不莞尔,只有朱王世子洚犁,略为尴尬。因为说的正是他的弟 妇,去年冬天看中一家人院子里的梅花,索取不成,使了手段,强夺了那家的房子。 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被压下不提,不料被兰王在孩子百日宴上当众揭出来,奚落了 一顿。弄得朱王一家欲怒不能,因为兰王行事虽然看来荒唐,在理上却站得极稳, 所以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洚犁。”禺强一拍他的手:“那是你兄弟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是。”洚犁只得也跟着笑笑。 “这小丫头顺我的眼。”禺强把孩子连明珠一起交给乳娘,转身指着青梅道: “像她娘,好。子晟,我看你那几个女人,一个阴,一个刁,只有这个,还像个人 样。” 这话说得青梅想笑不敢,又不无担心,忍不住偷偷睨了子晟一眼。子晟却泰然 自若,微微含笑地对她说:“小叔叔如此夸你,怎么不谢谢他?” 青梅连忙说:“谢谢小叔叔。” 禺强挥挥手:“子晟自己在这套虚礼上做得滴水不漏,把你也给教成这样—— 我不过说句实话,谢什么?” 子晟听了,又只微微一笑。也不接话,转脸问堇王:“峙闻,你方才说到一半, 那个道士怎么了?” “噢!他——”这么一提,堇王兴致又起,把被青梅来之前的话题,接着往下 说。 是最近帝都一桩趣闻。说是东街云阳观,新来挂单一个道士,人称半仙,因为 他相面极准,凡有预言,无不应验。 “可是,他也不是给谁都肯看的。”堇王说:“有人千金求他一句话,他看也 不看。可有人根本没想他看,他倒要说上几句,说的,还一定准。” “真有这样的事?”匡郢笑着说,神色间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这话,是八叔家老三亲口告诉我的——” 说是有个小茶馆老板,有天晚上关了店,就在门口闲坐。刚好那道士经过,忽 然停下脚步,盯着他身下的竹椅子看。那把椅子有些年头了,磨得油亮,是老板心 爱之物。道士刚开始看它的时候,老板也没在意,看得久了,心里就有点嘀咕,于 是便说:“这位道长,要不要进来喝碗茶?” 道士也不说话,依旧看着椅子。又看了一会,才说:“你最好把那椅子扔了。” 开口就说这么句话,那老板先是一怔,继而就有些恼,便扬起脸来,不理他。 “我是为你好。这椅子不祥,会给你惹祸。就在……”道士掐指算了算,说: “十天之后。到时椅子必定会塌,你的祸事就来了。” 听他这么说,那老板更是着恼,冷笑一声,道:“看你说得有模有样,你倒说 说看,一把椅子能给我惹什么祸?” “大祸也没有,一顿皮肉之苦跑不了。我看你是个善心人,不忍你受这无妄之 灾,好心提醒你一句。信不信,那也由你——” “我当然不信!”老板铁青个脸,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道士怔了一怔,忽然长叹一声:“唉!果然天命不可违,我又多事了。”说罢, 扬长而去。 留下那个老板,虽然嘴硬,其实心里还是发虚。盯着那椅子看来看去,偏不信 邪,心想就看着它十天,不让人碰,也不让坐,看它如何惹祸法? 于是那老板果然看了它十天。到了第十天日薄西山,依旧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老板心松下来,不当一回事地想,那老道果然是胡说八道。 “难道此时果然有事?”匡郢骇异地问。 “是。”堇王说:“不然也就没这个故事了。说巧也没有这样巧法,那天八叔 家老三佶骛秋苑行猎,把脚伤了。坐车颠得难受,就想找地方歇歇。刚好就看见了 那间小茶馆——” 老板见是栗王三公子驾临,自然诚惶诚恐。亲自到茶房,拣最好的茶沏了一壶, 端了回来。却看见侍从端过那把竹椅子,正要扶栗王三公子往上坐。老板猛地一激 灵,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公子,不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