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志大才疏(2) 可有才归有才,痛快归痛快,就是没人敢录取刘贲。 因为没人敢得罪宦官。 包括天子李昂在内。 十五天后,朝廷张榜。同科应考的杜牧、裴休等二十二人皆被朝廷录取,且 被授予官职,唯独刘贲名落孙山。考生们义愤填膺,说:“刘贲落第,我辈登科, 岂不令人汗颜?”甚至联名上疏,请求把他们的官职转授刘贲。与此同时京城的 舆论也一片哗然,人们纷纷为刘贲鸣冤叫屈。 可天子只能用沉默来回答他们。 刘贲默默收拾行囊,在这一天黯然离开了长安。 据说刘贲后来辗转数道,先后做了几个节度使的幕僚,终其一生都没能正式 进入仕途。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宗皇帝这么做也算是在保护他。 道理很简单——连天子本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一个小小的刘贲就 算入仕,不也是宦官砧板上的鱼肉吗? 和“宦官乱政”互为表里的是,这几年帝国的藩镇事务也一直是一笔糊涂账。 穆宗一朝,成德出了个王庭凑,卢龙出了个朱克融,魏博出了个史宪诚,武 宁出了个王智兴。无一例外,全都是通过兵变上台的。穆宗李恒像一个有心无力 的救火队员,刚开始还东奔西突地扑了几下,后来发现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索 性闭上眼睛当鸵鸟,对藩镇一律采取妥协政策。 到了敬宗朝,局面更是混乱不堪。先是昭义的刘从谏父死子继,朝廷承认他 为留后,不久又任其为节度使。紧接着幽州又发生兵变,乱兵杀了朱克融和他的 长子朱延龄,拥立其次子朱延嗣接管军政;稍后,都知兵马使李载义又杀了朱延 嗣和他一家三百多口,自立为留后。敬宗照例听之任之,于数月后任其为节度使。 差不多在此前后,横海节度使李全略卒,他的儿子、节度副使李同捷又擅自 兼任留后。文宗登基后,李同捷送他的两个弟弟入朝为质,希望以此换取朝廷对 他的任命。 对李昂来讲,这是他帝王生涯中的第一个考验。 如果承认李同捷,那就等于自动承认自己跟穆、敬二宗毫无二致,都是奉行 鸵鸟政策的窝囊天子;如果拒绝承认,那就意味着一场战争。 可刚刚即位的文宗却下不了与藩镇开战的决心。 要是既想避免战争,又不被藩镇拖着鼻子走,应该怎么办? 文宗最后只好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调动,即把天平节度使乌重胤调往横 海,再把李同捷调往兖海(治所在今山东兖州市)当节度使。 天子这一招叫调虎离山。 李同捷接到调令时发出了一声冷笑。 老虎一旦离开深山,被人扒皮的日子就不远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李同捷不 会不懂。于是他假托被将士留住,拒绝赴任。 文宗犯难了。 他意识到眼下的河北诸藩早已被穆、敬二宗宠坏了,中央要么一切听之任之, 要么断然对其宣战,二者必居其一,没有中间道路可走。 怎么办?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是不畏强藩迎难而上,继承宪宗遗志,让昙 花一现的中兴大业重放光芒?还是无所作为得过且过,步穆、敬二宗之后尘,关 起门来做一个眼不见为净的“太平”天子? 要论志向,打从江王时代起就熟读《贞观政要》、对太宗皇帝充满无限景仰 的文宗李昂绝不至于胸无大志。对穆、敬时期的种种乱相和弊端他也看得比任何 人都清楚。所以,我们似乎有理由认为,文宗李昂的匡复社稷之心和中兴李唐之 志绝不在宪宗李纯之下。 正是凭着这一点,使文宗最后选择了战争。 太和元年八月,文宗下诏革除了李同捷的所有官爵,命乌重胤、王智兴、史 宪诚、李载义、李听等七道节度使一同发兵讨伐李同捷。 这场战争头尾打了将近三年,其过程不可谓不艰难。 首先,在战争初期,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天平节度使乌重胤刚打了几个胜仗就 因病去世了,这对文宗朝廷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其次,河北割据时间最久的 三镇中,除了卢龙的李载义效命中央之外,魏博的史宪诚始终首鼠两端、拥兵观 望,而成德的王庭凑则公然与横海结盟、对抗朝廷,所以文宗不得不在太和二年 九月同时讨伐王庭凑,在横海与成德之间两线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