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党争进行时(2) 文宗李昂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牛僧孺当时那个冠冕堂皇的建议背后,事实上 仍然是党派斗争和个人恩怨的动机在作祟。看见皇帝对此事件的态度已经发生重 大转变,由此对牛僧孺也产生了强烈不满,李党成员趁机纷纷发起反击,称牛僧 孺此举纯粹是公报私仇,目的是妨碍李德裕为国立功。 从此天子开始疏远牛僧孺。 牛僧孺内心极度不安,预感到自己不可能再久居相位了。数日后,天子李昂 在延英殿上召集宰相廷议,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天下什么时候能够太平? 诸贤卿又是否着意于此呢?” 天子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宰相们的一种勉励和期许,还不如说是一种暗含责备 的诘问。尤其在牛僧孺听来就更是如此,他感到这很可能是天子在暗示他,目的 是希望他引咎辞职。早有心理准备的牛僧孺并不回避,坦言道:“天下太平并没 有迹象。如今四方夷狄没有侵扰,百姓没有离散,虽然不是太平盛世,也可以称 为‘小康’。陛下如果更要追求天下太平,恐怕不是臣等的能力所能办到的。” 牛僧孺之所以敢斗胆说这番话,前提当然是他不想当这个宰相了。退朝后, 牛僧孺用一种既无奈又伤感的语调对同僚说:“皇上对我们的期望越高,失望就 会越深,我们怎能久居此位呢?” 随后的日子里,牛僧孺不断上表请辞。十二月初七,牛僧孺挂着“同平章事” 的虚衔,被外放为淮南节度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了。短短几天后,李德裕入朝就任兵 部尚书。数年前失之交臂的宰相之位,终于再度向他招手了。 同盟者黯然离去,老对手卷土重来,这不禁让李宗闵感到忧心忡忡。他知道 李德裕随时可能入相,于是千方百计地进行阻挠。然而,李德裕这几年在西川取 得的政绩是有目共睹的,此刻天子对他的信任和期待也是前所未有的。尽管李宗 闵挖空心思地在背后搞了一系列小动作,结果也只是一场徒劳。 太和七年二月二十八日,李德裕正式入相。天子李昂在接见他的时候,有意 无意地谈起了令人头疼的党争问题。李德裕毫不讳言地说:“当今朝廷的士大夫, 起码有三分之一以上是朋党!” 当然,李德裕自认为他和他的同志们绝对是在这三分之一以外的。 于是,李德裕回朝后立即着手的事情,便是率领他那“非朋党”的同志们, 对那“三分之一”的朋党展开了新一轮的政治清洗。与此同时,一些早先被排挤 出朝的“非朋党”的同志们,又在李德裕的援引下纷纷回到中央。而这些事情最 后朝向的那个毋庸置疑的逻辑终点,便是李宗闵的罢相。 这一年六月十三日,李宗闵同样挂着“同平章事”的虚衔,被外放为山南西 道节度使,与牛僧孺罢相时隔仅仅半年。 至于说李德裕这么干算不算是党争,似乎不是一个很难判断的问题。 我们相信,已经当了六年天子的文宗李昂,断不至于看不懂这些事情的真相。 然而,看得懂又怎么样呢? 当一个帝国的所有高层官员都已经深陷党争的泥潭而无力自拔的时候,当国 家利益、朝廷利益和百姓利益都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在党派利益和个人利益面前让 路的时候,这个孤掌难鸣的年轻天子,又如何能够力挽狂澜呢?除非他不分牛党 李党,在一夜之间把帝国的所有高层官员清理一空,否则他也只能在两党恶斗的 夹缝中尽力寻求一种无奈的平衡,在防止一党独大的道路上走一步看一步地艰难 前行…… 除此之外,天子李昂还能做什么呢? 就在牛李党争如火如荼地进行时,没人料到两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会 在太和八年陡然间强势崛起,并在帝国政坛上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飓风,而 且最终导致了震惊朝野的“甘露之变”。 其中一个就是王守澄的心腹、宋申锡案的策划者郑注。 另一个叫李仲言(后改名李训),原朝中小吏,在敬宗宝历年间因陷害他人 而被流放象州(今广西象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