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另一所住宅内,庞丽也通宵未眠。 当她在报纸上看到乔琦的像片时,她觉得很惊奇。这人怎么这样熟悉?难道是 乔琦?他怎么到了香港?而且成了一位有名气的演员? 在当天的电视节目里,她又看到了乔琦。 镜头虽然很短,一闪而过,但她还是认出来了。他是乔琦!真的是乔琦! 第二天,她对龙大山说,她要去看《侠剑柔情》。龙大山说,好,他正准备去 看呢,便把她带上了。他带了很多打手,去了三辆轿车。 那一段时间,龙氏兄弟与新义安明争暗斗,关系非常紧张。进进出出,打手成 群。 庞丽虽然脱离了妓馆,但在龙家别墅并未获得自由。未得龙氏兄弟允许,她不 能走出龙家别墅。即使在别墅内,她的行动也处处都受到监视,随时都有心腹打手 的眼睛在盯着她。她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 龙大山把她看管得这么紧,主要是为了不让叔父龙福来和母亲陈氏知道。 龙大山把庞丽关在别墅春苑里,高兴的时候,便尽情地在她身上发泄兽欲。有 时他在房事之前要吃一种药,变得像野兽一样粗壮和疯狂,对她百般蹂躏。没有兴 趣时,他便外出鬼混,一连数日不见人影,将她完全抛之脑后。 龙大海也没有放过她。有好几次,龙大山不在别墅时,他像个魔鬼似的突然出 现在她面前,将她带到夏苑,对她凌辱玩弄。她反抗也没用,他力气大得像头野猪。 他还威胁她,不仅要她顺从,还要她将龙大山暗中说过的话告诉他,而又不能泄露 他与她之间的私情。 庞丽就这样,在龙氏别墅忍辱偷生。 她忍受着龙氏兄弟的百般蹂躏,有时想一想,真不如死了好! 可是,真想到死的时候,她又鼓不起勇气来了。 在被姑爷仔卖入妓馆,失身之前,她真的想到过死,而且也尝试过。但现在情 形不同了,她已沦落为妓女,又沦落为龙氏兄弟的玩物。她的神经已经变得粗砺和 麻木了。 她有时暗自流泪,忧郁悲愁,满怀痛苦。有时又故意放纵自己,抽烟酗酒,将 自己灌得酪配大醉,倒在地上,做出许多疯狂的举动。 她想使自己变得更麻木,麻木到对一切痛苦都无所谓的地步。 她差不多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不论是龙大山在她身上泄欲的时候。或是龙大海 玩弄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冷漠得像块冰或石头。 可是,自从她看到了乔琦的镜头,她那麻木的神经又苏醒了。 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像有一把刀子插在心上。 那是三倍的痛苦! 啊,乔琦! 庞丽以为她已忘掉了一切。可是,并没有。过去的许许多多事情,是忘不掉的。 尤其忘不掉的是,她和乔琦之间那段纯洁无邪的初恋。那是一段多么圣洁多么 珍贵的情感啊!过去,并不怎么觉得。现在,才真正体会出了它的价值! 如果可能,庞丽愿意用生命换回过去那份纯洁! 可是,过去的一切都已失去了。 她已不再是过去的庞丽。 她已经成了一名妓女,一名被许多男人玩弄过的脏肮的女人。 乔琦,你为什么要到香港来?你来得太晚了,太晚了! 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庞丽,你不会再要我,我也无脸再见你了…… 庞丽一想到这些,眼泪便不停地掉下来。 她坐在影剧院里看《侠剑柔情》时,看着乔琦饰演的主角,泪水盈眶流淌不止。 但她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无声地流泪。她身上的两块手帕都打湿了。 龙大山和打手们完全被剧情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她。 她听到他们在低声议论乔琦的武功,听到他们在说有关乔琦的一些事情。一位 打手对龙大山说,他已打听清楚了,乔琦就住在霍宅。他们曾想办法去收买霍宅的 司机老韩,但老韩不为所动。剩下的办法只有绑架霍小姐,来迫使乔琦就范了…… 庞丽竖起了耳朵。 打手的声音低下去,变成了蚊子般的耳语。 龙大山轻咬一声,说回去再说。 然后他们继续看电影。 庞丽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他们要对乔琦干什么。心中的痛苦,一下子变成了对 乔琦的担心。 后来,庞丽便没有心思再看电影,心里反复琢磨着龙氏兄弟究竟要对乔琦干什 么? 电影散场后,她随龙大山返回别墅。 龙大山和打手们关在一间客厅里,密议黑道上的事情。 庞丽开始翻电话簿。 没有费多大功夫,她便找到了霍雄飞住宅电话号码。霍雄飞是香港名流。她弄 不清是否就是这个霍宅?乔琦是否就住在里面?但霍雄飞是导演,报纸上讲《侠剑 柔情》就是他拍摄的。 试一试吧,她想。 庞丽拨通了霍宅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崔妈,问她找谁?她说找乔琦。崔妈说, 请等一下。 庞丽的心通通地跳起来。这么说,乔琦真的就住在霍宅! 啊,乔琦就要来接电话了! 庞丽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可是不行,她冷静不了,她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当电话里传来乔琦的声音时,庞丽的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真的是乔琦!确确实实是乔琦! 庞丽张大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喘息着,便咽着,泪水哗哗地 流下来。 乔琦在电话里问: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庞丽的心痛苦到了极点。她多么想告诉他,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又怎么开得 了口?往事不堪回首啊! 她泪流满面,握电话的手在发抖。 她没有勇气再这样一言不发面对着乔琦的追问。 她把电话挂断了。 然后她便双手捂面,倒在沙发上,无声地痛哭。 龙大山议完事,走了进来,诧异地看着她。问:“喂,你怎么啦?” 庞丽用手帕擦着泪,不说话。 龙大山不高兴地说:“我好心问你,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病了?我可以 打电话叫医生啦,或者是哪个杂种刚才欺侮你啦?” 庞丽看一眼龙大山那双暗藏歹意的目光,只好扯谎说:“我刚才做了个恶梦……” 龙大山哈哈地笑起来,说:“做恶梦也会哭呀?哈哈哈!什么恶梦叫你哭得这 么伤心呀?” 庞丽说:“我梦见杀了仇人,一手血……” 龙大山笑着说:“杀人有什么可怕的?哈哈,有我呢!就是你真的杀了人,也 用不着惊慌失措啦。懂吗?” 庞丽擦干了泪,勉强地点点头。 龙大山背着手,在房内踱了两步,说:“今日我不出去了,你陪我喝酒,要放 开量!” 他拍了拍手,一名心腹打手应声进来。 龙大山吩咐下去,一会儿功夫,酒和菜肴便在房内一张八仙桌上摆好了。 龙大山显得比往常兴奋。他好像筹划好了一个得意的阴谋,所以他要庞丽陪他 喝酒。 庞丽此刻心里想的仍然是乔琦,哪有心思陪龙大山喝酒,但她又不能公然将自 己的痛苦与厌恶表现出来。 在龙家别墅,她的一切都是不自由的。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强颜欢笑,拿起杯来,一杯接一杯地陪龙大山喝酒。 由于心中有事,她才喝了几杯,脸色便染上了桃红。 龙大山也有五分酒意,看着庞丽,艳若桃花,心中那股欲火便冒了起来。 他拉过她,搂住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腿上,一边喝酒,一边抚摸她的大腿、臀 部和乳房。他的欲火越来越旺盛,一会儿功夫,他便剥掉了她的衣服和裤子,他自 己也脱得一丝不挂,把她按在床上。 他像一头狼一样,粗鲁而又疯狂地在她身上宣泄。 庞丽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忍受着龙大山的蹂躏。 她没有丝毫快感,只感到屈辱和痛苦。自己仿佛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在任人摆 弄和宰割。她的灵魂,她的情感,每逢这时便坠入了深渊。她感到眩晕,有时甚至 会昏迷过去。她真希望自己死了才好,免得再忍受折磨与蹂躏的痛苦。而实际上, 她的肉体这时候已成了一躯空壳,麻木而无知觉,真的同一具尸体差不多。 乔琦的影子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用炯炯发亮的眼睛瞪着她。 庞丽的心里一阵颤抖。她受不了!那目光使她感到加倍的痛苦。啊,乔琦!她 呻吟着,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叫起来。 龙大山没有放过她,反而被她的呻吟叫喊与挣扎刺激得越加疯狂。 他揉搓着她的肉体,发出公猪一样的呼呼声。 庞丽挣扎着,同他在床上翻滚。 龙大山觉得挺好玩,一次又一次把她按倒,压在身下。 庞丽的力气用尽了,酒劲也涌了上来,头昏目眩,她感到自己正往深渊里坠落。 龙大山获得了一种征服与占有的快乐。 他终于宣泄完了,倒在床上,醉醺醺地睡着了。 庞丽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她走进盥洗间,打开热水淋浴蓬头, 让温热的水流冲刷着龙大山留在她身上的秽物与气味。 刚才经历的一切,犹如一场恶梦。 她知道,只要待在龙家别墅里面,这场恶梦将被不断地重复,永无止境地做下 去。 要摆脱恶梦,只有逃走! 可是,逃到哪儿去呢?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种程度,即使逃出去,谁又会真心地 收留自己呢?去找乔琦吗?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唉,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不,她已经没有脸再去见乔琦…… 想到这些,她又失去了抗争的勇气。 庞丽擦干身体,穿好了衣服,倒在沙发上,失神落魄,万念俱灰。 黄昏时分,龙大山被一位心腹叫醒,他走到外间。 庞丽听到他们在悄声低语,谈的又是关于乔琦的事,什么绑架,什么连环圈套, 什么抓紧行动等等。 庞丽紧张起来,她听到他们走了出去。 她盯着电话,心里七上八下。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拿起话筒,拨通了霍宅的电话。 一听到乔琦的声音,她又激动起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着,泪水又刷刷地流下来。 她对话筒说:“乔,乔琦,我是庞……” 乔琦听出来了,肯定听出来了。 她听见乔琦在大声问:“你在哪儿?你的住址?” 她流着泪,张大了嘴,想告诉他,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舌头不听使唤, 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 就在这时,她听见脚步声,龙大山进来了。她赶紧放下电话。 龙大山疑惑地看着她,问:“你又哭什么?刚才和谁打电话?” 庞丽擦掉泪花,不说话。 龙大山走到她面前,逼视着她说:“回答我!我要你回答!难道你在背着我搞 阴谋吗?” 庞丽睨他一眼,说:“我像一只鸟,被你关在笼子里,能搞什么阴谋?” 龙大山嘿嘿一笑,伸手摸一下她的脸蛋,说:“如果你忠心跟着我,我是不会 亏待你的。不久,等我称霸香港,到了那时,哈哈哈!” 庞丽问:“你怎么称霸香港?” 龙大山说:“到时你就明白啦!你们女人,不应该知道得太多。” 庞丽扭过身去,不再理他。 龙大山说:“好啦,小美人儿。我要出去了,等我回来。” 龙大山带着一群打手走了。一直到第二天黄昏,仍不见踪影。 庞丽猜测,龙大山肯定是搞他的连环圈套去了。龙大海也不在别墅。她心里替 乔琦暗暗担忧。 她想,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龙氏兄弟的阴谋诡计告诉乔琦。 她又去拨电话,却发现,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也许是龙大山对她的防范?还是 出了故障? 现在,只有设法走出龙家别墅,和乔琦见上一面,把一切都告诉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使她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冲动。 这样做好不好呢?她又犹豫起来。 继而她又想,必须告诉乔琦。她豁出去了! 她脑海里的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她开始琢磨走出龙家别墅的办法…… 晚上,她给自己打扮了一番,走到别墅春苑外边,对龙大山留在家里的一名心 腹说:“来,你跟我来。” 这位心腹跟她走进内室。她拿出一叠乳罩,边解衣服边说:“这些都太紧了, 你帮我扣一下。” 她脱掉上衣,露出一个赤裸的白晃晃的上身,转过身,穿上乳罩,回头朝那位 心腹丢个眼风,等他帮她扣上扣子。 那位心腹看到一对尖挺的乳房在眼前一闪,呼吸便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伸 出舌头,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走过去,慢慢地伸出手,笨拙地替她扣那又小又紧 的乳罩。 终于扣上了。庞丽转过身,挑逗地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丝荡笑。 那位心腹从她的目光中得到了鼓励,一阵冲动,便搂住了她。 庞丽咯咯一声浪笑,伸手撑着他的胸口,将他推开。却又并不穿上衣服,用手 抚摸着他的胸肌说:“这儿不行,咱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嗯?” 那位心腹有点犹豫,但一看到庞丽那艳若桃花的姿色和挑逗的荡笑,哪里还按 捺得住?连咽了几口唾沫,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那位心腹驾着一辆轿车,载上庞丽,驶出龙家别墅,朝市内驰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象着等一会儿在旅馆内和庞丽寻欢作乐的情形,心里十分兴 奋,将车开得飞快。在一家亮着霓虹灯广告的妇女用品商店前面,庞丽让他刹车, 对他说:“你在车里等我,我进去买些妇女用品,然后咱们再去旅馆开房间。” 那位心腹说:“你快点啦。” 庞丽笑一笑,打开车门,匆匆地走进了商店。她一下子消逝在转门里面。 她一样东西也没买,立刻从另一头的侧门走出商店,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飞 驰而去。 她回头望了一下,那位心腹还在车里,耐心地等她,在做着和她幽会的美梦。 庞丽的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她像一只突然飞出牢笼的鸟,说不出的兴奋。 一想到她要去找乔琦,就要和乔琦见面了,她又冲动起来,心里面充满了无法 形容的激动…… 乔琦自从接到夜里那个电话,明白是庞丽打来的,心里便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找到庞丽! 而要找到庞丽,首先要弄清她的住址。 乔琦不再外出,守在霍宅客厅里,希望能再接到庞丽的电话。 霍彩霞陪伴着他。 她的心情很复杂。对乔琦,她又是同情又是爱怜,同时,又陪生嫉妒。她有点 嗔怒地想,乔琦对以前的女友,如今仍念念不忘,这说明他对自己并无爱意。想到 这一点,她的心里便难受得要命。 继而她又想,乔琦到香港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他以前的女友。自己不也曾 帮他登报寻找过吗?现在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他呢? 她又想到,乔琦如果找到了以前的女友,会怎么样呢?他是继续留在香港,还 是回到内地去呢?如果他要离开自己,那她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一点,霍彩霞的心里又慌乱起来。 她想问问乔琦,可是,几次话到口边,她又忍住了。 因为这是在家里。如果乔琦回答的不满意。她能当着崔妈的面向他撒娇吗? 另一个使她心烦的事,是吴一光就要到香港来了,爹地已经对她说了,等吴公 子来了,要她陪着好好玩几天。其实,她连吴公子的面都不愿见,更不用说陪吴公 子了。不过,爹地的话,又怎能当面拒绝。这真叫人为难! 如果在平时,乔琦一定会察觉霍彩霞那微妙复杂的神情。可此刻,他的注意力 全在等候电话上,对霍彩霞视若无睹。这使霍彩霞又感到说不出的委屈。 乔琦回想着接到庞丽电话时的全部细节。她在电话里的呜咽、暗泣,说明了什 么?她的遭遇,她的处境,一定很糟。否则,她不会如此泣不成声。但她为什么不 把话说完呢? 除了这些猜测之外,乔琦对庞丽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他空等了一个白天,庞丽没有打电话来。到了傍晚,正准备吃晚餐,老韩进来, 交给乔琦一封信,说是一位出租司机刚才送来的。 乔琦拆开信,里面是一张纸条,只写着一句话,约他今晚在铜锣湾海边见面。 没有落名字,但他很容易便辨认出来,这是庞丽的笔迹! 他跑到门口,那位出租车司机已经不在了。 他跑出霍宅,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朝铜锣湾赶去。 霍彩霞在后面追出来,连叫了几声,乔琦没有听见。她眉头一皱,也坐了一辆 出租车,紧随在乔琦后面,远远地盯着他。 她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跟在乔琦身边…… 崔妈这时刚把晚餐摆好。 一转眼,乔琦和霍彩霞都走了。 餐室里只剩下了霍雄飞和崔妈两个人。 “不等他们了,我们吃吧。”霍雄飞说。 崔妈陪着霍雄飞吃晚餐。很难得有这样单独待在餐桌上的机会。平常有霍彩霞 在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现在,突然间便冷清了许多。 崔妈说:“唉,彩霞大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知该不该管。” 霍雄飞说:“你是说,她和乔琦之间?” 崔妈说:“是啊。她与乔琦天天在一起,经常出去一整天,也不知去了哪儿, 干些什么?我又不好多问她。不过,心里又总是有点不放心。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霍雄飞说:“彩霞大了,要相信她,不会出什么事的。” 崔妈说:“我觉得,她似乎爱上乔琦了。” 霍雄飞说:“目前还只是好感。因为乔琦在她遇到麻烦时帮过她,加上她从小 就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 崔妈说:“你觉得乔琦如何?” 霍雄飞说:“人不错,将来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 崔妈说:“你对他的身世家庭了解吗?” 霍雄飞说:“了解一点,寒门出身。” 崔妈说:“夏威夷的吴公子就要来了,也许会向彩霞求婚。你准备怎么办?” 霍雄飞笑一笑说:“这得由彩霞自己作出决定,我是不能包办的。” 崔妈又轻叹一口气说:“吴公子各方面条件都属上乘,但现在搅进来一个乔琦, 就很难说了。彩霞又很任性,唉。” 霍雄飞说:“说内心话,我觉得吴公子是很不错。但乔琦呢,从发展眼光看, 也是大有可为之人。遗憾的是我只有一个女儿,只好让她自己作出选择了。” 吃过晚餐,霍雄飞回到书房。 崔妈收拾完餐桌,将咖啡送进书房。 霍雄飞放下手中的一个剧本,指了下旁边的沙发椅说:“陪我坐一会儿。” 崔妈温顺地看他一眼,坐下了。 霍雄飞注视了她一会儿,似有很多话儿要说,却又忍住了,轻轻叹口气说: “自从她去世之后,这些年,真难为你了。” 崔妈知道他说的“她”是指他的夫人。 她移开目光,轻声说:“其实,你应该考虑一下续弦的事儿……” 霍雄飞苦笑一下,说:“还是不说这件事情吧。感情这个东西,确实是很奇怪 的……” 门口传来了喇叭声。 崔妈站起来说:“我去看一下,是不是彩霞回来了。” 她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乔琦坐出租车来到铜锣湾。 他在维围道旁边的海滩上看见了庞丽。 华灯初上,波光粼粼。庞丽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夜风将她的衣裙吹得飘了起来。 她的装束与大陆时完全变了。一看见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乔琦的心便擂鼓 似的跳起来。她的身影依然像以前一样清秀和美丽。 他克制着心中的激动,沿海滩朝她走去。 庞丽听见了脚步声,修地回过头来。 乔琦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高大而又英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显得无比潇洒,充满了男子汉的风度。 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她的心一阵颤抖,泪珠儿便不由自主地滚了出来。 “乔琦,你来了……” “庞丽,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乔琦几步走近庞丽,伸出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肩,急切地问。 庞丽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说:“你,你来香港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来拍电影?” “我来香港是为了找你,后来遇到一个机会,才拍电影。我在报上登过寻人启 事,你没看见吗?” 庞丽的心又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看他一眼,又垂下头,说:“没有……” 乔琦说:“你母亲非常想你。” “她身体还好吗?” “还好。收到你的信后,整天流泪。” 庞丽一阵伤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在乔琦怀里哭了起来。 乔琦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别哭呀。你到香港后见到叔父没有?究竟遇到 了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庞丽哭得更伤心了,哭得双肩都抖起来。 这是她沦落香港后第一次遇见亲人,那长时间憋在心里的痛苦,此时都随着泪 水宣泄而出。 乔琦搂住她,抚摸着她,一边轻声劝她。 “别哭,庞丽,都告诉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庞丽哭了许久,把乔琦衣服都哭湿了。 乔琦很着急,说:“别哭好不好,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说呀!光哭有什么 用?” 庞丽正因为不能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乔琦,所以她才这样哭。 后来,她想起了来见乔琦的目的,这才控制住了自己,终于不哭了。 庞丽抬起头来,说:“乔琦,你要小心龙氏兄弟的暗算。” 乔琦注视着她,问:“龙氏兄弟?” 庞丽说:“他们是十四K的舵爷,手下有一大帮人……” 乔琦问:“你怎么知道的?” 庞丽说:“我……你别问了。你一定要小小……” 乔琦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不相信我?” 庞丽说:“不,不是这个意思……” 乔琦说:“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我?” 庞丽的泪水又流出来了。 她说:“乔琦,求你了,别逼我……” 乔琦注视了她一会,轻声说:“庞丽,听我说,我到香港,不是为了拍电影, 而是为了专门来找你的。临来之前,你母亲嘱托我,一定要找到你,希望你能平安 回到母亲身边。不管你在香港遇到了什么,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我,现在最重要 的是。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们可以一起返回内地了。” 庞丽说不出的激动。 她把身子偎在乔琦怀里,紧紧地搂住他。 她感到了一种依赖,一种寄托。搂住乔琦就像搂住了一座靠山。 乔琦此刻的感受很复杂。激动,疑惑,以及种种想法和考虑,混杂在一起。他 也搂住她,抚摸着她。 他们就这样搂抱着站在海滩上,全然没有发觉二十步外,霍彩霞正咬着嘴唇, 憋着泪水,心中塞满了妒忌和委屈,默默地望着他们。 乔琦说:“走吧,我们不能老站在这儿。” 庞丽问:“去哪儿?” 乔琦说:“去找个宾馆,开个房间,把你先安顿下来。” 庞丽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阵欣喜和颤抖。如果她答应了乔琦,她就脱出了龙氏兄 弟的牢笼,她就有了乔琦的保护,她就可以回内地,就可以见到老母亲了! 她抬起头来,她多么想答应乔琦。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乔琦身后二十步远的地方,霍彩霞正委屈而又妒忌地盯着 他们。 庞丽一愣,立刻回想起来,在电视上曾看到过这位姑娘,很亲热地陪伴在乔琦 身旁。这位姑娘对乔琦一定爱得很深很热,否则她不会这样监视他们。 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位纯洁如玉而又热情似火的姑娘。 霎那间,庞丽的全部喜悦、激动、希望,都消逝了。一种无形的自卑感,一下 子充满心头。 她想,自己沦落风尘,已成了残花败柳,哪里还配得上乔琦?不能因为自己, 而去破坏另一位姑娘和乔琦的幸福。 这样一想,庞丽的一切主意都改变了。 她对乔琦说:“不,我不能跟你走。” 乔琦不解地问:“为什么?” 庞丽轻轻地挣出了乔琦的搂抱,冷淡地说:“别问为什么,忘记我吧。你多保 重。我走了……” 乔局抓住她,说:“庞丽!这究竟是为什么?” 庞丽用哭腔说:“放开我,乔琦,求你啦!” 乔琦放开了手。 庞丽说:“乔琦,别了……” 她又看了一眼乔琦身后二十步外的霍彩霞,一阵心酸,强忍住泪水,转身朝马 路上跑去。 乔琦叫道:“庞丽!” 庞丽头也不回,上了一辆出租车,开走了。 乔琦抬腿追了几步,这时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扭过头来,看见了霍彩霞。 “原来是你!”乔琦说,“你怎么来了?” 霍彩霞一肚子委屈,用含着泪光的嗔怒的目光看着他。 乔琦看着她那副神态和那双目光,随即明白了庞丽为什么会突然跑走的原因, 不由跺了一下脚,说:“唉!” 霍彩霞看到乔琦不仅不对她解释,还对她生气,肚里的气便冒了起来。 她嗔怒地说:“我不该来吗?你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 乔琦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霍彩霞说:“我现在才明白了,你欺骗我的感情!” 她冲动地扬手抽了乔琦一记耳光。 以乔琦的身手和灵敏的反应,霍彩霞是不可能打中他的。可是他竟一动不动, 生生地挨了那一记耳光。 他没有想到霍彩霞会打他。 他瞪大了一双炯炯发亮的目光,注视着霍彩霞。 霍彩霞打过之后,又后悔得要死。 她一接触到乔琦的目光,心便颤抖起来,响着的泪珠便哗哗地流下来。 她很想扑进乔琦怀里,大哭一场。但一想到刚才乔琦曾和庞丽搂抱在一起,心 里面那股妒忌与委屈,便又冒了出来。 她转过身,流着泪跑走了。 她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开走了。 海滩上只剩下了乔琦一个人。 海风吹过来,带着潮润的含着凉意的大海气息,扑进他的怀里。 乔琦望着海湾两边的灯火,心如潮涌。 庞丽走了,霍彩霞也走了,她们都离开了他。但他与她们之间的感情瓜葛,并 没有因之而消逝。 庞丽是他从前的女友,他是为了寻找庞丽而来香港的。他的心里,还保持着对 庞丽的那段感情。可是,到香港后,他遇见了霍彩霞。霍彩霞对他一见钟情,将他 推荐给父亲,使他成了明星。从内心讲,他也喜欢霍彩霞,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已 经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可是他来香港的目的是什么?他不能不管庞丽,但也决 不能伤害霍彩霞…… 他明白,自己现在正面临着一个选择。 他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