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等在景兴镇的,是个惊喜,而且是个极大的惊喜。 「姨父?」书雅呆愣地看著那据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人,一度怀疑自己 的眼睛花了,或是看见了鬼。 看见据报的来访者真的是他视若亲女的甥女,匆匆赶来大厅会客的纪汉云所 得到的惊吓不比书雅来得小! 「书雅?你怎在这儿?」 这话才是书雅想问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似乎都很怀疑自己所见到的。 一旁的征宇看不过去,决定介入这场大眼瞪小眼的比赛当中…… 「纪大人,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取得主导权,他问。 谁都看得出,瞧见同行中还有一个平日没什麽交情的征宇贝勒,就跟适才看 见甥女儿一样,纪汉云一样诧异了下。 「卑职见过贝勒爷。」诧异归诧异,纪汉云不忘请安,怀疑的目光飘向书雅, 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姨父,这事,书雅晚些再向您解释,倒是您……您怎会在这里?据传报回 去的消息,您不是被贼寇掳走,下落不明?」将征宇为何会同行的问题先摆一边, 书雅急著要弄清眼前的一切。 「贼寇?」纪汉云怔了下,瞬时失笑。「哪来的贼寇呢?要真有贼寇,姨父 怎会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但是……但是……」那轻松的态度把书雅弄糊涂了。 先放过征宇的问题不提,纪汉云向书雅解释。「并非贼寇,相反的,还是个 多年不见的故友,他听闻我南下巡视治水的进度,会在这景兴镇上的驿站作停留, 是以趁著夜色来访,而因为多年不见的关系,姨父也很好奇,这个多年前便断了 音讯的老朋友,现今过的是什麽样的生活,便嚷著要上他的住处去看看。」 「所以说,您只是上朋友家探访?」书雅怀疑。 纪汉云抱歉地笑笑。「这全是姨父的疏忽,出门前忘了跟下边的人交代,才 会造成一场误会。」 「但就算是不告而别地前往友人家探访,也不该耽搁这麽久,久到让下边的 人传出大人遇劫的消息。」旁听的征宇提出疑点。 「说来也是一连串的巧合。」纪汉云苦笑。「我同这多年不见的友人回家後, 原先只打算停留一夜,隔天便要返回驿馆,继续南下的行程,但哪知道秉烛长谈 一夜後,天未亮,一场大雨便直落个不停。」 「大雨下了很多天吗?」算了算时间,书雅也觉得这时间太久了一点。 「当然没那麽多天,要不朝廷早接获水患的通报了。」纪汉云失笑,接著解 释。「事实上那场雨只下了一天二夜,但这已经很不得了了,因为累积的雨量使 山洪爆发,把入山的那座唯一的路桥给冲毁,让我被困在山里出不来。」 「姨父的朋友还住在山里?」这事情曲折得让书雅咋舌。 「是呀,那位朋友不爱人烟,为求清静,住的地方颇为偏僻,一般人想找, 说不定还找不到呢!」纪汉云失笑,却不掩欣羡之色。「不过说真的,虽然偏僻 了些,但他住的那地方真是好美,清幽雅致的,真可说是人间仙境了。」 「所以让姨父全忘了凡尘俗世中的事?」书雅无奈。 「也不是这样说。」理亏的纪汉云尴尬一笑。「那桥就断了嘛!等到出入那 座山的樵夫、猎户们再重新搭起一座桥後,就拖到今时今日了。今儿个下午路一 通,我便赶紧回驿馆,而且得知误会造成後,刚刚也派了人将真正的情况回报到 京里去,同时还修书一封,让人送回府去,交给你姨娘了。」 事情到此也已真相大白,在确认纪汉云的安危後,多日赶路的劳累一下子淹 没了书雅,让她险些脚软。 「下回若要再去寻访友人,姨父您千万得先说一声,您知不知道,这回的事, 真是要吓坏我们了。」书雅柔柔叮咛道,完全没注意到征宇稳稳地扶住了她,而 她,几乎是半倚在他身上了。 纪汉云发现这不寻常的动作,但他不动声色,笑道:「不会了,这麽特别的 老朋友也只有一个,我刚没告诉你吧!他这人性子之怪的,用孤僻来形容他都还 嫌客气了,他呀!不喜欢接近人的地步,不只是住在偏僻的深山当中,就连寻常 时候,若非到了绝对必要、而不得不出门采购的状态,他压根儿就不会来到镇上。」 「那他怎得知姨父会经过这儿的消息?」书雅不解。 「说起来那真是老天的安排,这样少出门的一个人,没想到这回他来镇上采 买东西时,竟正好让他听见我要在镇上驿馆过夜的事,而以他那冷僻的性子,就 算念在多年不见的分上想见我一固,挑的也不会是一般人会客的时间。」纪汉云 摇头失笑。 「哦?」书雅好奇。 「他呀,为了避开人群,不想让多馀的人见到他,所以他老兄特地挑在半夜 时分才摸黑进我的房里,那时我正准备熄灯就寝,初初见到屋里多了个他,还真 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呢!」纪汉云现在回想,仍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啊!好奇妙的人。」书雅听得一楞一愣,无法想像这样的人。「这天下间, 果真是无奇不有。」 「好了,书儿累了,有什麽话,都先让她歇会儿後再说。」见两人谈得差不 多了,征宇开口中断了这场寻亲会,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却带著不容人否定的坚 决。 「哎哎哎,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见著你们太过惊讶,竟然就在这大厅里跟你 们聊了起来……」征宇的提醒让纪汉云连声斥责自己的老糊涂,连忙命人准备休 息的厢房。 趁著下边的人准备房间的时间,纪汉云也不忙著追问什麽,领著他们就朝他 暂居的院落而去。 「先到我的院落去坐坐吧!真是的,一见到你们,不但不合时宜地在大厅里 跟你们聊起来,还全忘了你们赶了那麽多天的路,书雅跟贝勒爷一定累坏了……」 叨叨絮絮中,纪汉云只说著自己的缺失,虽然表面上并没追问什麽,但实际 上,他已暗自地揣测起,眼前这个以俊美外貌而誉满全京城的贝勒爷,跟他这亲 若女儿的甥女到底是什麽关系? 不说什麽,单单就以刚刚那一幕来说好了,书雅才稍稍露出一点疲态,眨眼 之间,这俊得出奇的贝勒爷便补上位,像个支柱般地任她倚靠,动作自然到让人 几乎要以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自然而然的护持模样,加上形同本能的熟练举动,这若要说是朋友关系, 那实在是太超过了些。 更何况,纪汉云了解这个像自家女儿一样的甥女,所以他说什麽都不会相信, 这个害羞内向到见了生人都会害怕的甥女儿,会在他离府这麽短的时间内,就结 识到这麽一个能让她交心的朋友。 而且还是那种相熟到可以将大半身的重量相倚而不自觉,甚至是让她下意识 地交付依赖的「朋友」! 并非纪汉云多心,以这情况看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颇耐人寻味喔! 书雅果真累极,不过还不至於累到没力气交代征宇的事。 听完了大概,命彩云好生伺候著,纪漠云步出她的雅房,让她好好的安心休 息;在回房的路上,脑中开始不住地思量,几个不好同她问出口的问题。 就在纪汉云才想著,该怎麽找机会向另一个当事人套话的时候,那主人翁已 经在他的房门前等著了。 「卑职见过贝勒爷,不知何事,竟让贝勒爷专程守在卑职的房前?」纪汉云 问,思量著该怎麽把握机会问问题,同时也揣测著,这征宇贝勒的来意。 「好不容易能离开宫里,就省掉宫里的那套吧。」征宇笑笑,要他撤掉那套 烦死人的繁文褥节。 「虽离开了京城,但礼不可废。」纪汉云谨守本分。 「随你了。」征宇也不为难他,直接道出来意。「我只是想问纪大人几个问 题,希望纪大人能为征宇解惑。」 「卑职知无不言,咱们进屋谈吧,请!」推开房门,纪汉云请他入内详谈。 征宇跟著进屋,待纪汉云命人送上的泡茶用具及茶食皆到齐後,一会儿浓浓 的茶香飘满屋内,征宇开始了他的问题。 「征宇冒昧,想问大人,关於书儿脸上那一片受外力所致的记痕……」 「这事你知道了多少?」纪汉云有些讶异。 是真的讶异!他没想到征宇这年纪会知晓这件早被遗忘的事,因为一般人都 以为,书雅脸上的缺憾是先天的胎记,而忘了她在出事前,也是个相貌灵秀的水 嫩娃儿,可不是先天带著胎记出世的。 「大抵知道,那是惠福晋、亦是书儿的额娘所造成的,但征宇不懂的是,惠 福晋为何要这样做?」因为怕书雅回忆时受到二次伤害,是以征宇直到这时才能 问出这悬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还记得这事的人都说,惠福晋是疯了,才会毁了女儿的容,然後手刃自己 的丈夫、还跟著自缢送命,酿成一桩人间惨祸。」纪汉云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 提起了当年所流传的、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说法,征宇早从童恩那儿听过,但他要的,可不是旁人流传的说法而已。 「可事实的真相呢?」他问。 是的,真相,他所想要的,是事情真正的缘由经过,可不是东家长、西家短 的道听途说。 「事实的真相吗?」纪汉云苦笑了下,过住的回忆让他叹了口气。「如果不 嫌弃,先听我说个故事好吗?」 征宇不表意见。 见他默许,回忆一下重现眼前,纪汉云幽幽开口说道:「许久以前,有一个 王爷跟其好友前往塞外游玩,在回途的路上,那位王爷不小心受了伤,让路上的 毒蛇给咬了一口,命在日歹;但就在最危急的时候,出现了一位绝美的妙龄女郎, 她伸出援手,以身上的解毒丹救了那名王爷,之後,为了那少女惊人的美貌,也 为了报恩,那王爷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娶了那名救了他的女孩。」 「那王爷是惠王爷,女孩就是後来的惠福晋?」征宇猜测,曾听闻过,受宠 一时的惠王爷当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娶了一介平民女孩为妻,一度引起轩然大 波。 微微一笑,纪汉云证实他的猜测。 「按照惠王爷的决心,排除了万难娶回一个民家女,他们夫妇俩成亲後,应 是鹣鲽情深,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生活,怎後来会闹成那地步,造成惠王 府後来的惨案?」征宇好奇。 「若你听闻过惠王爷的事,应该也听过,在他决意成亲前,本性是个多情浪 子。」提起好友的个性,纪汉云苦笑。 「我是听过,惠王爷当年在宫里会如此的受宠,是因为他极擅长甜一言蜜语、 哄人开心。」征宇保守地说道。 「尤其是女人!」纪汉云代他补充一句,重重叹了一口气後,这才接著说明。 「惠福晋绝世的美貌让他那浪子收了心,决意要成家,但这原先也只是单方面的, 因为书雅的额娘并不笨,她明白两人的身分地位相差甚多,若真结合了,长时间 後定会有所摩擦,她不想要这样的婚姻,所以一开始并不愿意。」 「而惠王爷说服了她?」征宇猜测。 「是的,惠王爷一向在女人堆中就吃得开,加上有情场纵横多年的经验,不 消多久时间,便打动了佳人芳心,让书雅的额娘允诺嫁他,而对这得来不易的姻 缘,在成亲後的几年里,惠王爷确实也安分了好一阵子。」 「但好景不常?」征宇依常理推断。 「没错。」纪汉云苦笑。「几年後,失去了新鲜感,惠王爷便故态复萌,开 始对外发展去了,而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书雅的额娘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当初她会改变主意,愿意改口答应成亲, 除了惠王爷的柔情攻势,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对占己容貌上的自信,她不以为自己 的容貌会输给了谁,使旁人有机会夺走惠王爷的心,但她疏忽了「时间」这个能 带来巨大转变的重要因素。」 「美人迟暮,这对一个以自身容貌为傲的女性来说,是个极致命的打击。」 征宇中肯地注解道。 「再加上这打击是因丈夫的不轨而起,那更是将她推到无底深渊。」纪汉云 接著也下了个注解。 「那之後呢?惠福晋就认命了?」征宇不太相信。 「当然不是,因为惠福晋她本性并不是一个不战而降的女人。」纪汉云分析。 「在问题发生的最开始,她也曾想过办法改变这局面,只是良人的心一旦不在了, 过往的情分也就不在了,在几番完全没成效的尝试後,她听人提及,一个孩子的 出世,能更加巩固一个家庭的关系……」 「书儿就是这麽来的?」征宇截断他的话,隐隐有些动怒。 「是的,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先前怕破坏体态而不愿怀孕的惠福晋一改初衷, 她怀了书雅……」 「这对书儿不公平!」征宇再次截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们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世,对小书雅来说并不公平,但那 时的惠福晋就是这麽做了,只是很可惜的是,书雅的出世并未能改变什麽,或许 一开始时因为觉得新奇,让小书雅得到父亲的关注力,但也只是少少的一些日子 而已,没几日,在发现幼儿的磨人跟麻烦後,惠王爷更是堂而皇之地向外发展, 每天在外头寻欢作乐。」纪汉云说得一脸汗颜。 其实已经很尽力让自己像个第三者一样,用最客观的平淡语句来叙述、交代 所有的事,但不管怎样,他的努力总是有限,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这口中的浪荡 子,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之一,心头就忍不住地为好友的行为感到羞愧。 「那之後呢?」征宇不管他有什麽感觉,只想快些知道後来的经过。 「之後,他们两夫妻的情况一日恶化过一日,惠福晋终日只知道想著该如何 挽回丈夫的心,那心理上的折磨,让她原本绝美的容貌加速了老化的速度,再加 上她在那几年内大病了几场,更是彻底的耗损了她的元气,让她消瘦异常,骨瘦 如柴得有如一乾瘪的老妇,见发妻变成这样,那惠王爷更是逃得比谁都快,最後 的几年,他经年累月的住在别业,索性也不回王府了。」 「惠福晋见他这样,最後忍受不住,所以发生了那件惨案?」征宇已经想像 到後来的发展。 「是的,书雅她额娘最後再也无法忍受丈夫的薄幸,找了一日,声称自己病 危,要下人们请王爷回来见她最後一面,一等惠王爷出现,当时已没什麽气力的 她偕同贴身婢女秀姑杀了他,而後她再自缢,就连忠心的秀姑也跟著一起走了。」 到现在纪汉云都不晓得该赞秀姑忠心好呢,还是该怪罪她的愚忠。 「那关书儿什麽事?」知道这事正是导致书雅现今模样的前因,征宇一直听 得极仔细,但纪汉云迟迟未提到书雅脸上的印记,征宇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惠福晋不希望女儿步上跟她同样的路,以为女人用容貌就能决定未来 一生的幸福,所以她在丈夫回来前,便先到女儿的房里,毁去了幼女的容颜。」 对于这事,纪汉云除了哀伤,也只能叹息了。 很好,听了一大段陈年旧事的真相,总算进到主题了。 「惠福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毁了书雅的脸?那一片的深蓝,若不知情的话, 看起来就象是胎记一样。」他对这一点感到不解。 「老实说,我比你更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要不,又怎会跑到那深山林里被 困了十数天呢?」纪汉云又是一叹。 「大人口中的故人,跟福晋有关?」征宇有几分意外,没想到这两件事竟有 关联。 「那人是福晋及内人的大师兄。多年前,在书雅她额娘成为惠福晋后的没几 年,我与兰幽也决意成亲,大师兄一得知消息后,说他责任已了,要浪迹天涯去 了,在那之后,就连她们两姊妹一样也无法得知他的去向,从此再也没了大师兄 的消息。」纪汉云说明。 征宇大感意外。「我没料到……惠福晋在成亲前,竟是江湖中人。」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为何那年惠王爷要娶平民女之时,何以反对的声浪会 大到那样的地步了。 「呃……」轻咳了下,纪汉云委婉的解释道:「也不能算是江湖中人,只不 过,她们两姊妹自小就跟着大师兄一块儿受一位世外高人教养,倒是不争的事实。」 「世外高人?所以惠福晋才有毁人面容的奇怪药物?」征宇猜测物品的由来。 「也可以这么说。」纪汉云勉强认同。「虽然她们两姊妹在武艺上,一个比 一个还贪懒,以至于没一个学到精髓,但要配置一些药剂毒物还不成问题。」 「那……」征宇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纪汉云苦笑,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书雅脸上的记痕,内人无能为力,她 全没有印象,她们的师父曾留过这样奇怪药剂的配方给她们。」 「那么大师兄呢?她们的大师兄可知道?」 那抹苦笑显得更苦了。「直到我这回同她们的大师兄碰了面,我才确定了, 那药剂,是书雅她额娘自己研制的,连大师兄都不不知有这玩意儿,也就更不知 道要怎么解它了。」 「意思是无解了?」征宇不信。 纪汉云又叹气。「这回的碰面,大师兄只给我一个建议,他说书雅的额娘自 小就在制药上有过人的天分,与其浪费时间想着化解之道,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发 展。」 征宇一时无法消化这话中的意思。 「惠福晋毁去幼女的容颜,就是希望女儿别像她一样,依恃着外表的容貌来 决定未来的一生。」纪汉云提醒他,怕不够清楚,又再仔细解释道:「她要书雅 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真诚情感而成亲,跟一个即使知道她丑陋,也愿意娶她、爱她、 守护她一生的人在一起,别像她一样,以为自己的容貌是一切,反而造成了一段 最悲哀的婚姻。」 「纪大人是想说什么?」征宇不傻,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我跟内人虽然没办法认同惠福晋偏激的做法,但大致上,以她所经历的, 我们都能理解,她为何会对亲生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只可惜,我们的理解并不代 表所有人的认同,所以对于书雅,我们自一开始,就有养她一辈子的打算。」 征宇皱眉,觉得他的话题转变得有些奇怪。 「我只是要让贝勒爷知晓,我与内人打一开始,便有照顾书雅一世的打算, 即使她拖过了婚期、拖到变成了老姑娘都没人求亲,这对我跟内人来说,都没关 系的。」纪汉云迂回地说道。 因为太过迂回了,征宇知道他话中有话,但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所以?」懒得猜他话中的意思,征宇直接问他重点。 就像没听见似的,纪汉云自顾自地又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很鼓励书雅交 朋友,因为她总是那么的害羞跟内向,当然,这大半也是因为她脸上的那一片状 似胎记的痕迹所造成的,也因为这样,所以我跟内人一直在祈祷,祈祷她能交些 朋友,让朋友来教会她,如何放开胸怀去看待这世界,好让她明白,她脸上的不 完美并不代表残缺……」 征宇咬牙,知道这纪汉云是不肯给他一个痛快,就是要绕一大圈子,才肯说 出真正的重点。 果然! 纪汉云定定地看著征宇,得到他不算甘愿、但却也是同样的关注後,这才又 道:「我们的要求不多,只是一个不以外貌来看待她的人来跟她做朋友,但我们 绝对不允许,当上天已错待书雅这麽多时,还有人拿她寻开心、惹她伤心……而 您,贝勒爷,就不知您是属於哪一种人,是能帮助她的呢,还是会伤害她的?」 「我可以把你的问题视作一种侮辱吗?」俊眉皱得死紧,显示征宇的不悦。 「我只是不希望书雅再受到任何的伤害。」纪汉云不畏不惧,坦言道。 「我像是会伤害她的人吗?」征宇更不高兴了。 「现在看起来不像,但未来就很难说了。」完全无视他的怒容,纪汉云直言 不讳。 「把话说清楚!」 纪汉云乐於道出心中的隐忧。「书雅是个单纯的孩子,因为她额娘的关系, 没人关爱的她,幼年过得极为孤单,及至悲剧的发生,她让我跟内人接回府中照 顾,但早先定下的内向个性,再加上後来她对自己容貌上的缺憾有著自卑感,让 她极为封闭,无论我们怎麽努力,都没办法让她敞开心怀,接受别人对她的关心。」 征宇皱著眉,等他把话说完。 「这样的她,见识过的人是可想而知的少,她不懂人心若别有所图时,能坏 到什麽样的程度,单纯得有如一个初生的稚儿,若有人因此假借友情之名,实则 当她是傻瓜般地把她耍得团团转……」 「我确定你这是一项侮辱!」征宇握拳,不让他把话说完。 「是侮辱吗?」纪汉云一叹,流露出一脸的忧伤。「就算是要冒犯到贝勒爷 您,下官仍不得不说,若能够选择,说真的,我倒情愿贝勒爷是这一类的人,即 使那对您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又即使那样会让书雅受伤,却真能让我这做长辈 的较为心安。」 听他一副又要兜圈子的语气,征宇再也耐不住了。「纪大人,您老就别再兜 圈子了,直接把想说的话一次说全吧!」 乾笑了下,纪汉云这才开口。「下官虽不才,但一点看人的本事倒也还有, 心里头明白,贝勒爷绝非那心肠歹恶之徒,也不像下官刚刚所说的那样,是想戏 耍书雅的单纯,等藉故接近她、得到她的信任後,再恶狠狠地奚落她,让背叛将 她推至绝望深渊的那种人……相反的,以贝勒爷侠义仁者之心,所待书雅的好, 那自是不容人怀疑,肯定是发自於内心的。」 「既是这样,还有什麽问题吗?」征宇开始觉得,这纪大人虽然是个人人夸 赞的好官,但说真的,他实在是很罗嗦、非常的罗嗦,简直是罗嗦得要命。 「贝勒爷,书雅她……她虽单纯、不知人事,但怎麽说,也是到了情窦初开 的芳华妙龄,而不用下官说明,贝勒爷也该知道,人中龙凤的您,是京城里多少 待嫁闺女的梦想……」 「你怕书雅爱上我?」征宇总算抓住他这一长、长、长串话里的重点。 「这并非不可能。」纪汉云苦笑。 「这太荒谬了!」征宇斥了一声,不敢相信,纪汉云绕了这麽一大圈,说了 一长串像裹脚布一样长的废话後,结果竟然来了这麽一句荒谬到形同废话的句子。 「贝勒爷觉得下官的忧虑,真是多馀的吗?」不提传闻,这一番谈话也让纪 汉云知晓他是个聪明人,所以要他再自行的想想。 本想大声驳斥他的假设,但心念转动间,有些东西稍稍的变了,害得他已到 嘴边的话语全梗住……征宇迟疑了。 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纪汉云乘机表明立场。「虽然,这或许真是我这个做 长辈的多心,但为了书雅,为了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很多事,若能及早预防, 我就绝不让它发生。」 征宇瞪著他,心中老大不爽。 可恶!他从没想过,他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竟可能会演变出极异样 的发展,而且一转还转到极为截然不同的领域去,就是他最不想沾惹的那一种。 引发这一切的,就因为他的脸…… 「又不是我自愿要长成现在这样的!」待征宇发现时,他已气得脱口而出。 「是!下官明白,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就算觉得征宇这孩子气的反应很好 笑,纪汉云也不会傻得在这时候火上加油,换上最严肃的表情,这才又说道:「 不过贝勒爷您拥有一副让异性心动的好皮相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一些关心、爱 护的举动,这很容易迷惑任何一个年轻少女,更何况是书雅。」 皱著眉,征宇仍是有些怀疑。 会吗?真会变成纪大人所说的那样,他所认识的书雅,那个怯怜怜地总让他 想搁在心口密密保护著的书雅,到最後会变得和那些缠人的、烦人的、让他看了 就想痛揍一顿的女人一样,不但意图用他最反感的痴恋爱慕的目光谋杀他,还会 恶心巴拉地对著他流口水…… 「这怎麽可能呢?」征宇拒绝接受想像中的结果。 纪汉云哪能理解征宇此时的困扰,以为他只是不愿接受书雅可能会爱上他的 假设,纪汉云幽幽一叹,用过来人的心情下著注解—— 「少女的心,如同谜一样的让人难解,没人能知道她们在想什麽。」 征宇才懒得理他那陈年的过来人心情,年轻的心正困在自己的问题当中,显 得暴躁无比,只觉得……觉得……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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