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翌日,亚洲音乐大赏在众人的期盼下隆重登场了。 会场内,耗资千万的怖置,隆重而气派;会场外的星光大道上,聚集了上千名 兴奋的乐迷和记者,争相一睹来自亚洲各国的巨星丰采,欢呼声响彻东京的夜空。 不仅会场内外气氛热烈,就连会场的上空,也盘旋了数架直升机,做立即的现 场实况转播,让全亚洲的观众得以同步观赏这五年一届的音乐盛事。 宫泽英夫坐在轿车里,漠然地凝视着把玩在指尖上的镶钻银戒,满心期待的竟 不是此赛的开始,而是在比赛中赢得亚洲音乐金赏后,能赶快找回姜心恋,将这只 银戒亲自戴入她的手里。 不一会儿,会场上歌迷的尖叫声穿透进他的车窗。 在歌迷的千呼万唤下,他昂首阔步地走出了轿车。 “乐神!乐神!乐神……” 霎然,周围的气氛陷入了疯狂和高潮之中,乐迷们的情绪更是沸腾了起来 然而,现场沸腾的热情却融化不了他的孤独感,他犀利而灼热的眼光逡巡了眼 前的人山人海,却没有他心里想见到的那张娇颜。 记者们纷纷包围住他,争相访问—— “乐神,您这些日子绝少公开露面,是不是在忙着亚洲音乐大赏的参赛曲?” “乐神,今年的亚洲音乐大赏,您的得奖呼声最高,不知您有何感想?” “乐神,听说您现在和伊藤小姐处得不好,是工作关系还是感情因素?” “乐神,您曾立誓要在今年的亚洲音乐大赏上,代替您父亲赢过名制作人姜靖 川,如今您是否依然有信心?” 宫泽英夫没有回答,只是冷傲地扬唇一笑,就在保全人员的开道下,漠然地掠 过了人群,走进会场里。 然而,当他走入会场,在参赛者席位上坐下时,却发现姜靖川的位置竟然就在 他的隔壁。 姜靖川正巧在他之后坐下,围绕在两人周身的空气,在瞬间冷凝起一股一触即 发的火焰。 静默了许久,姜靖川率先开口,“二十年一晃眼就过了!真没想到这一天这么 快就到了呵!” 宫泽英夫修长的指尖交叠在胸前,双眸直视前方,“你还是赶快祈祷,否则待 会儿输得太难看,你的老脸就挂不住了。” “你……” 他的语气冷漠而充满讥诮,令姜靖川气得差点跳起来。 不过, 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立刻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讥讽地说: “年轻人毕竟还是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劝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待会儿的结果,或 许会是你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呵!” “是吗?”宫泽英夫挑了挑浓眉,眸子里绽放出一道自信的光芒,“我宫泽英 夫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若有幸,我倒是想领教领教!” “那你就等着吧,”姜靖川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宫泽英夫不想再理会他,缓缓地躺入身后的椅背,静静地等待着这即将到来一 分胜负的时刻…… ??? 被锁在房里已将近一天一夜了,姜心恋无助地望着墙上的时钟——七点多了, 亚洲音乐大赏应该也进行到高潮了吧,她想着,心跳在时钟上的秒针催促下,愈来 愈猛烈、愈来愈急促…… 忽地!灯光自门缝投射而入,她立刻冲向门边敲打着,试图以敲门声引起别人 的注意。 果然!就在她一阵敲打下,门被打开了。 “咦?小姐,你是谁?怎么会被锁在里头?”开门的是大楼的巡逻警卫,他奇 怪地看着姜心恋,不明白她怎么会被锁在姜靖川的专属休息室里。 不理会他,姜心恋使力推开他,便急急地冲出了门外。 一出录音室,她立刻拦下一辆计程车,在牛皮纸袋上写了“亚洲音乐大赏”六 个字,司机会意后,便踩下油门,急急地前往亚洲音乐大赏的比赛会场…… 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心恋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她深怕宫泽英夫无法登台比 赛,更担心父亲会以宫泽英夫的乐谱来参赛! 她揪着一颗心,焦灼的目光移向窗外,心里祈祷着能尽速到达会场。 天!就让时间暂停吧!让她立刻飞到宫泽英夫的身边,及时将乐谱交给他吧! ??? 终于,这场音乐界的龙虎之争,在众人瞩目下隆重登场了。比赛现场顿时陷入 了紧张的空气中。 整个比赛的高潮是,姜靖川在宫泽英夫之前上台表演的时刻。台下和电视机前 的观众,无不屏息等待这个被宫泽英夫视为本次参赛唯一劲敌的表演。 在宫泽英夫傲气十足的视线目送下,姜靖川缓缓地走上了舞台,在台中央鞠了 躬后,他对着台下的宫泽英夫示威似地一笑,才走到钢琴前坐下。 坐在台下的宫泽英夫,一派悠闲地将食指横在微扬着冷笑的唇线上,双眸绽着 不以为惧的自信神采,定定地望着台上的姜靖川。 “姜靖川,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写出什么好曲子!”他骄傲地自语。 许久,姜靖川依着乐谱,缓缓地弹下琴键,一首动听的歌曲就这么传入台下众 人的耳里,也回荡在宫泽英夫的心坎里…… 这曲子……不是咏爱曲吗? 宫泽英夫陡地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的姜靖川。 没错!这的确是咏爱曲啊!虽然歌词和编曲的方式和他所写的不大相同,可旋 律却是一模一样! 霍地自座位上站起来,宫泽英夫怒喝一声,“停止!” 旋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迈步冲上舞台,一把就抓住姜靖川的衣领,吼着: “说!为什么你弹的是咏爱曲?!为什么?” 姜靖川想要推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 “宫泽英夫,你放手!” 不理会现场的惊呼声和姜靖川的挣扎,他紧拢双眉,冷声催促!“回答我!” “这是我的自己编曲填词的参赛曲,有什么好奇怪的!”姜靖川一点愧色也没 有。 “你胡说!”宫泽英夫冰冷的吼声回荡在会场内。 “我没有胡说,这首歌的确是我绞尽脑汁的心血之作,你若不信,我可以把乐 谱展示给大家看,让大家为我作证!” 说完,他挣开宫泽英夫的手,迅速地拿起置于钢琴上的乐谱,走到舞台中央, 对着台下的评审说:“请各位看看,这就是我的乐谱。” 宫泽英夫抢来一看,他的乐谱上的音符果真是咏爱曲啊!宫泽英夫心头为之一 震。 评审群也派代表上台查证,乐谱上的确是姜靖川的笔迹,评审严正地望向宫泽 英夫,说: “宫泽先生,既然姜先生有自己的乐谱为证,不知您可有准备乐谱,好证明这 首曲子的确是您的……作品?” “我宫泽英夫说的话,还需要证实吗?”他不疾不徐地冷吼。 “这……” “该不会是我们伟大的乐神,连这首曲子的乐谱也拿不出来吧?”姜靖川冷笑 着说:“既然你拿不出乐谱,就证明这首曲子的创作者是我,姜靖川!” 话语一落,现场的观众立刻不满地鼓噪了起来。 “咏爱曲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我可以不看谱!”宫泽英夫走近他,语气冷峻得 不容抗议,“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不过,到时我要你退出乐坛!” “你……”不知怎么地,姜靖川看着他的眼神,竟有些畏惧了。 不过,宫泽英夫的乐谱已经被他连同女儿一起锁在录音休息室了,他还担心什 么呢?姜靖川在心里,拚命告诉自己。 唤来一名他的随行人员,宫泽英夫交代:“到我的车上,把我的乐谱拿来!” “是。”随行人员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去。 此时,不仅是姜靖川,就连现场观众也屏息等待着结果。 ??? 眼看亚洲音乐大赏的会场就在不远的对街了,偏偏此时却碰上交通尖峰时段, 整个会场外的马路全被车辆和人潮所堵塞了。 姜心恋心神不宁地紧握着手里的乐谱。 离会场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她看了看手表,又看看车窗外的红绿灯,终于, 她等不及了,她匆匆丢下车资,也不顾司机的叫唤,打开车门跳下车。无论如何, 她一定要把乐谱送到宫泽英夫的手里! 她一路一直跑着,躲过了几辆车,正当她奔向马路的中央时,突然,一辆车子 急驶而来,车灯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一闪,驾驶来不及闪躲,只听见“碰!”地一声, 她被撞倒在车前,整个人倒卧在血泊中,染血的手仍紧紧握着宫泽英夫的乐谱…… ??? 没多久,随行人员回来了,却面色凝重地走到宫泽英夫的身边。 “宫……宫泽大师,您……的车上没……没有乐谱啊!”随行人员嗫嚅着。 怎么可能? 霎时,现场传来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闻言,姜靖川像是松了口气般地冷笑了起来。 “宫泽英夫,你若是写不出参赛曲,明说就好,何必耍手段呢!” 宫泽英夫不语,唯有紧蹙的浓眉和冰似的眸光,说明了他的震惊。 忽地,田中动自会场外一路奔来,嘴里大喊着: “英夫少爷!英夫少爷!” 田中动叔?! 宫泽英夫不明白,在会场外等候的田中动,为何会突然跑进来找他? 田中动一鼓作气地自观众席上奔到舞台前,气喘吁吁地对着他喊:“英夫少爷, 您……的乐谱……在这儿!” 乐谱! 果然,宫泽英夫、姜靖川和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田中动的手中紧紧握着一纸牛 皮纸袋。 宫泽英夫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拿起牛皮纸袋扬起唇角,说:“这就是我的乐谱 ——” 顿时,现场又陷入一阵骚动中,全场观众莫不议论纷纷。 姜靖川惊讶不已,喃喃自语着,“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明明……” “姜靖川,你无话可说了吧?”宫泽英夫扬起乐谱,一步步逼近他。 “你……”姜靖川不死心,又吼:“除非你能不看乐谱弹出这首参赛曲,否则 我不认输!” “没问题。”他说着,转身就对一旁的评审代表说:“我接下来弹奏的曲子, 将和我乐谱上填的音符一模一样,这份乐谱先交给你,请你待会儿替我作证。” 说完,宫泽英夫便将乐谱交给他,可是此时,他却惊觉自己的掌心里竟然沾满 了血渍。 血,他的手并没有受伤啊!难道是乐谱? 他连忙抢回乐谱打开一看,只见乐谱上除了他当初填写出的音符和歌词,竟然 还有一片血渍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宫泽英夫、姜靖川和在场的众人皆感到不解时,舞台前的田中动已苍白着 一张脸,愣愣地站在一旁,身边还有一名警察。 “田中动叔,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这么大胆,敢碰我的乐谱?”他不悦地揪 着双眉。 “英……英夫少爷,你……你的乐谱是……” 田中动哽咽得无法成语,警察于是镇定地接口说:“宫泽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刚才有位小姐在门外发生车祸,她手里紧握着一份乐谱。而这份乐谱上写着您的大 名,所以我们就特地赶来通知您。” “小姐?难道是……”姜靖川愕然低喊,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里闪过。 宫泽英夫敏睿地感觉到一丝不安,立刻问:“是谁送来的?” 警察看了看手里的名单,答:“据我们调查,这位车祸的伤者名叫姜心恋。” 心恋?这怎么可能!顿时,他像被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胸口上。 心恋为了送乐谱给宫泽英夫,而出了车祸?姜靖川也是讶异地说不出话来,整 个人僵硬地瘫软在台上。 宫泽英夫立刻跳下台,满脸焦灼地对警察吼着,“心恋呢?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目前情况危急!” “情况危急……不——”他喊着,就要冲出去。 “少爷,你不能走,你还要比赛啊!”田中动仓皇地紧抓住他。 “放开我!管它什么比赛,我只要我的心恋……”他怒吼着,像是一只发了狂 的猛狮。 “少爷……” “很抱歉,宫泽先生依照大会的规则,您若不上台演奏的话,就视同弃权啊!” 评审礼貌地提醒他。 “弃权就弃权!” 说完!他挣开田中动就要离去,可身后却传来田中动苍老的声音。 “少爷!姜小姐千辛万苦的把乐谱送来,是为了什么?”田中动强振精神,对 着少爷的背影大喊,“她无非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完成这场比赛啊!你绝对不能辜负 了她的心意啊!少爷!” 是啊!他怎么能辜负心恋的心意呢?田中动的话语,犹似一记闷棍,狠狠地撞 击在他的胸口上。 就在他思忖的同时,现场的观众顿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表示对他的鼓励及支 持。 “乐神!乐神!乐神……”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宫泽英夫缓缓地转身,走回台上。 当他一拿起麦克风时,观众们立刻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静。 他拿着麦克风的手微微发颤,双眸里也盈满了焦灼和痛楚,停顿了一会儿,他 才喑哑着声音说:“接下来我要演奏的这首曲子,是我特地为了一个女人所写的, 我必须向各位,也向自己承认,她是我宫泽英夫唯一深爱着的女人,以前是,现在 是,将来也是……” 强忍着心里的悲痛,他又继续说:“心恋,虽然今晚你不在现场,虽然你听不 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用心‘听见’我的歌声,知道我有多爱你。” 说完,他颤抖着手,开始弹下他特地为姜心恋所写的,也是不同于姜靖川,属 于他自己的咏爱曲。 随着优美的琴声,他沙哑着声唱出心中最深的悸动—— 无论在哪里,我的心永远只留给你 尽管世间早已将你我遗弃 也带不走我俩共有的一点一滴 承认我爱你,早在你我初遇的那一刻起 莫名的,我为你深深着迷 这是上天的注定,还是一见钟情 茫茫人海里,我的爱只留给你 从最初到永远,这份爱永不移 也无法将你的美从我的心里抹去 承认我爱你,即使你听不见我也要提 莫名的,我为你着迷, 这是上天的注定,所以一见钟情 告诉你,我爱你 请你用心倾听我的声音…… 当他忍着心中撕扯般的痛唱完整首歌时,现场观众静默大约十秒钟,才从宫泽 英夫动人的歌声和琴声中惊醒,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姜靖川惊愕地看着台下观众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才猛然惊觉,就算是两首 一模一样的曲子,他也绝对无法弹奏出像宫泽英夫那般动人的音乐啊,他承认,他 输了!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宫泽英夫的乐曲之下。没有在舞台上稍作停留,更来不及 等待大赏得主的颁布,宫泽英夫霍地站起身,就利落地跳下舞台,抛下身后众人为 他的喝采,迈着大步急奔出场外…… ??? 一冲进加护病房里,宫泽英夫就见姜心恋静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绝美的容颜 早已苍白,氧气罩下的呼吸微弱,就连心电图的心跳频律也慢得令人发慌。 “心恋!心恋!” 宫泽英夫低喊了一声,便冲到她的床边,抓起她冰凉的小手。 姜心恋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出现,纤细的指尖微微一颤。 抚着她的脸颊,他心痛地轻喊:“心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姜心恋微睁开眼,点了点头,便在他的掌心上,微颤地写下: “你……不生我的气了?” 他紧紧抓住她的指尖,摇着头,沙哑的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 “可不可以也别再恨我父亲了?” 他痛楚地看着她,眸子里的冰冷已完全被担忧所取代。 “心恋,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抛下一切仇恨!” 她微笑着,苍白的脸庞上浮出了一丝血色。 接着,她又写: “对了,刚才我好像听见了你的歌声。” “你还想听吗?”他难过地看着她,心都碎了。 她点点头,硬是扯开了苍白的唇微微一笑。 宫泽英夫于是在她的耳边轻唱: 茫茫人海里,我的爱只留给你 从最初到永远这份爱永不移—— 请你用心倾听我的声音…… 唱着唱着,他自袋里掏出准备多时的镶钻银戒,套入了她的手指里,然后在她 的唇边印下一吻,低喊:“心恋,我将永永远远的爱你。” 此时,姜靖川才缓缓地走进病房里,怔怔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许久,他 才将手里的奖座交入宫泽英夫的手里。“在你走后,评审一致通过将本届亚洲音乐 金赏颁布给你。依大会规定,原本是要等改天再补颁给你,不过,我认为,由我交 入你的手中,才能表达我深深的歉意。”姜靖川叹了口气,沉重地说:“我得承认, 这座奖项的确是你宫泽英夫应得的,我输得心服口服。”说完,他转而望向女儿, 哽咽地忏悔,“心恋,原谅爸爸没有听你的话,也原谅爸爸从来没有给过你真正的 父爱……若是你不嫌弃,你永远都将是爸爸心目中的好女儿啊!” 姜心恋漾开苍白的唇,眼角静静地淌下一滴泪水,一手拉起宫泽英夫,一手拉 起姜靖川,再将他们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就这么地,三个人的心,仿佛被一股 无形的力量凝聚了起来。 寂静的空气中,心电图上的心跳节拍,随着他的歌声,逐渐微弱……逐渐微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