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肆佳期佳人待佳话(4) 日子在一日日过去,看花开花落,看秋叶红装,看青松白头…… 光阴似水,那心头的感觉便也随水而过,慢慢地淡了,慢慢地化了。 来年春天,婚期再延时,心里似是早预感到了,从秋意亭的再次出征时便有 了准备。所以并不感到意外,便连失望都淡得几乎没有。 而今年的九月……不知为何,一年的日子里竟不曾有过任何的期待,到今日, 也只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意外地接受事实。 当年的那一丝无可捉摸的惶恐今日的她已经明了,那是对未来不可知的人与 事以及物的恐畏慌乱。因为要离开母亲,要离开熟悉的集雪园,要离开安豫王府, 去到那陌生的威远侯府生活,所以不安,所以慌恐。如今,可以留下,可以继续 留在母亲身边,可以继续熟悉的日子,于她来说,似乎更为舒心惬意。所以,婚 期无限期地延下去,似乎也不错。 因为…… 他,秋意亭,似乎……也并不怎么期待这桩婚事。 十五岁时的她或许不明白,可今日的她岂能不明白。 若是期待这桩婚事,又岂会数次请缨。即将做新郎的人,又怎会无惧生命危 险在婚期将近时出战。 如孔昭所说,朝中并不只他一人可用。父王与威远侯便是用兵经验更胜他之 名将。 或许他是忠君为国。 或许他是一心为民。 或许他是志在伟业。 或许…… 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有一点她很明白:这桩婚事,于他秋意亭,可有可无。 更甚至,无奈地延误,许是……刻意。 虽不临战场,虽不见兵戈,可家中藏书甚多,兵书也看过几本,非愚人而不 知思矣。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意。 既不在意,又何必理会,甚至动怒。 世间事,顺其自然就好,期待与强求,往往都不得。 她曾经期望过父王的怜爱,曾经盼望过父王母亲能如书上所说的夫妻恩爱, 曾经幻想过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只是十多年过去了,父王母亲冰冷如昔,视彼 此如路人如仇人,父王对她亦不曾减一分冷漠与憎恶。 今日,她可漠然无波地面对着幼时敬畏又孺慕的父王,可习以为常地看着父 王母亲无解无止的恨怨。 所以,一次一次延婚后,她当可以平静地冷淡地不抱任何奢望地看待这桩婚 事。 花开花落是无计可阻之事,那么何妨淡看花落成泥香葬魂。 “铮!”琴弦发出一声轻响,倾泠淡淡的声音和着琴音响起,“孔昭,这婚 事由陛下所赐,由两府相议,由太仪府挑选吉日,最后依然由陛下决定。”指尖 压下,按住琴弦,琴音止了,唯指下的琴弦幽幽颤动,“从头至尾,并不由我做 主,也不由王妃做主,甚至不由王爷做主。” “郡主……”闻言,孔昭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酸涩。 “孔昭。”倾泠指尖再挑动,琴音顿起,夹着她淡淡的话语,“在这园子里 一生,有娘有你,有巧姨有铃姨,有书有琴,有花有树,有风有水,这也没什么 不好的。” 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琴音再起,平静清畅,只是抬首间目光穿过轩窗,不经意地落在无垠的碧空。 威远侯此次来安豫王府确是为延婚一事而来。 元戎为争昆梧山脉再次兴兵,恰秋意亭代天子巡视各州军务至墨州。他素知 长子秉性,既遇兵事,那不退元戎是绝不肯回帝都的。昨日已接他亲笔信,言已 奏明陛下。今日陛下果然召他入宫询问,明日便会下旨延婚。虽说延婚是由陛下 决定的,但威远侯还是觉得有些愧疚,是以今日还是亲自来府向安豫王先知会一 声,另再郑重表示歉意。 这门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延后,说起来还真赖安豫王的成全。先别说儿子 要出兵需征得他这位天策上将军的许可,就这每次延婚的事,若他不乐意,只要 稍表颜色,想来陛下就会下旨召儿子回来的。 果然,威远侯的话只是开了个头说明了意思,安豫王便摆手让他省却了后面 那一堆的歉意,只道:“意亭为国而忘私,本王只有嘉许,岂会责难,秋兄不必 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