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往事悄然走远(1)
在这丰富多彩的路上注定经历风雨
让它自然地来吧
让它悄然地去吧
就这样微笑地看着自己
漫步在这人生里
当往事悄然走远
只留下清澈的心
让我们相互取暖
漫步在这阳光里
……
——苏简在海边唱给小美听许巍的《漫步》
“大概所有的爱,皆拥有相同的本貌,失去它,我们总在伤痛的情境里再次自
伤。”——小美读日记本里,突然多出来的这句话,呆怔了半天。身体里,某种东
西在苏醒。
小美熟悉苏简笔迹。她给他发短信:“怎么可以,随便翻女孩子的日记?”
苏简回:“不是我有意!那天借你笔记拿错了本子!”
小美其实并无怪罪的意思——潜意识里,倒还涌起些微暖意。那种感觉,仿佛
半途中迷失了方向,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来,说:我也迷路了,我们,一起前行吧!
于是,孤寂的心变得温煦、亲密起来……
苏简显然误会了小美的沉默,几秒钟后又发来信息:“生气了吗?原谅我好吗?
请你吃饭,晚上:)”
“不必!也没生气(:”小美回。
“答应吧!有话想跟你说……”苏简紧随。
有话?苏简要跟我说什么?他的伤痛他的爱?小美想,不如听听——“那,晚
上六点餐厅见!”
“好,不见不散!”
去餐厅路上,小美拐弯先到校门口开信箱。有封吟风的来信!自暑假和吟风见
面后,两个女孩时有书信往来,频繁程度越过了和小艾的。当然小美知道,小艾不
喜欢写信,她一有机会就泡在网上CHAT,顺带收发妹儿。小美曾跟吟风开玩笑,说
这样一个日益资讯化的时代,仍固守纸笔往来的只能是相思相忆的恋人,或是有着
一颗未泯怀旧心的知己……吟风回信说:然,也不尽然。寂寞的长度,愈多的孤单,
无论何种方式,我们都需要互相取暖……
小美迫不及待读信。吟风说:前阵子清理妈妈别墅,客厅里翻出一封落满灰尘
的木子的信——写给你的,未及发出……看得我好感动!我想我应该寄给你,虽然
迟了点,写信的人也已不在。可要是木子有灵,他会很高兴我这么做的!
小美展开木子尘封已久的信——
亲爱的小美:
允许我这样叫你!最后一次。
原谅我自始至终没有给你写回信。其实你的卡片和问候,还有留在“夏日的荷”
里的帖子,我都有看到。六月里,我去了澳洲悉尼,吟风妈帮我联系了一家医院做
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已结束,现在吟风妈的别墅休养。
确切地说,此刻,你坐在教室里做最后的冲刺;而我,正在船上写信。我知道
我的病不复好转的可能,术后体内出现排斥反应。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可也告诉我,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我佩服澳洲医生的坦诚相见。这样很好。最后的日子,我可
以自己掌控自己,做一回自由的鲣鸟。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梦想:驾帆远航。我的头顶我的脚下,是蓝蓝的天蓝蓝的
海。人生中能有这样一次机会,体验自由奔放,感受蓝天碧海……死也无憾了。我
在East Sail Sailing School 的短期培训班报了名——当然如今的我已不可能
亲手驾帆了。
我们的船是一艘很漂亮的仿古帆船,船身呈绿色,叫“生命之树”。有两个桅
杆,前帆超过四十米。船主是澳大利亚人,叫西蒙。参加这次航行的有一对美国夫
妇,还有五位从澳洲、荷兰、南非、英国聚到一起来的20岁上下的年轻人。我们计
划从悉尼湾出发,沿南太平洋到斐济、到法属玻利尼西亚的塔希堤。知道塔希堤吗?
这个有“人间天堂”之称的小岛,是高更的心灵故乡。据说岛上充斥高更的画,画
里的Tahiti女人,如旖旎的海岸线,瑰丽、梦幻……有幸如我,离天堂已天涯咫尺。
今天就写到这,累了。
继续昨天的信。
我们出海的第一天,见到了一道七色彩虹,弯弯地挂在空中。船员们兴奋地欢
呼,说这是个好兆头。中午时分,没有风,海静得像块大玻璃。西蒙和几个年轻人
轮流换帆、守舵,美国夫妇负责做饭。只有我一个人最清闲。看海,发呆,写信。
成群海鸟追逐于船尾,它们飞翔在两帆之间狭窄的气流里——好一幅壮观的海鸟展
翅图!
午后,风渐渐猛起来。西蒙招呼年轻人赶快换上最小的“风暴帆”,缩小主帆。
浪也开始高起来,有几个大浪砸到甲板上发出巨响,像是有人朝我们仍石头。我有
些晕船……
醒来发现船已到斐济!身体很虚弱,我一直在睡。信写得断断续续,都不知今
夕何夕了。
我们的“生命之树“泊在碧蓝的海水中。放眼望去,无尽的海岸线,洁白的沙
滩,沙滩上宁静的茅草屋、热带雨林……还有皮肤黝黑、眼睛清亮的斐济小孩。听
说生活在斐济的孩子,他们没有贵族小学,读书读不过城市里的学生,不知谁的童
年更快乐些?
我想我可能到不了“人间天堂”塔希堤了。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过船友们安慰
我说,斐济也是天堂,南太平洋的天堂。
也好,不是彼天堂,就是此天堂……
出海前,说了好多话才打动西蒙让我上船。我说我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孩,一起
上路一起老。还跟女孩说,这个夏天,要带她去看荷——岂止是看荷呢!其实我想
跟她去海边,手牵手漫步在沙滩,看星星,听涛声,吃水果冰……如今,不可能了。
海一直在那边,夏天也仍然在继续,而我的日子要到头……
小美,此刻,海边,多想牵你手!最后一次牵你手……
这封信,不知能不能亲手寄出。我跟西蒙签了“生死约”——如果我能坚持到
返航,西蒙要为我开一瓶香槟,庆贺海上的日子;如果坚持不了,那我的生命我自
己负责。当然西蒙会帮我联系在悉尼的吟风妈,我给了他电话。
……
小美,再见了!好好地活着!不要伤心不要哭泣!记得,这个夏天,有个叫木
子的男孩,在南太平洋的天堂斐济,最后一次呼唤你!
永远喜欢你的木子·斐济海边
“一个人躲这儿发呆?怎么,眼里落砂子了?谁的信让你难过成这样?”苏简
突然出现在小美面前。小美倚在紫藤树下忘了去餐厅。时间早过,苏简不见小美,
找来了。小美收起信,沉默半晌,说:“不如请我去真如堂吧,银河宾馆附近。”
“好啊,正合我意!喜欢日本料理?真如堂可是吃料理的!”
“中意那边的环境。我们吃定餐好了……真如堂应该有定餐。”小美其实并不
确切同样的真如堂,四年里有没有变化,而且这一家和那一家,会否不同。只是突
然涌起冲动,想去真如堂,想吃一次和木子一起吃过的炸虾饭或鳗鱼饭,穿过回廊,
看一眼纸窗格外隐约的绚丽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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