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4)
罗大头骂道:“还油嘴滑舌!”说着,一巴掌打了过去,“还不给我躲开!”
这天,日头特别毒,阳光透过天空中仅有的那一块白云,火辣辣地洒在肉市口
的街面上。在适意居当账房的卢孟实这会儿正走进街,远远地瞅见一个算命瞎子在
街口刚支了摊儿,他走到瞎子身边,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
算命瞎子已经感觉到有人站到跟前,他翻起白眼珠,好像努力地要看看过路人
是什么命相。“贵庚?”
“虚岁三十二。”卢孟实坐到瞎子对面,天太热,他心里有点儿烦。
“问风水,问自身,问六甲,问前程?”
“唉,犯小人,老是被小人所害。”他没好气地说。
“拿手来。”
卢孟实乖乖地伸出手,瞎子拿过他的手掌好一阵摸,他能感到瞎子手上也有汗。
“倒是个生来贵相格,有威仪,主贵,可惜,掌纹离乱,凡事均有阻碍。”卢
孟实想,瞎子说得还挺对,至少凡事均有阻碍说得没错。
“这倒有些理儿,不知怎么了,干什么都不顺,专门有人跟我做对儿。”
瞎子的反应倒是平静,他继续说:“空有其才,不得施展。有日月之明,必有
水火相济,水泽所行为艮所止,阳明欲丽为坎所陷,实为蹇难之相。好在掌中有纹,
上通下直,一贯冲顶,必有十年大运。”
“先生的意思是我还有转机?”卢孟实听瞎子的话,似乎还有希望。瞎子松了
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说:“应有富贵之相。但必须坐上八抬大轿,才得施展。”
卢孟实听了这话,低头一笑:“你也看出我有坐轿之相?听我娘说,生我的时
候,做了一个梦,就看见吹着打着,八抬大轿里,坐着个胖小子……”说完,他不
由得抚着腰间一块轿子形的玉佩,想了想又说,“可惜,让她老人家空欢喜一场。”
瞎子平静地说:“我摸你手中有力,厚实如棉,男手如棉必有一步好运。只是
运来时千万抓住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轿子来抬你,你可得抬脚就上。”
“我上哪儿找轿子去呀?”卢孟实一脸苦笑,说完往瞎子盘子里放了个把铜钱。
适意居这几天,生意也是比往日里好做。晌午的时候,花鼻子来到厨房数冷荤
熟肉。数着数着,他觉得不对,就问大张:“昨天那块酱肉呢?”大张说:“放了
好几天了,今天早上卢先生叫我扔了。”
花鼻子一听,马上火了:“谁让你扔的?”大张说:“账房卢先生。”
“卢孟实?他算老几?适意居谁当家,你听他的!”
大张申辩道:“卢先生说,肉都臭了,再放就长蛆了,不能再卖了。”
花鼻子小眼儿一瞪:“他管得倒宽!你们这些东西,全都吃里扒外,连吃带拿,
没一个好东西。我每天数一遍,哼,要是谁偷着吃了,让我查出来,马上禀告东家,
倒赔还得给我卷铺盖回家!你扔的酱肉从你和卢孟实的月份儿里扣!”
大张心里愤愤不平,可嘴上不敢说什么,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有几批客人进了适意居。饭堂里面响起跑堂的招呼声。花鼻子有意高声地朝着
福聚德叫着:“来了您哪,吃鸭子,外酥里嫩焖炉的!二有子,客又来了,荷叶饼、
烧饼还得预备着!”
“是了,二掌柜!”二有子进了厨房。跟着客人身后,卢孟实也回来了。花鼻
子这会儿瞅见他就把眼一瞪,问道:“你上哪儿了?”卢孟实说:“我出去要账去
了。”
“要账去了这大半天?想干不想干,不想干就另谋高就,我这儿不养闲人!”
“账我已经结出来了。”卢孟实说着,赶紧把这几天的账拿出来,“出纳和收
支有些对不上数儿。你支出去的钱都没上账。”
花鼻子听了,马上急着道:“谁说对不上数儿?谁没上账? 你这是想讹我,是
不是?告诉你,适意居是我大表姐家的买卖,东家瑞英是我大侄子!你别净狗拿耗
子多管闲事!”
卢孟实说:“买卖是你家亲戚的,你更得尽心尽力,对得起人家。”
花鼻子气更大了,指着卢孟实的鼻子说:“你敢教训我?”
卢孟实不卑不亢:“我是为了饭庄子好。”
“用不着!钱对不上数就是你账房的事!”
“你是掌柜,银子现金都经你的手,缺银少钱怎么是我的事!”卢孟实说着,
也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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