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佟言拿着抹布跪在地板上来回擦着,客厅里已经擦了好几遍了,但他觉得好像 还没擦干净似的,仍然继续擦着。楼道上传来有人掏钥匙的声音,接着,门开了, 周雪风出现在门口。周雪风在检察院工作,与佟言合租了这套屋子。佟言看了看周 雪风,笑了笑,没说话,指了指门口的拖鞋,继续擦着地。 周雪风边脱鞋,边说:“哎呀,擦得这么亮,赵心宁要来吧?” 佟言点了点头说:“是的,她一会儿就过来。” 周雪风换了拖鞋,进到屋里,一看客厅里摆着几本旧书,走过去,翻了翻,笑 着说:“这是你昨天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书?” 佟言点了点头,惋惜地说:“你一说这个,我就心疼,好不容易找到第一版的 《爱情故事》,还在路上弄丢了……” 周雪风放下书,笑了笑说:“佟言,我星期四下午就搬东西,单位有车。要是 能赶上你和赵心宁的婚礼就好了。” 佟言继续擦着地板,说:“你赶婚礼可能是赶不上了,但是,只要你晚几天去 西南大学报到,赶上我们星期四登记,还是可能的。” “什么,你星期四就去登记结婚?小赵的签证下来了?”周雪风惊奇地问道。 佟言点了点头说:“下来了。” 周雪风一听,大吃一惊:“啊?!这么快呀,那你们的事怎么办?” 佟言低头继续擦着地:“我们的事好办,赵心宁星期五的飞机,我与她已经商 量好了,星期四上午,我们去登记结婚。她妈也同意了。晚上,再把你们这几个哥 儿们请来聚聚。她妈爱干净,所以,我得把这里弄干净点儿,省得她妈这两天上这 里来,一看女婿曾经住的地方如此乱哄哄。” 周雪风笑着说:“那真是好事,星期四晚上的活动我争取参加。对了,佟言, 我有一个朋友要我推荐一个律师,我把你给推荐了,下午我到你们事务所去了,你 们的主任答应了,要你接手。是桩离婚案。” 佟言抬起头,看着周雪风问:“离婚案?谁呀?” 周雪风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说:“一个设计公司的,我以前的一 个朋友在那里工作。公司的头是夫妻俩,现在感情不和了,要离婚,女方要请律师, 这是那公司老总的电话。你抽空与她联系一下,她希望你明天到她公司面谈一次。 那公司好像离这儿不远。” 佟言站了起来,拿起纸条看了看,读了起来:“天空设计公司,萧为……” 周雪风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问道:“佟言,你那边的房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佟言收起纸条,说:“房子已经粉刷了,家具也搬进去了,你要是星期四搬走 的话,我就星期五搬过去。” 周雪风拧开瓶盖,咕咚地喝了一口,抹了抹嘴说:“那好,我那朋友也在找房 子,我们走了,她就接着租。” 下午,蓝色酒吧里,欢子坐在桌前,十分不自在,不时看着手机,不满地对身 边坐着一个约五十岁的女人说:“二婶,这是最后一次了,没有下回了。”说着, 伸手欲摸后脖子。 二婶赶紧阻止道:“别碰你的头发!刚做的发型,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我 这可是受你妈妈再三的嘱托!你要是再这么任性,我马上打电话叫她来!她非被你 气死不可。”说罢,看了看欢子的发型,说,“这样挺好,别乱动。欢子,我和你 妈妈都是为你好。别再跟那个什么陶殊磊来往了,你条件这么好,人漂亮,又是空 姐,怎么着也得找个有稳定职业的人才好呀,那姓陶的,现在还没毕业,毕业了也 不一定能挣上钱,还要你贴他。这哪行?今天要见的这个武先生,条件可好了……” 欢子打断道:“我要嫁也是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又不是要嫁钞票!” 二婶不满地推了欢子一下,低声埋怨道:“你呀!太不懂事了!嫁钞票又怎么 了?没钱,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你妈妈为你的事情急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她吃了 一辈子的苦,她是不愿意看见你和她一样!你就让她省省心,好不好?” 一提到母亲,欢子就没话了。 二婶伸长了脖子,紧盯着酒吧门。这时,一个约30来岁的男人推门进来,四处 张望着。二婶赶紧对欢子说:“来了。”说罢,起身向那人招手。 那人走了过来,看了看欢子,微笑地对二婶说:“啊,你们先来了,对不起, 让你们久等了。” 二婶笑着说:“没有久等,我们也是刚来,几分钟的事……” 欢子没好气地说:“30分钟了。” 二婶瞪了欢子一眼,赶紧圆场:“这就是我侄女陈子欢,还有几个月就21了, 在航空公司里当空姐。这位是武亚军,武先生,外企驻北京办事处总代表。” 武先生微笑地冲欢子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武亚军。 欢子微笑地点点头:“你好。” 二婶看见欢子的态度转好,便说:“你们的情况,我已经都给介绍过了,这酒 吧刚开张,人不多,清静,你们先聊着,我有点事先走了……”说罢,看了看欢子。 欢子点了点头。 二婶又看了看武亚军,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聊啊。” 武先生也点了点头,说:“谢谢您,您慢走。” 二婶满意地走了。 武先生坐下来,看着欢子,想了想,轻声说:“陈小姐,你单位……” 欢子看着二婶出了门,打断武先生的话,说:“我有男朋友,他叫陶殊磊,我 非常非常地爱他,而且坦白地说,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武先生愣住了,看着欢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欢子快乐地说:“噢……反正你迟早也会问到这事,还不如我早说出来。” 看着欢子充满善意的坦白,武先生笑了,问:“啊,陈小姐真是开朗,不过… …既然你已经……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见面?” 欢子想了想,笑着说:“小时候,我不喜欢我妈给我买的衣服,我老是偷偷地 自己去买。现在长大了,‘买衣服’又变成了找男朋友,我喜欢的,我家里人不大 喜欢……我二婶她……嘿嘿,所以,就有了我们的见面啊!” 武先生笑了笑:“我明白了……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坦诚。” 欢子微笑地看着武先生说:“谢谢你的理解,至少在我说了真话的时候,你没 有让我太难堪。” 武先生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欢子说:“那好,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 说罢,伸手与欢子握了握手,转身走了。 看着武先生出去了,欢子长舒一口气。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一脸失望,正要发 短信时,抬头看了一眼酒吧门口,见一人匆匆推门进来,脸色顿时灿烂起来,赶紧 起身向门口那人招手:“陶殊磊,这儿。” 陶殊磊跑了过来,说:“我收到你的短信就找来了,这地儿还真不好找。” 欢子拉着陶殊磊坐下来,说:“有什么不好找的?心诚就找得着。你来得正好, 不早也不晚,早了,可能还麻烦了。” 陶殊磊四下看了看,问:“那人走了?” 欢子快乐地点了点头:“走了,” 陶殊磊问:“二婶呢?” 欢子笑着说:“也走了,没事了,没办法,她硬拉我来,也没法不来了。我已 经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了,哈哈哈!说吧,你想喝点什么?这是新开业的酒吧, 我问过了,五折促销呐。” 陶殊磊起身,拉着欢子就往外走,说:“不了,你先到我们学生处去一趟,我 已经把手续都打听好了,只要学生处出了证明,我们就可以到街道去办结婚证明了。” “真的?”欢子欣喜地跟着陶殊磊往外走,边走边说,“昨天,我们公司还在 问我,说我要是结婚了,那合同就要改了。” 陶殊磊停住脚步,紧张地问:“改合同?不让你工作了?” 欢子快乐地大声笑着说:“看你给紧张的,不是不让我工作了,而是说,我的 合同,要由空姐的合同,改成空嫂的合同了,哈哈哈!” 陶殊磊笑了,拉着欢子的手,回头看了看,快乐地说:“那好,等我们所有手 续办齐了,我们再到这个酒吧来自己庆祝一下,好不好?” 欢子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手拉手来到学校行政办公楼,找到学生处,陶殊磊推门进去,见学生处处 长正伏案写着什么,陶殊磊拉着欢子,把自己的结婚申请递过去,说:“吴处长, 申请我拿来了,这是我未婚妻陈子欢。” 学生处处长抬起头,看了看陶殊磊和欢子,笑了笑说:“陶殊磊,你够特殊了, 你的事,学校研究了,你读研究生才一年级,学校不能支持……” 陶殊磊着急地争辩道:“哎呀,吴处长,上午您不是说……” 学生处处长笑着摆手说:“你莫急,陶殊磊,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有你的权利, 学校有学校的规定,现在学校同意给你开证明,但是,有一条,你不能因此影响学 习,学校各种安排是一环套一环的,你最好跟上,不要让学校为难,好不好?” 陶殊磊连连点头说:“放心,我保证不耽误学习。” 学生处处长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盖了章的证明,递给陶殊磊,说:“那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祝你们幸福。” 陶殊磊接过证明,看了一眼,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说:“谢谢您了,吴老师。” 两人欢天喜地地从学校行政楼里出来,正好碰上陶殊磊同寝室同学高小路。 高小路问:“陶殊磊,乐什么呀?彩票中了特等奖?” 陶殊磊扬了扬手里的证明,笑着说:“这比特等奖还大,能不乐吗?高小路, 我要结婚了。” 高小路看着欢子乐了,说:“怪不得,再大的奖,也抵不上欢子呀。祝贺祝贺。” 说罢,拉着陶殊磊的手,使劲摇了摇,接着说,“杨老师要我告诉你,下星期一, 他要检查我们的设计作业。杨老师还说,要从这次作业中挑选几件参加高校汽车设 计专业比赛。”说完,高小路走了。 陶殊磊点头说:“知道了。”然后,拉着欢子的手,想了想说,“我算了算, 今天星期二,星期四的上午,我们把结婚登记的事给办了,然后,我集中几天把设 计图修改一下,星期一就可以交作业了,好,就这样,星期四上午,我们去街道登 记,好不好?” 欢子连连点头:“好,好,不耽误你学习就行。” 中午,佟言在萧为办公室里,粗粗看了一遍材料,对坐在桌对面的萧为说: “从目前的状况看,你们不存在任何财产分割的纠纷,而且在离婚案里,律师又是 不完全代理,我觉得,你似乎没有必要一定要用律师。” 萧为误会了佟言的意思,忙说:“佟律师,如果你觉得我聘请你的代理费低, 还可以商量……” 佟言忙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是说,律师本身在其中所起 到的作用和报酬等值就行,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案子看起来不复杂,值不值得请律 师……” 萧为点了点头,说:“值得,这事,我早想过了。我请你的目的是不惜一切代 价保全我的婚姻。这婚姻对我太重要了,你从我给你的材料上可看出这一点。” 佟言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可以接你这个案子,不过,我首先要声明,律 师是从来不会做任何一定‘胜诉’的承诺;其次,当事人和律师之间必须完全的相 互信任。” 萧为点了点头。 佟言接着说:“那么我想问,你们为什么离婚? 萧为摇了摇头,更正道:“不是我要离婚,是他要离,张铭凯的理由是‘性格 不和,感情破裂’。” 佟言点了点头问:“你是怎么看的呢?你要保全婚姻的目的是什么呢?” 萧为正要回答,这时,敲门声打断了萧为的话。萧为说:“进来。” 周小玲拿着文件走了进来,她看了看佟言,歉意地点了点头,对萧为说:“萧 总,您看这些文件……” 萧为接过文件看了看,递给她说:“我不是已经给你重新做了安排吗?这事应 该由张铭凯来处理。” 周小玲点点头,接过文件出去了。 萧为接着说:“刚才说到哪里了?哦,问我的理由,实话说吧,我与他结婚八 年了,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觉得与我感情不和。你要知道,他在这公司里有 70%的股份,保全婚姻对我来说,也就是保全这个公司,这公司当初是我们俩一起 创办起来的,我对公司也充满了感情……” 门“哐当”一下开了,张铭凯走了进来。 佟言看着张铭凯,张铭凯见屋里有人,强忍着,没有说话。 萧为介绍道:“哦,这位是佟律师……张铭凯,目前还是我的丈夫。” 佟言站起来点了点头:“你好。” 张铭凯也点点头,问萧为:“你为什么更换我的秘书?” 萧为不紧不慢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前,说:“这是钱华的辞职 报告,我想她另某高就了吧……你可以拿这封信去看看。你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的 工作,所以我调周小玲过去,如果你觉得她不合适,我可以换……” 张铭凯从桌上捡起那个信封,看了一看,又狐疑地看着萧为,没再说什么,转 身走了。 萧为冷静了片刻,对佟言说:“我想你现在就应该更明白了,我丈夫占有公司 70%的股份,所以不管有没有感情,离婚对我都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我对他不 存在着感情问题。” 佟言点了点头。 萧为看了看表,关上抽屉,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佟言说:“你还需要什么材料, 只管来电话,这上面有我和我的助理白璇的电话,找我俩谁都行。今天是星期二, 后天上午开庭,你看时间够吗?” 佟言翻了翻材料,略微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张铭凯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有人敲门。“进来”张铭凯说了声。 门开了,周小玲把一杯冲好的咖啡放在张铭凯面前。 张铭凯看着咖啡,有些意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小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放了一块糖,没有加伴侣。我看见你以前总是 这样冲的。” 张铭凯心头一动,有些感动。 周小玲把文件放在他的桌上说:“张总,这是您要的合同,没有其他的事,我 先出去了。”说罢,周小玲转身要走。 “等等。”张铭凯站起身,从书桌旁,拿起一把伞递给她,“周小玲……” 周小玲转身,诧异地看着张铭凯,摆手说:“您留着吧,我还有一把……这段 时间雨多。”说罢,出去了。 看着周小玲的背影,张铭凯看了看手里的伞,心里稍稍平静下来,把伞挂回原 位,然后坐下来看桌上的材料。